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强大醉,归家后躺在床上昏昏睡去,第二天早上醒来后吐了两次,一连几天精神萎靡不能复原。他想起张天津贷款请他作保的事,毕竟事不关己,依旧过着平凡琐碎的日子。
一个月后,张小强问张天津:“贷款怎么样了?”
“没下来。”张天津道。
“为什么没下来?”张小强问,“难道手续不对么?张彥武的下没下来?”
“手续怎么可能不对,都是信贷员干老了的事儿,”张天津道,“另外据我所知,张彥武的似乎也没下来。”
“我不相信,”张小强道,“这怎么可能?大雁吃了,人家父亲又是银行多年的老朋友,他的也批不下来谁信!”张小强跟张天津是交心的朋友,自然无所顾忌,并不担心这话会经由张天津而传到张彥武耳朵里。更何况,他跟张天津站在同一战线。
“我也不信!”张天津道,“但我问过张彥武,他说没下。十万元呐,哪有那么容易贷的。”
“十万元对你来说是不少,”张小强笑道,“但对于张彥武父子来说不过是毛毛雨……若干年来,张金收不知跟银行经手了张家村多少钱财!……你觉得,乡级银行会愿意失去这棵可以依靠的大树?……另外我觉得,你被蒙在鼓里了!”
“这可能吗?”张天津喃喃道。
“平常上班我不清楚,”张小强道,“当时在酒桌上说起的西瓜销售的事儿,张金收后来落实了么?你天天在项目部,几天天天见到张金收,你应该知道的。”张小强当然不知道这事,其一他天天在外上班;其二他家也不在以相赠西瓜为慰问形式的走访家庭之内;其三他跟张彥武那类人走得太远,不是一条路。
“我也不清楚,”张天津道,“我觉得张金收不会那么傻……既然是走访慰问,哪有送西瓜的?少了没分量,多了吃不了,还不够讨人嫌的……慰问的话,大米、花生油不更好些么!”
“也是。”张小强赞道,“贷款之所以迟迟未下,难道就是因为没有帮忙销售西瓜?”
“你想多了。”张天津道。然后两人相视而笑。相视大笑。笑得相当豪放,相当爽快,相当带劲儿!
又过了一个月,张小强问张天津:“贷款下来了么?”张天津依旧摇摇头。第三个月上传出消息,张天津跟张彥武翻脸了。由之前见面的相互搂抱变为现在的相互仇恨。
“妈的!张彥武太杂碎了!我恨不能找些炸药埋到他的房底下,把他炸死个屁的!”张天津道。
“他怎么伤害你了?你会让如此仇恨他?”张小强问。但张天津没说。他不说张小强大约也能猜到。他了解张天津,跟他做兄弟可以,称兄道弟,吃吃喝喝,为你打架,全没问题。跟他却做不得生意。他太过豪放,能撒网却疏于收网,到最后鱼也没得,网也丢了,兄弟阋墙,亦不能御其外侮,最后只能你愁我怨、一拍两散,恨不能彼此各下地狱。
当然,“把张彥武炸死个屁的”只是说说而已,跟交心的人说说闲话,泄其怨气,并不真做。否则,火药早就供不应求了。老死不相往来,似乎也是废话。说不定哪天两人又开始你搂我抱,这种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
不过,张小强猜测张天津一定被蒙在鼓里了,这可能也是张彥武跟他一拍两散、几成仇敌的原因。但这话张小强没敢说。尽管他认为能搞到炸到墙倒屋塌的炸药相当困难,但他真得不敢刺激张天津。张天津一向吃得软、而吃不得硬的。
“他强任他强,明月照大江”这种事不会发生在张天津身上。夸他可以,赞他可以,以诚挚之心待他也可以,他定以真心回报,不计报酬。但一旦敢于抚弄他的逆鳞,他会毁灭那人给你看。这个认知是以血的教训换来的。
就在几个月前,号称“四人帮”的张占朋、张天津、窦峰和张小强坐在一块儿喝酒,就因为张天津敬张占朋,张占朋因为太快没喝,张天津便认为他看不起自己,便趁着酒劲儿跑到饭馆外面,跨上自己的汽车疾驰而去,大喊着“既然被人看不起还活个什么劲儿啊”向前冲去,最后撞入路边花池内“搁浅”,汽车的方向机和轮胎成了废品。
后来又因为他开车载人上学,因为旁人孩子父母说了一句“开车太快”的话,于是他沉默不语,憋着一股暗劲向前冲锋,能跑多快就跑多快,最后撞在一棵大树上。
所以,张小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乖乖着做着他的兄弟。
不几天,又传出一件事,张天津和他最好的战友在一块儿吃饭,晚上接近凌晨时分,双方因为一言不合,张天津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小刀向那位战友左边胸口扎去,张天津力猛,小刀锋利,从人并未听见任何声响,那把小刀便穿透了战友的胸膛,随着小刀的拔出而血液向外喷涌着。
张天津大骇,忙用布条扎紧了战友的胸口,把他抱上汽车驰往医院。在医院里医生告知:“这位病人是不幸中的万幸,也幸亏医院送得快……刀尖再向前关厘米,就会扎破心脏了。”那位不幸的战友总算捡得了一条命。
当战友恢复知觉后的第三天,张天津去看望那位战友,那位战友笑着对他说:“还好,面对你的小刀,面对我捡回来的一条生命,我没有说漏嘴,没有向公安警察说你故意刺了我,只说不小心扎伤的,否则……你知道的,我是少数民族的,你这一刀,可是与汉族与少数民族的友好关系有直接的关联啊……一句话,你会成为破坏民族关系的罪犯!”
张天津听后唏嘘不已,感到异常的后怕。自此,那位依然望着他笑的战友并没有明说跟他断交,但之后再也没有跟他联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