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花臂大汉踹开路边空了的塑料菜筐,一字排开。
许宵被人拽着挤在花臂和棒球棍中间:“站好了!”
他不敢乱动,只能抱着鬼刀尽量减少存在感。
这是遇上……黑社会火拼了?
瑟瑟发抖。
旁边大汉低头斜睨了他一眼。
许宵立刻低头噤若寒蝉。
花臂正对着,街正中摆着一张路边摊专用塑料桌,铺着一层皱巴巴的一次性桌布,在风中发出簌簌的声响。
桌后正坐着一道稍显瘦弱的身影,背对着路灯。
桌上摆着一个盘和一听可乐。盘里没什么东西,就一对烤鸡翅。
隐约能闻见香味。
许宵勾了勾头。肚子憋不住叫出了声。
先前那个斜睨他的大汉突然抬起手中棒球棍,吓得他连忙举刀护头。
“火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跟我们猪霸大哥抢生意!”
那桌后的人影手一动,一排汉子纷纷举棍戒备。
“啪叽”一声,一道光束打过来。
火鼠举着一只小小的手电筒,从右边挪到左边,在每个人的脸上都晃了一遍。
一时竟愣是没人敢说一个字。
他将手电筒收回来,立在桌子上,正对着他又长又尖的下巴。稍显尖锐的大鼻子被拖出一条影子,横穿两个略有些神经质的眼睛,似是从中劈开了一道峡谷。
他咧嘴露出一颗银牙来,嘿笑:“我火鼠的地盘还轮得到你们这些小屁孩来砸场子?当年我一块板砖追了蝎头三条街,将那个嚣张的地头蛇赶跑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里喝奶奶要抱抱呢!”
话还没说完,就见他身后不知何时懒懒散散来了七八个小混混,人手一块板砖拿手里愣是拿出了AK47的架势。
许宵心想不会真碰上火拼了?他可是从小到大连校园群架都没参与过啊。
正要偷偷溜走,肩膀被一只大手狠狠一拍。
险些脱臼。
一个身高一米九,横宽有两个许宵那么壮的皮衣汉子推开花臂汉子们,坐在了火鼠对面。
塑料椅子都被压得弯了弯。
花臂大汉们被推也不生气,反而讨好地围上去:“猪霸大哥!”
火鼠龇了龇牙:“猪霸,你今儿个是什么意思?”
猪霸没说话,先让身后的小弟端上另一个盘子。里面装的不是别的,正是一根炸鸡腿。
火鼠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眉毛高高挑起:“来砸场子的?”
猪霸大手一摆:“来砸场子就不会带这么少人过来了。”
许宵皱眉。这台词略耳熟?
火鼠也皱起眉头,似乎非常不愉悦,拿着手电筒往猪霸脸上晃:“所以?”
“火鼠,我们大哥一开始就跟你讲好了的。鸡腿我们做,鸡翅你来做。现在你们又做鸡翅又做鸡腿,是什么意思?不把我们大哥放眼里吗!”刚才在许宵身边的花臂开口,一条棒球棍直接砸在地上。
火鼠身后的小混混一个个抡起板砖,被火鼠拦住。
“一开始我们是讲好了。但是一只鸡生了两条胳膊两条腿,不能只要胳膊扔了腿吧?况且你们的鸡腿做的实在不怎么样,一点都赚不来钱,还不如让我赚了咯!”
“你这是狮子大开口!你赚了钱了,那我们大哥怎么办?我们大哥不要脸吗?”
话音刚落,就被猪霸一胳膊肘锤在地上。
没了反应。
一众人除了火鼠都被唬住了。火鼠哼了一声站起来,一脚踩在桌子上:“你猪霸当年抢我婚约者的时候我也什么都没说呢。怎么?一个鸡腿还要你这么大动干戈?来打架啊?我火鼠三百年来怕过谁?”
小混混们举着板砖叫嚣:“火鼠!火鼠!火鼠!”
猪霸也站了起来,双手撑桌微微前倾,直视火鼠两只眼睛。
“鸡腿可以让给你,但是那副画,还给我。”
火鼠装傻:“什么画?”
“戴珍珠耳环的少女。”
“我这里可没那么高档的画。”
“还给我。”
“没有,不还。”
“还给我!”
眼瞧着猪霸颜色渐厉,火鼠反而横着抬杠:“我就不还给你,你能拿我怎么办!我就不信你为了一幅画能破了两族三百年来苦心维持的平衡!”
猪霸不说话,直接抡起那倒地花臂的棍子,连同两个瓷盘一对鸡翅一根鸡腿,将那塑料桌砸的粉碎!
这一砸,炸起了两边的人。
铁棍板砖纷纷扬起,一言不合就扑向对方。没有嘶吼声,倒是钝物着肉的声音听着分外明显。
许宵在混乱中抱头,就地一滚滚离现场,躲在一旁东倒西歪的菜筐后。
火鼠一双神经质的眼瞪得极大,面目些许狰狞:“猪霸,是你先动的手!”
抬手飞出一刀细小闪光,如箭一般迅疾凶猛。猪霸却异常敏捷,身一侧便轻巧躲过。然他这一让便暴露了躲在后面的许宵。许宵眼见那道闪光要刺过来,慌忙用刀鞘一挡。两物相撞发出一声清脆尖叫,许宵被那气势推到在地翻了个翻,只觉两条手臂都被震麻了。
一看,却见是那碎了的小小手电筒。
这么凶的吗!!
许宵也不顾手臂麻不麻了,连滚带爬躲在了小吃车后。
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安全,便掀开了桌布拉开了下面放杂物的柜子。
就见一张带点婴儿肥的天真脸庞正无忧无虑微笑着看着他。
许宵吓了一跳,这才看清原来是一幅油画。
再看,就见这画中的少女戴着一对闪亮亮的珍珠耳环。
戴珍珠耳环的少女。
许宵欲哭:不用这么背吧……
刚要装作啥也不知道偷偷溜走,一块板砖从天而降,擦着他的脊梁骨砸在了脚后跟。
许宵一个鱼跃钻进了柜子里,干脆关上了柜门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
横过长刀抵在柜门上,合上手掌默默祈祷。可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藏在口袋里的小手机突然震了震。连带着许宵屁股下的铁皮也跟着震动,发出不小的嗡声。
许宵连忙将她掏出来,压低了嗓子:“你别捣乱!”
“不是啊,我没有!”小手机喊冤,“这是那个爱屁屁接触到乘客就在附近给出的自动提醒!”
“什么乘客?我没有接到新单啊?”
“哎呀,你不是让我解码……”
小手机还没说完,一道雪白的光芒突然从他怀里的油画中破开,刺穿了狭小车柜的黑暗,亮瞎了许宵一双狗眼。
油画中笔触细腻的少女缓缓转动了一下那双大眼睛。
从里面爬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