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气不错,阳光温暖明媚,晴空就像被清水洗过了一样的蔚蓝,在这个化工企业各处都是的年代能有这样的天气实属不易,而这样的天气一连出现了好几天,可能是因为黎州的经济不太好,又没有什么可用的资源于是化工企业都不愿在本县,污染自然就少了,着实让我心情也跟着舒畅了好几天,那些因为重见故人以及回到老家带来的苦涩回忆感也都悄悄地抛在了脑后。
我的老家并不在吴此镇上居住,而是在距离吴此镇不算太远的一个村子里,可是我也不清楚那个村子这几年还在不在那里。
凭着早已清晰的记忆,我想起来去村子的路,给司机指着道路,不一会儿就到了那个村子。
车钱将近一百,真他大爷的贵,我无奈的掏出钱包付了车钱,心里却暗骂自己挥霍钱财,要照这样下去,哥们儿我很可能就会死在出租车上的。
从车上下来,我静静地站在村口水泥路的尽头,仔细的端详着眼前的一切,纪流允和何诗芸则陪着我静静地站着,也好奇的用目光打量着周围。
好的天气引诱着人们从家里出来随意逛逛,于是村子里的水泥路边上有一群大爷大妈坐在小马扎上,穿着手工缝制的棉袄,手里抱着装满热茶水的玻璃杯在聊着天,比如谁家的儿子从外面打工回来赚了多少多少钱,谁家的儿子今年到年底了还是个光棍等等的东家长李家短的闲言碎语。
除去这些人,还有几个年龄更大的老头们围在一张小石头方桌上下象棋,桌子上用粉笔画了一副棋盘,下期的人要么气定神闲,悠然的拿起棋子表面上看去是随意的一放,要么满脸凝重,手里夹着想要落定的一枚棋子在棋盘上空犹豫不决,迟迟不肯放下,而这时围观的人们则会催促赶紧下棋,还有人趁机会时不时的点评两句,这时,那位犹豫不决的下棋者便如同恍然大悟一般的点了点头,再也不带丝毫犹豫的将手中棋子在棋盘的一个位置上轻轻按下,而那位气定神闲者一看,顿时是一脸的不爽。
一棋落定,整个儿棋局好像发生了天翻地覆般的变化一样,围观的人们轰然叫好,惹得另一街边正聊着闲事儿的大爷大妈们抬头看去,再转过头来时,一个大妈喝了口茶水,抬眼却看到了我们,顿时愣了愣,然后跟旁边的几个人指了指我们,一脸的惊奇,窃窃私语了几句。
我们三个被那群大爷大妈们看的浑身有点儿不自然,我叹了口气,知道这几个大爷大妈肯定是又在聊我们了。
“寅哥,那几个大爷大妈的眼神好怪啊……”何诗芸拽了拽我的衣角,我侧过头看着她,却见她一脸惊恐的低声问我道。
我又转头看看身后的纪流允,他也是一脸的不自然,我苦笑了一声,说道:“别管这些了,跟我走吧。”
说完,我走进村子里,何诗芸和纪流允跟在我的身后,顺着这条水泥路一直走到位于水泥路大概三分之二位置的地方可以往左拐,又是一条路,在尽头位置就是我的老家了。
我们三个人从那些大爷大妈们的身边路过,他们的眼睛带着惊奇之色的盯着我们不放,我不经意的扫了他们一眼,却发现先前指我们的那个大妈有点儿眼熟,脑海中电光火石之间忽然想起来她是谁了,就是我家邻居,小时候没少去她家里吃烤地瓜。
我忽然驻足停下,走在我后面的何诗芸“哎呀”一声,险些撞在我的后背上,我没有在意这些,而是嘴角挂着一抹微笑的纪流允冲也正看着我的那位大妈用因为很久没用而有些生疏了的方言打招呼道:“王奶奶,还记得我不?”
王奶奶闻言愣了愣,仔细的打量着我,眉头一皱,想了好一会儿以后,最终摇了摇头,说道:“你这个小年轻,我看着你有点儿眼熟,就是想起不来是谁了。”
我叹了口气,依然是微笑着说道:“王奶奶,我是陆鸦啊。”
“陆鸦?”王奶奶念叨了一遍我的名字,过了几秒钟,她眼睛登时睁的大大的再次上下打量了我一遍,惊疑着道:“你是徐泾的儿子,寅寅?”
