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姨这才恍然大悟:“哈?呃……杨依依?难怪有些面熟……”
龚玥玥不依不饶:“我说你,少跟我套近乎。虽然我跟他分手了,可他依然是我在这世上最关心的人。他虽然情商低,却极重感情!你要欺骗他,耍弄他,先问过我。”说这话时,她不知不觉已经激愤得双眼通红。
“娘子,她好像误会了……”在一边闷不吭声的韩诚烈终于忍不住开口。
“什么?他叫你娘子!你有老公了还出去鬼混?你把赵长垣当什么?我真想……”真想一巴掌抽死她,但龚玥玥还是忍住了,只是瞪着腥红的双眼,愤怒的望着眼前两个令她碍眼的男女。她深知赵长垣一旦动情,便会陷入极深。他要如何面对如此荒唐的背叛和欺骗?脑补了他痛苦绝望的神情,龚玥玥的泪腺便酸楚难耐起来。
六姨哭笑不得:“我把他当外甥啊!我是她六姨,还能把他当什么?”眼前女孩的神情,已经让她不忍再斗嘴皮子。
龚玥玥心中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六……六什么?”
“六姨,我的外甥媳妇儿,你应该称呼我一声六姨……还有这位,是你六姨父。”六姨与韩诚烈相视一笑,对面的龚玥玥却已经从头麻到脚,呆若木鸡。
“六姨?你不是他……”当天在街上那令她心碎的一幕幕场景跃然眼前,如今,却让她用另一种方式无法承受,那便是以排山倒海之势而来的羞愧和后悔。
六姨小心的问她:“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临走之前在我跟前哭哭啼啼说你有了别的男人……”
此时她却已经开始哽咽:“我……我……”
六姨急眼了:“你到底有是没有?”
“没有。”她低头啜泣着回答。
六姨放下心:“那你还算有良心,我家外甥这么爱你。你要是对不起他,还真是个混蛋了。”如今见她如此紧张赵长垣,想必对他也是深情一片。
“我,确实是个混蛋……”说着,她捂着脸,身子慢慢下沉,最终跪倒在地上默默抽泣了起来。
那天清晨,他不计前嫌,千里迢迢给她送来的深情拥抱,却换来她绝情的奚落……
最终他那一纸休书,到底承载了他多少委屈和辛酸?她真该死!怎么有脸在这儿数落别人?原来最对不起他的人,竟是自己!
六姨蹲下身子将龚玥玥扶了起来,看她涕泪交加,心中难免有些不忍。但想起自己外甥被她欺负得可怜兮兮,又觉得她实在有些可恶活该,忍不住想逗逗她,假装用帕子抹了抹毫不存在的眼泪:“你是不知道我们家兆儿走的时候有多伤心,失魂落魄,连刀都忘了拿,还是我让田海给送去的呢。唉,战场上刀剑无眼,他又这么糊里糊涂,还真是替他担心呀。”
龚玥玥睁大红肿的眼睛,满脸惊恐和担心:“不行,我要去找他。”
“诶诶诶,内什么,还是算了吧。你要是去了,他还得抽身照顾你,咱别去给他添乱了。”六姨被她说走就要走的架势吓了一跳,赶紧把她拉住。这小妮子的胆识还真不一般呢,不愧是1世纪的新女性。
想到这个,六姨迟疑着是否和她表明自己的来历,可见她神情恍惚,看来并不是谈这件事的时候,于是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柔声劝道:“你呀,别急着冒冒失失去打扰他,还是想想等他回来怎么挽回他的心吧。他这次对你的气,可非同小可。”
“您说的对,他现在也不一定想见我……我真是个脑残!”
龚玥玥歇斯底里的一句骂,却让六姨心里一热,“脑残”,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如此熟悉的词语了。
六姨可不想放过这个来之不易的同伴,临分别时问她要了住址,决定有空时上门与她相邀,单独面谈。
当目送六姨挽着韩诚烈深一脚浅一脚的缓慢离去,龚玥玥这才发现她腿脚有伤病。那天奚落赵长垣时,说的尖酸刻薄话又回想在耳边。她闭上眼睛,痛苦的皱眉,喃喃自语道:“龚玥玥啊龚玥玥,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讨厌?”
