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尽义的身手自不必说,魏霆跃这种疏于锻炼的人哪里躲得过他这毫不啰嗦的飞来一拳。再加上身旁的武将们,都是跪了好几天,大脑和身体都难免有些迟钝。谁都没来得及拦住他。只能倒抽着气,眼睁睁看着他闯下大祸。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矫健的身影从不远处的荷花池边飞身而来,窜进人群当中,以雷霆之势撞开了杨尽义。
此人身手过人,步履敏捷。身穿紫金近卫甲,手持青铜虎头盾,一看打扮,便知是皇帝身边人数极其稀少,打起架来一个顶一百个的内庭近卫军。
杨尽义对此人的表现甚为布满,眼睛瞪成了铜铃:“萧隽!你小子是几个意思?为何帮着这个崽子?”
“我诓骗他们的。”萧黑炭如今似乎也是老油条一根,举手投足沉稳许多。“皇上现在不让任何人提及此事。将军们还是回去从长计议吧。”
杨尽义听到此处,心中更加不满,皱着眉头没好气的说:“诶我说萧隽,我妹夫对你好歹有知遇之恩吧。你现在天天在皇上眼皮子底下走动,都不知道替他说几句好话么?”
萧隽不卑不亢的如是说道:“将军听我说,皇上现在正是盛怒之下,若此时此刻从旁劝说,他便没有足够的心思去冷静考虑此事,那便是火上浇油,反而让赵大哥的处境更凶险。”
杨尽义打心底里为萧隽的转变感到意外,但嘴上却还是很不服气:“你懂个屁,不过也是一介武夫罢了。”凭毛各个都开始有勇有谋,凭毛就他杨老二始终有勇无谋啊?凭毛啊?
萧隽并未对他的无礼一般见识,依旧耐心的解释:“其实事情刚发生时,我也跟将军们一样,几次想向皇上开口求情,都被童大人拦住了。是他劝我千万莫冲动行事。”
杨国栋此时也开口说道:“嗯,童纤服侍皇上多年,深知圣上的心思,我看咱们真得回去从长计议。”
所有人都点头表示赞同,只有杨尽义,挑着眉头摸了摸自己的胡渣:“可那老妖怪可靠吗?谁知道他揣的什么心思?”
萧隽几乎被杨尽义这口没遮拦的尿性逗乐了:“杨将军放心,我可以担保,童大人对赵大哥绝无恶意。”
“你担保?你拿什么担保?童纤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比你清楚?”
在一旁憋了老半天的杨国栋,这回终于忍不住发火了:“你小子今天嘴里塞火药了?少说一句会炸死你?闭嘴吧你!”
杨尽义不服气的别过脸去,毕竟是自己老爹,他跟谁犯浑,都不敢在老爹头上拔毛。
萧隽还是淡淡的笑着,诚然说道:“不打紧,杨将军也是担心赵大哥。”
曹瑞走到萧隽面前,几乎是带着恳求的语气说道:“你如今在殿内行走,消息得的快,若有任何风吹草动的……”
没等他说完,萧隽便收起笑意,斩钉截铁的说了句:“将军们无需多言,我萧隽早已立誓与赵家共存亡。”
对于落难的赵府人来说,这句话胜过千言万语。
曹瑞叹了口气,替杨尽忠说了句公道话:“这也不能怪你大哥,你难道忘了出事那年,我们这么多人,都没把他拦住。硬生生让他从咱们眼皮子底下跑了。”
“这倒也是,这兔崽子急红了眼,差点杀了自己……”忆起龚玥玥遇难后赵长垣崩溃的情景,连杨尽义这种粗线条,都不免皱起眉头不忍再想下去。死者已矣,留下的所有痛苦,都由活着的人一肩承担。
杨国栋揉了揉眉头,几天几夜的劳累,已使他疲惫不堪:“也多亏了潘恶少这小子聪明,关键时候提醒他,若想自我了断,得先把仇报了再说。在外面飘着,总好过死在家里。”
众人皆点头称是。杨尽义想了想,却又不解的问道:“不过话说回来,昂月那个蹄子到底给藏哪儿去了?居然让他找这么久,连影子都摸不着。”
这个问题,恐怕是在座的人心里都在琢磨的难题。杨国栋当然也是不知道答案的。“这……我也不清楚。恐怕只有恶少知道。”
就在众将军拖着疲惫的身躯各自打道回府时。潘竹青府邸门外正堵着一群不速之客。
“识相的都给老子们让开!小心拆了你们这破门!”门外一群十六七岁的楞头青,说话嚣张跋扈毫不客气。带头的男子,反倒始终低调沉默,脸色严肃正经。此人,便是恶少手下第一高手尹亮。
门内的侍卫们,早已气得脑子都炸开了。其中一个小头目指着尹亮吼道:“尹亮,我敬你是条汉子,不跟你动真格的。赶紧带着你的狗腿子们,该上哪儿上哪儿去!”
