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刷卡在医院走廊的自动贩卖机买了三瓶纯水和一瓶‘优育补’。镜国的自动售卖机一边是给常人的,一边是给异人的。支付有三种方式,投币、刷卡和刷手环,但如果是买异人食品,要再提供常人购买者的指纹。
异人就算有指纹,指纹也是固定模板的。
也就是说,异人就算有钱,也不能在自动贩卖机买到补充剂。
“你怎么发现的?”魏不器一点也不跟我客气,拿了水就喝,“钱不会还你了,当做多收我高速费补给我了。”
“别想,贪神职人员的钱会被诅咒的。”我将纯水和优育补交给陷入‘卧槽我遇见活的土豪少爷’震惊中不能自拔的戚绮城,“桐桐应该饿了。”
这个武力值爆表的姑娘不负众望地醒过来,拿了水和优育补进了病房。
我继续和魏不器讲话,“最近怎么样?”
“跳过。”
“闲聊发现的,”我说,“她一直用‘桐桐’自称,而不是奴,就算是‘高级定制’可以设定昵称好了,但真正的异人在主人登记没有注销前,不会自主要求‘住到’别人家,更不会一提到‘根’认为自己会死。异人是没有死亡观念的,根本不怕死。于是我对她下了‘测试指令’,正确的问法是‘异人,你的异人统一编号’。我用错了称呼,但她答出来了。‘生活询问’的时候,吃的确实是异人食品,但是她说‘都喜欢’。”
“你没问‘速力健’?”
市面上根本没有卖‘速力健’,‘速力健’是异人培育中食用的一款内部补充剂,测试高阶智慧异人味力的,一口尝尽百味。
我顿了顿,“没,那个时候我差不多肯定了。”
“都喜欢啊,”魏不器意味深长地说了一遍,“她想说‘我什么都吃很好养’?异人和常人对视、或者应对异人工程师询问时,是禁制谎言与欺瞒模块的。”
“是啊,还说‘喜欢’我。”
“嘁,还说了不喜欢我呢,”魏不器奇怪地有些小得意,“还说喜欢主人多一点。”
还是那个问题,私用异人在主人登记没有注销前,只有一个‘爱和喜欢’的就是‘主人’,除了主人的其它人会用‘尊敬’之类有距离的词语,只有一个例外,国家和异人工程师,感情模块里前者是最高级的‘无条件极度强烈热爱’,后者是‘对父母亲强烈热爱’。
异人三大测试:指令测试、询问测试、思维测试
桐桐都答错了。
“简直是美丽。”魏不器低低地叹了一声,“如果给你一个青姓生魂,你做得到么?”
他赞叹,而且产生了同领域之间的攀比心。
我抬手给这个变态一拳。
看着他吃吃笑着蜷缩在走廊上,沉默。
异人思维模块实体部分安装在异人大脑,术式部分写在拟魂里,密密麻麻写满,增一分太多减一分太少,所以每一个异人工程师回去造异人的识海灵络,没有识海灵络意味着所有异人都是没有灵力,没有灵感的‘凡人’。
按理说是看不到蝶匣里的蝶翅状灵子反应场,也看不到试管里的灵子流对撞花火的。桐桐看得到,说明这个安在异人躯壳里的生魂是一个拥有灵力的灵能者。
有识海灵络,便可以应对夹带国石产生的灵子流。
而且,不是所有灵能者都能看见灵场的,灵能者看见灵场约等于常人看见磁场,不排除受夹带的国石影响,但能扛住生魂抽离,灌注的人,天赋怎么会低。
在镜国,极大可能是青姓。
即使不是青姓,好好长大的话,大概也是站在这个国家高层的人物。
魏不器爬起来,倚着墙坐在地上,隔了很久才问我,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疑惑,“难道不美吗?”
“美啊。”我说。
“但是,守拙啊,”我叫了他的宗名,“这是我的地盘,你要是敢发疯,我就通知守方,归家人多,继承人怎么选的你也知道,你不想守方哥为难吧。”
归不工,宗名守方。
魏不器泄愤似的,抬脚踹了我一下。
我的损友魏不器是和他哥哥外表看起来有七分相似,都是斯文精英类型,但魏不器内里是个很好懂的狂人和变态,他的哥哥内里是个……
怎么说呢,宗室五家的本家同辈人里,我只叫一个人哥。
如果不服,我是不会叫的。
我抬脚踹了回去,“要不是意外认识你才不管你啊白痴。”
“神职人员素质这么低。”魏不器拍拍衣服站起身,看着来恢复了正常,“我要领养那个孩子。”
“然后每天解剖一次?”
“那倒不用,就是开颅看一下魂盒的参数,这个没什么的,我已经有大概的范围了。主要是拟魂啊不是,生魂适合度的问题,魂体触点的设定、依凭物质的选择、抽离痕迹考察、灌注过程反推,好吧好吧,我闭嘴。”
“桐桐你看过了,对那个‘制造者’你怎么看?”
“同类吧,觉得是认识的人,”魏不器彻底冷静下来,“是谁还要看‘标识’,但设施不论,国内目前能有这种手艺的,别说你心里没人选——真不考虑给我么?魏家人少,势大,很适合的。其它的贵族世族,小的兜不住,大的,归家人多心杂防不住,文家嘴皮子比手厉害大概会先举报你,林家和王室相看两厌,布家是忠心耿耿但不是对你。”
“陆守很大。”我说。
“除了神丘有一寸是你的吗?”魏不器乜了我一眼,嘴一如既往地毒,“你就是个倒霉君侯,还不如我的黑社势力大。”
哦,我住的山名字叫神丘。
另外,黑社是一家全息游戏公司,百世、猎场、荒战、征秦都是它的出品,魏不器是黑社八代掌权人,现在已经上手了。
“你就甘心做了商人?”我问。
“你就甘心做个神官?”他反问,过了会大概发现我们一直在互相伤害,难得烦躁地扯着领带,安静了一会。
我摸出内兜里的烟,点了一支。
魏不器伸手过来,抽走,“给我。”
他抽走的不是一包烟,是一支烟,我点上的那支。自己要却不动手,这是很烦人的,“你不会自己点么?”
“我在救你啊,笨蛋。”魏不器叼着烟,熟稔地吐出一个烟圈,“你太‘精密’了,现在作死,老来受罪。”
“那要等老了才知道吧,我藏一包容易么?”
我叼了一根烟,抬手想点,魏不器挨近我,用他的烟帮我点了。
“下不为例。”他说。
不知道是在说我抽烟,还是在说他放弃从我手里弄走桐桐,或者是在说你想帮桐桐恢复人身,查出那个手眼通天的幕后组织的想法。
我又没说出来,你怎么知道?
一触即离,烟点上了。
烟气飘起来,我有点看不清这个损友的表情。我想挥散这股凭白冒出来的疏离感,走廊尽头却出现个人。
看衣着,大约是暴跳如雷的护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