迎面看见的,便是昏暗烛光下,映照着的白皙脸庞,赵长垣果然是位年轻貌美的将军。使者心中微微一动,脚步毫不犹豫的走向那个正伏案而坐,一身白底银线裘领长袍,青丝发带齐垂腰,妖孽一般迷人的男子。
走到近前,赵长垣才将目光抬起,双眼清澈干净,甚至可以用“单纯”二字来形容。“说吧,我听着呢。”轻轻一句话,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夹带着不容置疑的气魄。
使者瞟了一眼两旁的侍卫,迟迟不说话。
赵长垣眉头微蹙,心里琢磨那个李虎到底在耍什么花样。犹豫了一下,还是摒退左右,只留他自己与这使者面对面僵持着。
使者褪掉斗篷的帽子,散开发绳,一头青丝飘然而落,竟然是个女人。
赵长垣吃了一惊,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一时间有些尴尬。
在这女子眼中看来,倒是误以为对方被自己的倾城之貌迷住了一半。
实际上她也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美女,一双含笑桃花眼,一张含情樱桃唇,在暗暗灯光下更显得妖媚动人。她自己有十足的把握和自信,从没有哪个男人能在看到她的容貌时,不为之震动。身为李虎将军的舞姬,为有恩于自己的男人解这燃眉之困,她本就义不容辞。走进赵长垣营帐看见他第一眼时,她便更加铁了心,要使尽浑身解数将他推倒,他原来竟是个让人看着就喜欢的男子。
正当她心潮翻涌不能自已之时,对方诧异的脸色忽然褪去,复又低下头,入神的望着桌面上一张宣纸,淡淡的重复了一次:“说吧,我听着呢。”
她心中一凉,挫败感袭上头顶。也许这帐内烛火太暗,他还没看清楚她的样貌。
给了自己一个鼓励,她大着胆子又向他走近了几步,直到瞅见他桌案上摊着的那张宣纸上,写满的歪歪扭扭的方块大字,才停下脚步。
她将眼光向上移动,满以为会迎上他的目光……等了许久,他却始终垂着头,望着桌上的字,反复琢磨。
“将军……”她实在受不了这样尴尬又压抑的气氛,忍不住娇声唤了一句。
“我不想再说第四次,有话便说,无话就出去。”他的声音越来越不耐烦,心中怒火渐盛。这李虎把他赵长垣当成什么人了?赵家男子各个顶天立地,洁然一生,岂容这些腌臜小人设计亵渎!
她见势心中知道不妙,这男人似乎并不像他们传言的那样,会为了美色而昏聩失智。可是她已经走到这一步,回头便是功亏一篑,倒不如再放手一搏。
伸手将领口绳结打开,黑色斗篷轻轻从她身上滑落。扑在地上时,掀起一阵风,将赵长垣面前妻子的情书刮起一尺高,他慌忙伸手将它按住。
再次抬起头看向她时,他的脸上已经蒸腾了一层怒气,见她此时全身上下竟只剩一件近乎透明的薄衣。
“来人!”他毫不犹豫的大喝一声。
吓得她赶紧蹲下身子将斗篷捡起来披在身上。
几个列兵应声而入,听候吩咐。
“把她赶出去。”他对列兵们淡淡说完,又在她羞耻的注视下,补了一句:“传令下去,即刻攻城。”
听说赵长垣的妻子是个狐狸精,看来他是被下了降头,施了咒……那女人被狼狈的带出营帐时,心中还忍不住为她的失败找到了很好的借口。
实际上她完全想错了。从小给赵小将军施咒的“狐狸精”,并不是他妻子,而是他那个了不起的爹和更加了不起的爷爷。
这场攻城战打得极为快速顺利。
失了一名主将,又被围困好些天的叛军早已精神崩溃,斗志丧失。赵家军刚获封赏士气大盛,归德将军赵长垣亲自领一小部队精兵率先由城墙杀入,在双方大部分军兵胶着于城门之时,他已经用李家军的军旗将李虎捆了个结实从城墙上倒吊下去。
在李虎声嘶力竭的呼号声中,城门大开,结束了京兆府军民的噩梦。
入城安顿完毕,赵家军再次回到床榻上时,已过丑时。赵长垣褪下肩甲,将药粉涂抹在肩膀上殷殷出血的伤口处,这是被刚才攻城时敌将的羽箭弄伤的。
伤口的痛楚倒是可以忍受,只是此刻偏偏就想起龚玥玥那甜软的嗓音在他面前带着娇羞叮咛过的那句:“保重自己,不许再受伤了。你是我的。”他苦涩的嘴角微微抽动,真的很想知道她若是在身边,还会如从前那样心疼他吗?
他咬牙处理好伤口,解下战袍,脱下满是血腥味的衣物,无力得倒在床榻上。杀喊声,撞击声,哀鸣声在他脑中盘旋了很久才渐渐散去。始终顽固着不肯消失的,还是那句:“保重自己,不许再受伤了。你是我的。”*着的身体渐渐感觉到空气中得凉意,他随手抓过被毯胡乱的将自己盖住。
渐渐进入睡梦中,那张让他爱恨交织的脸又一次出现在他梦中,带着她才有的邪魅笑靥,拥吻他的脸,又一步一回头的离他越来越远。他艰难的追在后面,不停得伸手去抓,却总是只能捉住一片虚无。
“玥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