医院走廊里回荡着如泣如诉的笛声,无论护士还是病人,都随便依靠在凳子或是柜子旁,闭眼睡得香甜。
唯一不受影响的,就只有南方 。她看着手背上浮现的希腊文字,知道这一切是托了希伯雅的言灵的福。
白笑啊白笑,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好好地做朋友呢?
南方打开护目镜,白色的绷带轻轻飘落在地。黑色的枪落入她手中,反射着黑色的寒光。
病房门虚掩着,轻轻一推就开了。白笑坐在床边,身着一席及地蓝色雪纺长裙,闭眼吹奏着长笛,黑发高高盘在脑后,露出天鹅般优美的脖颈。
“啪”、“啪”。
南方冷笑着拍起手来,鼓掌声清脆地回荡在屋内。
白笑抬起头来,脸上混合着迷惑与一丝淡淡的羞涩,不知是在奇怪为什么她不受笛曲的影响、还是为她的鼓掌而感到不好意思。
哼,多么小鸟依人我见犹怜的表情啊。南方目不转睛盯着视野中发出淡淡蓝光的长笛,一言不发地向她逼近过去。
白笑被她满身的威势骇住,不自觉地身体后仰,好几次吹错了旋律。
“付丧神,还要躲到什么时候?”南方凝视着长笛,声音中的厌恶不言而喻,“既然与魔术师勾结,那你至少也是C级灵体了吧?”
“南方,你……”白笑放下笛子,满脸惊恐地看着她,“你在说什么?”
南方无暇回答她,如临大敌望着从长笛内飞出、并逐渐成型的灵体——那是个穿着马戏团小丑服装的袖珍型男孩,手中把玩着一管牧笛。
果然是哈默林的吹笛人。
南方握紧了枪柄,厉声道:“古家族的后裔,不知道来这里到底有何贵干?”
“可是,南方,我什么坏事都没有做。”白笑从南方眼里看到了令自己心寒的厌恶与敌意,顿时焦虑起来,满脸无辜地高声道,“我不知道你说的魔术师是什么,这种能力我从小就有的,只是能够帮助人睡眠而已。”
是啊……可是,放任一个阵营不明的魔术师自由活动,这风险值实在是太大了。南方的脸上流露一丝同情,但很快又被公事公办的冷酷取代。她故意将手中的枪暴露在白笑眼前,看着漂浮在白笑身边的灵体,缓缓道:“我知道。可是……这个险我冒不起。白笑,你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南方竖起手指,轻轻晃动:“其一,加入除灵组;其二,滚出S市。”
其实她自己也很清楚,这不论哪一边都是完完全全的霸王条款。但是,对于曾经身为巡逻员、如今也依然谨遵着工作守则的南方而言,她的职责就是将灵体隐患掐灭在萌芽状态。
吹笛手形态的C级灵依然漂浮在空中,既没有攻击,也没有被冒犯的怒意,只是恭敬地弯腰朝向白笑那一边。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古家族的守护灵?
南方的手指搭在扳机上,略微扣了扣又重新松开,犹豫不决。
白笑几乎是恳求般拉住她的手:“我在这里过得很开心,南方,求求你了,我发誓一定不会害人的。”
看到她这幅表情,南方差点就心软了。可看到周围到现在还熟睡着的一大群人和满地散落的药瓶和托盘,她的脸色再次冷了下来:“你现在做的事,还不够害人的幺?如果哪天你在路上吹起笛子,岂不是会造成特大交通事故?”
“那、你就不怕我离开这里在别的地方闯下大祸?”白笑揪住了她先前话里的语病,大义凌然道,“你所代表的官方,就是这么虚伪的幺?”
“我只代表我自己。”南方平静地看了白笑一眼,随后靠近她身边你的灵体正色道:“我不关你是对她言听计从还是只管最低限度的守护工作,只要你感在这座城市里为非作歹,我一定让你魂飞魄散。”
吹笛手第一次正眼看向她,双目中却依旧只是一片死灰。
南方微微眯了眯眼,心道:这果然是古家族的守护灵。它并没有一般C级灵体的猎食本能,但想必,只要有人敢对白笑动手,就会遭受来自它的雷霆一击吧。
“唔……怎么回事?”“我怎么睡着了……”
笛音的效用逐渐过去,护士们最先醒转过来,顿时手忙脚乱地收拾起昏睡时被撞落在地的各种杂物来,满口抱怨着。
南方迅速收起枪,狠狠瞪了白笑一眼,再次转头往外走去。
呆在哪里,都好过呆在这个心机深重的魔术师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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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笑无端端被南方一顿责骂,怀着满心的委屈无处发泄,藏在隔帘背后独自垂泪。
“白小姐,有位先生找您。”一名护士站在隔帘外,小心翼翼地说道。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白笑冷冰冰地将她喝退,全然没有半点先前面对南方斥责时惶恐不安的模样。
吹笛手的血脉,注定了她这一生都不肯能是个寻常女子,更注定了她此生都不能轻易让人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
“南方……我真的是把你当朋友的。”白笑抬手擦去脸上的泪痕,轻车熟路地走到那个永远有些阴暗的拐角。
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来找自己的是谁。
“南先生。”
“不用那么客气。”依旧将五官藏在帽子背后,南天微笑了一下,略带歉意地道:“我妹妹的个性就是那样,被那个斛黎宠坏了。不过她六年来一个人这么辛辛苦苦熬过来……真要说起来还是我的不好。”
南天字里行间对南方慢慢的宠爱和疼惜,令白笑心里泛起一阵苦涩。
从小到大,作为这一代的吹笛人,她从来没感受过这种叫做亲情的东西。
“作为赔礼,这个送给你吧。”南天伸出手来,递给她一份无名曲谱。
白笑不明所以正要提问,便听南天温柔地道:“这是我自己写的曲子。如果白小姐能拿来吹奏,那就是对我拙作的肯定了。”
白笑很想答应,但想到南方先前那义正言辞的警告,一时间又有些犹豫。
谁料,南天忽然走近过来,诚恳地将谱子放进她手中,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背,撒娇一般说道:“我真的很想听听白小姐演奏这首曲子。你的笛声,真的很美。”
这从未听闻过的、深情暧昧的赞誉让白笑忘记了心中的戒备,只感到心如鹿撞,慌忙将谱子收了下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