徐泾是我的父亲,是我从小到大最崇拜的一个人,虽说他没有所谓的拯救世界的能力,或者能赚很多很多的钱,但是他依然是我心里最崇拜的人,因为他是我的父亲。
至于寅寅这个名字,则是我的小名,没想到这么多年没有见面了,王奶奶想起我来还是叫我“寅寅”这个名字。
我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有些尴尬,尤其是听到何诗芸在后面没忍住发出来的偷笑声之以后,更加的尴尬了,嘴角抽了抽,忍住想回头瞪她一眼的冲动,对王奶奶的点了点头,笑了笑,说道:“对对对,就是我。”
这群大爷大妈当中有些小小的骚动,这些人当中我大多是不认识的,只有那么几位看起来眼熟的长辈,仔细的想了想,挨个都打了声招呼。
这些长辈们见到我都很惊讶,毕竟他们很久都没有再见过我了,我这么突兀的回来,他们这样的反应也在我意料之中的。
跟这些熟悉的长辈们随口聊了几句以后,我没有忘记这次回来的目的,便赶紧结束了对话,冲纪流允和何诗芸使了个眼色,然后带着他们两个人往前走了一段路,往左拐进了那条小路,一直走到尽头,便来到了一处用墙围着几座瓦房的院落门口。
那墙有两米二左右,用青黑色的砖头围成,与我对面的这面墙上开有一扇小窗户,用沾满了灰尘的窗纱封上,里面其实是厨房。我们三个人的面前是一对上了砖红色油漆的铁门,上面的油漆因为时间太久了的缘故,已经掉了不少色,变淡了许多,左右两边各倒贴着泛白了的“福”字,门框上贴有一副对联:
“这里……就是我家了……”
看着这对儿铁门中间紧紧锁着的那把锁,我慢慢的走到它的跟前,伸出在右手轻轻把住那把锁,大拇指在上面也轻轻的抚摸着,我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像是自己跟自己呢喃,也像是在跟身后的纪流允和何诗芸说话。
我的鼻尖有点酸酸的,连忙停止自己的怀念,从随身携带的一个小包里取出一个制作精美的褐色小木盒,轻轻打开盖子,里面是一块叠的整整齐齐的金色的方形手帕,我左手托着小木盒,右手一层层打开手帕,手帕彻底展开后,露出里面的东西——一把普普通通的钥匙。
这钥匙是我老家的钥匙,多年来我一直好好保存着,它,也算是我离开老家独自在异乡漂泊时所能带着的唯一一件值得回忆的东西了。
我无声的轻叹了口气,把钥匙熟练的*钥匙孔里,却迟疑着。
“你们先在外面等等我吧?”我想了想,转过头来看着纪流允他们两个,沉声问道。
纪流允和何诗芸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对我点点头,我冲他们勉强的一笑,然后右手轻轻一拧,只听“喀嚓”一声,大门上的锁被打开了。
我又回头看了他们两个一眼,然后转过头来,抽出锁上的钥匙,这一次没有丝毫犹豫的推开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宽敞的水泥地院落,还有几间瓦房,院落里的一个角落里堆积着柴火,一口早已经空空如也的大缸,几把扫帚,还有一辆骑了许多年的永久二八自行车。
这些东西都是很让我很熟悉的,我曾在这个院子里生活了近十八年的时光,只是这里也空了好几年了……
我叹了口气,缓缓地踏进这座院落,脚步轻柔,生怕会踩碎这里的水泥地,一如踩碎了我如今强烈上涌的回忆感。
纪流允和何诗芸并没有跟上来,我缓缓走到院落正中央,深深地看着这里的一切,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终于又回来看看了……
我闭上眼睛,任由强烈的回忆感在我的心中蔓延,逐渐扩散至我的整个身子,然后又慢慢的衰落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我才睁开眼睛,眼中早已恢复了正常的色彩。
回来这里,并不是为了回忆的,而是为了纪笙霏。
走进正对面的那间最大的瓦房,在这里的方言中,我们管这里叫做“堂屋”,就是客厅的意思。
堂屋里的布局还是如我当年走的时候一样,只是有些地方的灰尘显眼了许多,以至于黑色的沙发都变成了灰色。
我并没有急着去找我爹留下来的关于守魂人的东西,现在的心情也不容许我赶紧去办正事儿,而是想让我回忆一番。
客厅里的那面三米长一米多高的大镜子上映着我的身影,我转头凝视着镜子里的我,还稍稍能看得出来些许当年的青涩模样,我叹了口气,时间竟然过得如此之快。
我把目光又移向摆在客厅正面的香案上的两幅牌位上,苦笑了一声,说道:“爸爸,妈妈,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