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宵只是个开出租的。
不过今晨他的小轿车有点拥挤。
“所以……”许宵打着方向盘,“道长您其实是X点出生的吧?这狗血套路,就是混网文圈的啊!”
“讲道理,在下是那种会在深水坑里混的人吗?”
无心道长被猪霸庞大的身躯挤成芝麻饼贴在车门上,一只手还是不是勾阿勾的要去摸猪霸身边小榛子的腿。
小榛子坐在猪霸特地为她腾出的空旷地带,晃晃退,往窗边挪了挪屁股。
无心道长数把捞空,却仍不放弃。
猪霸一把擒了他的咸猪蹄,替他放回膝盖上,用力按了按。
道长往裤腿上擦了擦那只手,不再轻举妄动了。
“你看,”许宵别的不说,乱七八糟的小说还是读过不少,“又是红颜祸水,又是正派黑化,还被屠了山,那什么萝卜观里唯一存活下来的,绝壁是龙傲天啊!”
道长冷漠道:“唯一存活下来的,就是在下。”
许宵看了一眼后视镜,只看见一大坨猪霸,勉强能在他胳膊旁分辨出道长的破烂长袍:“除了这长相。要是再玉树临风、其貌不扬、剑眉星目、相貌平平些,就是龙傲天人设了。”
“是不是还有一身五彩斑斓的黑色长袍就更符合了?”道长问。
许宵仔细想了想,点头:“这个设定,听上去不明觉厉,很可以有。”
再次冷场。
许宵咳了咳,决定找个不容易聊尬的:“小榛子,你哥哥大概长什么样子呀?你说说他的特点,我们也好帮你找。”
“是啊是啊,小榛子。”道长用一种非常油腻的声音,“可爱的小榛子,你为什么长的这么可爱呀~”
“萝莉控也稍微适可而止点啊。”小手机在一旁小声嘀咕。
小榛子再次往窗边挪了挪屁股:“我哥哥……哥哥他长得……”
“哔——”
消失了。
道长大惊:“小榛子!小榛子?!快停车停车!小榛子不见了!”
第一次看瞬间移动,许宵也挺震惊,不过知道其中缘由,相比某个变态萝莉控还算淡定:“不急,这是她的基本人设。小手机,定位一下,我们去找她。”
“可是、可是她还那么小!那么可爱!万一遇到哪个变态萝莉控要拐走她怎么办?!”无心道长大急。
许宵默了默:“说起这个。道长,你为什么要把小榛子当做作恶妖怪伤了她?”
“你胡说八道!我怎么会——”
“停车。”猪霸突然开口。
许宵还没反应过来:“啥?”
“停车。”他重复了一遍。言语中听不出波澜,却莫名有种不耐烦的味道。
许宵讷讷地应了一声,照做在路旁停下了。
猪霸不动。黎明前的街道有些朦胧。他的剪影却像山一般硬朗。
许宵疑惑,看了一眼后视镜,发现道长坐在靠路边的一侧,按照交通法则应该右侧下车,或许猪霸是在等道长让路,于是说:“道长,你先下去,让猪霸大哥下车吧。”
他的角度看不见道长的神情,只听他说:“哦,好。”
车门从右侧打开。
岑六突然开口:“往前开。”
许宵疑惑:“可是他们还要下车啊?”
岑六:“别管。往前开。”
道长下了车。
猪霸这个时候远没有刚才街尾打架时那般动作利落敏捷,反而有些慢吞吞的,一点点不紧不慢地挪下了车。
岑六催:“快点。”
许宵:“可是车门……”
岑六直接跨过一条长腿,照着许宵的右脚狠狠踩了下去。
还没来得及关上车门的明黄出租车很快蹿了出去。
许宵万没料到她会硬来,顾不上被踩的右脚,连忙双手控方向盘左脚踩刹车。
就听身后轰然一声。伴随着一长串刺耳的刹车声。
地面都震了三震。
出租车颠了三颠,许宵一脑门磕在了车顶上。
心惊肉跳。
小手机“唉哟”一声掉了下去,听声音摔得不轻。
“咋、咋回事儿啊?地震?”许宵连忙护住已经磕了个大包的脑袋。
岑六不语,默默下了车。
许宵犹豫了一下,抱着鬼刀也畏手畏脚地下车了。
往后一看。
青铜出鞘,铁棒狰然。
短兵相接,分外眼红。
就见两人脚底下的柏油马路凹了下去,龟裂纹路延伸数十米。
只觉地面得还在颤。
“这、这两人怎么好端端的,打起来了?”许宵瑟瑟发抖。
岑六一笑,若无其事道:“你听了半天书,还没听出个所以然来么?”
“什么?”
“雷十二是罗云观道长。至于那个人,便是卷舒山庄庄主,箫纳啊。”
与手中狠辣剑术不同,无心道长一脸不染烟尘,似乎还带着一丝不解:“庄主,平白无故的,为何要出手打人?”
猪霸仍是一脸面无表情,只是紧抿的唇出卖了他,比起老油条道长,他的面目更显狰狞。听了这话,不言语,只是收起棒落,以风卷残云之势招招针对要害,正是飞流直下三千尺,过眼云烟皆不见。
“唉哟,还下这般死手?”
道长一笑,却渐渐显得力不从心,下一刻便如换脸一般敛了眉,一向不正经的丹凤眼瞬间静如止水,冷如冰窖,直逼猪霸双眼。
竟是杀机更甚一筹。
一旁许宵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要是换做他被人因着一点还未证实真实性的缘由就不由分说屠尽了自己苦心经营半生的家园,怕不是早就在一开始遇见愁人,就扑了上去。
哪还和颜悦色戴了这么久的面具,在零界点蓦然爆炸。
大概是恨地久了,怨地深了。骤然见了,却不着急。
可是为什么是箫纳先动手?难道他打算杀人灭口斩草除根么?
他难道不是江湖正派头头?良心就不会痛吗?
彻底黑化了?为了朵伪白莲?
短剑铁棍一触即分,拉开距离。
道长束发布冠应声碎裂,一头青丝铺散下来,遮住了半张脸。
箫纳闷哼一声,堪堪用铁棍撑住身子。
抬头,竟是苦笑一声,干巴巴:“不是遂你心愿。”
道长默默闭了闭眼,默念一声,说:“我已背负太多杀孽,与你这畜生一般无二了,本想说放下,谁知今日见了你,还是这般可憎。”
箫纳低头,看不清神情。
道长抬眼,默默看着天。
灰蒙蒙。
“我只问你,当年为何不问清缘由,就直接屠了我的道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