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苑不惧,按剑在手,不慌不忙地与静阳郡主周旋了起来,那剑仿佛不在是一柄冰冷的木头,而是有血有肉的活物一般紧紧缠绕在她的身体上,如云般游走在她柔软的四肢内,看似极软极轻,实则外柔内刚,有摄人的压迫力。剑风过处,殿内帷幔均猎猎作响。
华静阳大惊,怎么有如此剑法?!现场窥出门道的人亦是一脸不解,唯有与景苑交过手的南门甫翊和荀玄奕知道是为何,景苑一直使用的是悬影剑,悬影,那可是当世一流的软剑啊!如今就算换了木剑在手,可景苑与悬影朝夕相处得来的功法与默契并不会就此消失,反而如移花接木般嫁接到这把木剑身上,使这把寻常木剑也在一瞬之间有了如同软剑一般令人眼花缭乱的特质。
华静阳片刻晃神后,也不敢分心纠结这个问题,她自小习武,受教于将门,也绝非泛泛之辈,比起江湖功夫,振臂迈步间更显英豪开阔之风,面色镇静,刷地亮开架式,两只眼睛像流星般一闪,眼波随着手势,精神抖擞地舞起来。
郡主剑法豪迈,大开大落,尤为尽兴,一时之间似乎占了上风。宴席间不懂武的王公贵族不由高声喝彩起来,然而稍微知晓一二的人便能看出谁强谁弱。
“静阳姐姐要输了。”有习武的孩子不懂世故规矩,自顾自说了出来,引得众人一片唏嘘。
反观荀玄奕倒是一脸平静,煞有意味地琢磨着两人的打斗,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指尖摩挲着酒杯,轻轻笑出了声。
“王爷笑什么?”一旁小厮不解。
“有意思有意思,这可相当有意思!”
“什么有意思?奴才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没想到自南夏一别后,她的武功又长进了不少,将锋芒气势收敛,制造出不敌对手的假象,在不动声色中狠命一击,将其击败。她的剑法变得更加收放自如,更加沉敛,更加危险。”荀玄奕手指用力,指骨变得清晰可见,嘴角翘起一抹阴骘的笑容。“一个人的武功不同于品行言语那般好隐藏,武艺不精者只懂招数,武艺上佳者更懂气势,而她,如此年轻,竟已能将武力隐藏化用了,高手!”
嗜血的欲望和杀气在荀玄奕心中蔓延,这个女人更加激起了他的仇恨,纵是她再如何天资绝伦,他也要狠狠掐了她,为南夏那场祭礼上的难民报仇雪恨!
“只是……”荀玄奕看着殿中轻盈游走的青衣少女,若有所思。
“只是什么?”小厮问。
“她的武功里好像变了,又多了一些本王未曾见过的东西……一些不属于南门灵安谷的东西,当真有趣得紧。”荀玄奕端起酒杯,打量了一眼正在观战的南门甫翊。
南门甫翊丝毫不在意荀玄奕的目光,他当然知道景苑的变化,那缓若游云,疾如迅风的身形,那一招一式的剑法,无一不彰显着独一无二的气韵,一个被世人遗忘许久的门派,碧落宫!
心像是被针扎一样难受,南门甫翊牢牢锁定舞剑的少女,他无法忽视她的美丽,更无法否认,比起他传授的灵安谷武功,碧落宫的心法气力更像是流动在景苑身体里的血液,好似生来便属于她。南门甫翊只知柳子然与景苑私交甚密,却没想到,柳子然竟然对景苑点化至此,此刻就像是眼睁睁看着自己亲手发掘的宝物被人中途抢走一般不舒坦,心中腾地烧起一股无名怒火。
景苑无暇顾及旁人心思,一心应付静阳郡主的穷追猛打,她本几招便可赢下来,但为顾全皇室颜面,只得佯装斡旋。
明眼人都能看出景苑一再相让,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静阳郡主本人却毫无知觉,只当自己占据主动,压制住了景苑,更是奋力挥剑,步步紧逼。右脚一个大力,踏上殿中角柱,劈空而下。木剑又直又快,狠狠刺向景苑。
景苑无奈,没想到华静阳会这般穷追不舍,看来想要结束这场比试,不能再退了。后退一步定住身形,木剑抛空,在自己身边飞速舞动打了一个转,华静阳手中的剑瞬时像刺入了一扇厚实的盾牌,在巨大的阻挡撞击力下,剑从华静阳手中飞脱,掷入空中,插入横梁。没有武器在手的静阳郡主避闪不过,被景苑的剑柄击中肩头,半空中摔出。
转眼之间,已有一道素色身影飞身而上,接住了往地面坠去的华静阳,南门甫翊在空中搂住静阳郡主,调整身形,缓慢落地,将怀中女子轻柔放下,随即望向景苑冷声怒斥,喝道,“放肆!还不跪下认罪!”
景苑领会,扑通跪在地上,伏地认罪道,“郡主恕罪,奴婢潜心比武,一时失了分寸,奴婢该死,求郡主饶命,皇上太后饶命!”
“无妨,是我技不如人,姑娘何罪之有。”静阳郡主整理好身上凌乱衣褶道,面容之间一片光明磊落。
“好了,这酒宴开始了,比试结束了,乐坊也备好了曲子,大家都坐下吧,婚事容后再议。”太后略显威严的声音从高处传出,中止了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剧。
静阳公主飞速看了南门甫翊一眼,脸颊上飞过一片红晕,微微行礼轻声道,“多谢公子出手搭救。”
“郡主客气。”南门甫翊笑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