尹亮一听此话,便抱着胳膊从台阶下人群中一步步走上来,低头望着那个可怜的小头目,笑着说:“动真格的?来,动一个试试。”
“尹兄弟,你我的主子是亲兄弟,咱们也就是自家人。你如此为难于咱们,又是何苦来哉?”这句中气十足的话,来自潘竹青手下的第一高手薛九。他从内庭得知有人在门外闹事,便也赶过来看个究竟。
“既然是自家兄弟,怎么就连门槛都不让迈进去?九爷您莫要再多言,今日我尹亮奉命而来,势必要将赵家娃娃们带回去。”尹亮说完,毫不犹豫的褪去外衫,将铁鞭握在手中,一副将要决一死战的架势。
孩子们抬眼看见这黑衣人,也是一脸惊喜,丢下木偶,从床榻上爬下来,纷纷扑到他怀里。
这个黑衣人不是别人,正是这座大宅主人的亲弟弟,潘景元。而这两个娃娃也正是赵长垣与龚玥玥的孩子——梓逸与宛悦。
恶少将他们搂在胳膊下左亲右亲,眼中尽是怜惜:“你们两个叫二叔好找,原来藏在这儿。”
宛悦也搂着恶少的脖子,委屈的说:“二叔,快带我们回家,这里不好玩儿,我想阿爹和阿婆了。”
“嗯,二叔这就带你们走。不过,阿爹阿婆出远门了,梓逸宛悦先跟二叔回家陪弟弟玩好吗?”对着两个三岁大的孩子扯谎,恶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好!”
“嗯!”
“真乖。”望着他们天真无邪的眼睛,他嘴角不经意的抽搐了一下。倘若事情发展到最坏的一步,这两个孩子该怎么办?
出远门的娘亲,出远门的爹,出远门的祖父母……这样无可奈何的谎话他又该如何圆下去?
刚刚抱起孩子,转身打算离开。便见到门外抱着胳膊表情冷漠的潘竹青。
“你们先留着玩耍,一会儿二叔来找你们。”恶少无奈的放下孩子,稍加安慰,这才不情不愿的走出屋子关上房门。
兄弟两沉默着对峙了许久,恶少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大哥,看你这幅表情也知道你不喜欢小孩子,不如把他们给我带走得了。免得在这儿惹你心烦。”
潘竹青的脸色依旧是冷冷淡淡:“你可以带着全家搬过来一起住。但要带他们出去,绝无可能。”说到这里,他又挑着眉头重重的补了一句:“我不想你惹祸上身。”
恶少摇了摇头,显得有些不耐烦:“何必说的这么严重?他们只是两个孩子,能给我惹什么祸?还是……你不信我?”
“我不是不信你。”潘竹青低头转了转手中的扳指,慢条斯理的说:“你自己想想,你那位生死之交迟早要来寻他的孩子。到时候,你是打算跟他拼命,还是搭上咱们一家子的命?你懂得怎么选吗?”
一句话说的恶少哑口无言。事实似乎确实如此。赵长垣若是来问自己要孩子,他给还是不给?不得不说,虽然是一个爹生的,可论起智商,潘竹青还真是完暴他这个弟弟。
对于恶少的质问,潘竹青只是挑了挑眉头一笑而过:“我要置他于死地?意图弑君谋反的人是他自己,要捉拿他归案的人是皇上。我自始至终,只是做我该做的事情而已。”
恶少这回可笑不出来,绷着下巴,满脸的愤怒:“包括在朝堂上向皇上请求将两个孩子带回你府中?我可是听说,当初皇上的本意,是要将孩子交给我代为照看。”
潘竹青长叹一声,有些不耐烦的说:“你为何还不明白,这两个孩子对于你来说,只会是烫手山芋,陷你于两难之间。”
“对于你来说呢?人质,还是建功立业争权夺利的工具?”
头一次被恶少如此毫不留情的指责,潘竹青倒真觉得有些心寒:“你别忘了,你是我弟弟。”他这话说的极轻,但却极有分量。言下之意——别他妈胳膊肘尽往外拐!
恶少也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是。我当然不会忘。可我首先是个人,只要是人,都有分辨是非的原则。”
潘竹青半晌没说话,只是定定的望着他,最后忽然轻笑了一声:“所以在你心目中,已经认定谁是谁非了对吗?”
恶少毫不犹豫的回答:“是。我认定大白鹅是清白无辜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