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野进去是一瞬间的事,出来却很难,各种检测,拔除魔气,好在出来的时候能选择地点。散乱的物什已经被摆好,长着人面魔菇的地方设置了结界柱,几个侍者打扮的人持手印围着咏唱驱魔祷言,见到我齐齐颔首。
房门口拉着警戒,雪臣趴在门边,见到我咬着我的裤脚往我的房间拉,叶和小孩在里面。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我不认识的人。
“小姓归,归北漠。”他笑着介绍自己,“王属四叶酒店和下寮青苗署的负责人,性格很温和,是一名宗法师。”
“然后?”我问。
“观城亲王很关心您的安危,让我一定要确认您的安全,”归北漠提出一个提箱,“下寮近期的改革您也是知道的,附属的法器研发机构划给了机巧官造统一管理,导致您的专属圣器和专用法器迟了些。要是因为这个让您受到伤害,伏安亲王会杀了我的。”
观城亲王出身秦氏。
伏安亲王出身归氏。
都是亲哥当过国主,自己当过王储,然后没当成王便做了亲王的人,私交甚笃。前者是元会的贤者,后者是机巧官造的一把手。观城是我的叔祖,机巧官造主体在哪里连我都不知道。或者说,下寮的自己的法器研发机构什么时候分出去的,我一点也不知道。
归北漠很殷勤地打开提箱,“您的圣器是寄生型圣器‘红莲’,考虑到您是墨脉的持有者,只赋予了稳定墨脉和不畏魔染的‘神佑’功能。”他取出一支纤细的银质注射器,“请用。安全方面您可以放心,因为这朵‘开在血脉里的花’的原型‘初代火莲’已经在二十年前投入使用,您持有的是二代红莲改良版,稳定性十分出色。”
“谢谢不需要。”
“请您不要用拒绝推销保险的语气,我很受伤。”
“良音,回家了。”
“你猜‘莲’的设计者是谁?”归北漠似乎笃定我只是嘴上说说,“是非默阁下。”
“不是我。”良音道。
“当然,你还没到被人称阁下的时候,现在镜国只有一个有乐,那个时候镜国也只有一位非默。”归北漠顺手摸了一下良音的头,“真不容易啊,现在还没人敢再取非默这个宗名。您这么有信心?”
我能说这是个美好的误会吗?
回去是开车的,本来想解决山鬼的事情就和良音去旅游的,但没料到山鬼会用分身堕魔,也没料到顺手就把布线教给了良音,更没想到良音会执着于这个商人,接手这件事。
“那个商人没事吧。”良音问。
“没事,下寮有个附属机构叫国职后勤署,他们会处理的。”
“怎么处理?”
“把抢救回来的生魂用拟魂技术补一补,再塞进复制人里面。”至于给什么等级的复制人,什么时候退出人生舞台,就要考察功业善恶了。
我打了招呼从严审查,能不能过关完全靠自己。
后座的良音安静了一会,“那个商人是坏人对吧。”
“世界上没有好人坏人,”我抽了一本宗内刊物打发时间,“只有有趣的人和无聊的人。”
良音又安静了一会,“他做了坏事对吧。”
“大概吧,现世的魔气不是没有,但很稀薄,恶念不够是吸引不了的,”我翻了一页,此类刊物内容都是很无聊,“而且还不是有理智的恶念,如果是恨,要恨到疯魔才行——这样的情况不是普通能了结的事。”
“圣器是什么?”
“人做的叫法器,神赐的是圣器。”
“神赐的?”
“其实也是人做的,只不过里面加了神赐之物,然后做的人比较特殊而已,”我合上刊物,“你想进青苗署少年班吗?”
良音蹙眉,“你不是嫌早不让我接触这些吗?”
我觉得有点尴尬,只好说,“进了少年班给你一件圣器。”
“不要。”
“为什么?”
“我要自己做。”
“圣器你自己做不了,”我耐心说,“只有元会之中的圣者能碰触神赐之物。圣者一般是册封给巫女的最高头衔。”
“神官不行吗?”
“没有硬性规定,但圣者代表无垢。”我说。
“所谓神赐之物,无论是出身天界,还是仙家之物这样玄幻的形容,本质上只是‘灵气极度丰饶’之物,只不过这个‘极度’的概念可能你是无法理解的,”我伸展五指,捏了捏指节,“一节指骨那么大的‘神赐’可能集合了三至五个灵脉环流的灵气。而灵气本身便是容易和识海神识产生共鸣,圣者都是平行高洁、心思纯净之人。”
正因为有道德方面的审核,如果被列入候选最后却选不上结果往往很尴尬,私德有亏这四个字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即使是没脸没皮的宗士也一样。
“不说这个了,”我轻轻移开话题,“这次你做得还算可以,想要什么奖励。”
“我要进国野。”
“不行。”
“有你在我不会有事的。”
“奉承我也没用。”
秦良音扭头去看窗外,不说话。
完全恢复的熊从他书包里爬出来,变大,坐到了小孩旁边,低低叹了口气,“你不用勉强自己的,良音,你还是个小孩子。”
“就是因为我现在是小孩,”良音低声说,“长大的要用的时间那么多,就算能进国野也许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喏,我现在已经不能进去了。”
当然,灵壁是我下令改进的。
我将视线从后视镜移开,“青苗塾少年班一年有三十六小时的国野实战课。”
秦良音不动声色地瞄了我一眼。
“圣器还有吗?”他小声问。
“没有了。”我沉重地说,“在做完增加别人家后代死亡率的决策后,还厚着脸皮要东西这种事,我有点做不出来。”
秦良音小脸皱起来。
他不太懂青苗塾少年班现在没有、以前也没有国野实战课这种课程设置,他只听懂他好像没了一件圣器,很不开心。
“不是说要自己做圣器的?”我逗他,“现在怎么了?”
“是要自己做!”秦良音憋红脸,“但,但是我要研究一下。”
“然后呢?”
“自己做一个。”
“给你自己?那不实际。”
“给你的!”
“哦。”我应了一声,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转身看他,“为什么?”
小孩很认真地说,“你很想要那个红莲。”
“没有。”
秦良音一副我就知道但你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模样,“你有,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要?是因为红莲不好吗?不好我做一个好的给你。”
不好的东西我会想要?
我忽然有些头疼,为了这个小孩不太成逻辑的逻辑,“我不要,只是不能要而已。”
“为什么?”
“这是工作上的事情,不想和你说。”
“就说一点。”
“真拿你没办法,”我想想说道,“根据青宗的传统,下寮六元向来是闲人当的,确保真正工于术法的人不会拘于琐事中,下寮原先实行的职人制和附属机构设置都有这方面的考虑,但是二十七世君认为,作为一个国家机构,下寮有些低效,但下寮现在大部分人认为,没有改革的必要,原因是足以应对现在的国家魔防需要。”
而我这个代寮主,最好两边都不表态。
秦良音还是不太懂,“但是和不要红莲有什么关系?”
我叹了口气,“闲人哪用得着圣器?职人制下六元几乎是终身制的,但现在是职阶知道,地位越高,被换掉的风险越大——这还是次要的,下寮虽小,但我们那位陛下切切实实动了青宗的老规矩啊。”
秦良音安静了好一阵,忽然问我,“你每天都在想这些吗?”
不然呢?
不想这些想什么?
小孩摇摇头,说得很严肃,“这些可不是神官该想的。难怪你每天那么忙。”
PS:大家好,阿山我的存稿告罄了,歹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