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先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接二连三,此起彼伏的哭喊声越来越嘈杂,越来越清晰。“不是这么倒霉吧?应该是做梦,都是做梦。”她慌慌张张的跨下床榻,不经意的瞄了一眼那个巴掌大的气孔,才发现确实有不寻赵的红光闪闪烁烁……
她彻底怔住!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但让她如此震惊的,并不是那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也不是气孔外面摇曳的火光。而是被那火光照射之下,清清楚楚呈现在她眼前的石墙表面。
她就像找到了宝藏一般,在这石室里转悠来转悠去,搜寻着每一个属于他的痕迹。果然,又在另一边的犄角旮旯里,找到了几个相当业余,却也不乏用心的涂鸦画像——两个青年丑八怪拉着两个未成年丑八怪,身旁还站着两个中年丑八怪。“这是梓逸,宛悦,这是我和他,这是爹娘……”也亏得龚玥玥冰雪聪明,才能从这么糟糕的画像里,凭衣服和身形的细微区别,辨认出大致的身份。
“我可怜的相公……你到底受了多少苦啊……”她靠在墙壁上,慢慢的滑坐了下去,赵长垣在这里经历的孤独痛苦与绝望挣扎就如幻灯片一般历历在目。这一切的一切,追根究底,都是因为她,然而,他却对她只字未提。
“我没吃什么苦头,真的。就是很想你,想爹娘和孩子。”她又想起他云淡风轻的安慰,心疼到呼吸都开始艰难了起来。
起先只是觉得越发窒息,后来,则是无法完整的做完一整套呼吸的动作。
“咳咳咳——咳咳咳——”
直到她意识到,自己胸肺里的哽咽与抽搐并不完全是因为心情的缘故,浓烟已经从门外奔涌而来。
“啊!天啦……救命啊……救命啊……”她终于彻底回到了现实,惊慌失措的起身往门外跑,可刚跨出这间小石室的门,便发现整个底层都已经浓烟密布。
她双手扒着门边,又回头望了一眼墙壁上斑驳的痕迹。赵长垣的声音仿佛再次响在耳边——“我知道你一定很害怕,刚八爹,我爱你……”
“有你在,我什么也不怕。我也爱你。”说完这句,她从腰间抽出赵长垣送她的匕首,凭着记忆,在浓烟中摸索着走出去。
隐约中,那向上蜿蜒的楼梯近在眼前。她面露乐观欣喜的笑意,举步便跨上去。
“轰——”一声巨响,震得天摇地动,紧接着是第二声轰鸣,第三声,第四声……龚玥玥不明所以,摇摇晃晃的扶住墙边,好不容易才在这地动山摇间站稳脚跟,墙面“喀拉”一声裂开一条长缝,与此同时,头顶一块块巨石轰然落下……
“果然还是个坟冢,也好,只要你活着就好。”
之所以我用“记忆中”这个说法,是因为今时今日此时此刻当我提起他时,心中竟然找不到曾经那种悸动欢喜的感觉。
为何会如此?这个答案我也说不清楚。自从我执行任务中枪穿越到古代之后,似乎我的爱情与我的生活一样,被一种莫名的利剑硬生生截断。
记得那是一年前的今天,醒来时,我身处一片黑暗的废墟之中。头破血流,全身虚脱无力。更糟糕的是,我背上压着的一块巨石,几乎要将我碾成肉饼。
就在我昏昏沉沉,又要昏死过去时,背后的巨石忽然松动了分毫。我轻哼一声,随即,便听见一声男人的闷吼,巨石终于从我身上移开……
整整一个月,我才接受了一个事实——我已经与亲人爱人隔世千年。温暖舒适的房间,慈爱的父母,英俊的恋人,属于我自己的脸和身体……这些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和我毫无关系。
如今的我,只是沙漠边缘,玉门关附近一户善良的村民家里收留的伤者。身份不详,来历不详,家庭住址不详。
转眼一年了,我破败的身体已经渐渐痊愈。可心里,却似乎始终存在着一个空洞,药石无灵,无从填补。爸爸妈妈江浩然,对这些人的想念,我从不间断,但是……似乎灵魂深处最无法触及的地方,仍有莫名的隐痛,总在毫无防备时向我袭来。
“哎呀,下榻啦?”这家女主人何三姑端着菜篓子走进来,看见我独自站在门边发呆,一脸惊喜的迎过来。
“嗯!”我也笑着点头应答。
“自己走出来的?”
“嗯!”
她放下菜篓子,拉着我左看右看:“还有没有觉得哪里疼啊,不舒服什么的?”
“没有哪里疼,好像痊愈了呢。”
“好了就好,丫头你福大命大呀!”
我心中似有一股热流抵上鼻端,若说福大命大,我又怎么会与亲人死别?可若非福大命大,我又怎会恰巧被这家的父子从废墟瓦砾中,死亡的边缘上救出来?
“婆娘,婆娘!”门外响起这家男主人何伯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慌张。
“怎么了,吼什么?”何三姑皱着眉头迎上去。
“快把门关上!”何伯刚进门便反手将门拴上,脸色极其难看。
“你慌什么呀?今儿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啊?”
“街上来了个疯子。拿着把长刀,挨家挨户的撒泼!我看他好像奔这儿来了,我这不是担心你们么!”
何三姑笑了起来:“啊?这什么毛病?”
我也笑而不语,这大概真是个疯汉而已。
此时,一直在后院砍柴的何犇也走出来凑热闹:“估计没瞅见好看的。”他说这话时,眼睛不经意的瞄向我,我对他咧了咧嘴,他又赶紧抽回视线。这十七八岁的少年心思,谁不知晓?只是,知晓了又能怎样?
说话间,就听的门外一阵阵骚乱声由远而近向我们逼来。何伯大惊失色:“听动静,好像真奔咱们这儿来了。”
何犇刚刚还一脸轻松,此时也面如土色,将我和他娘往里屋推:“快躲躲,丫头好看,别真给他捉了去!”
一个疯汉而已,我本没觉得有多可怕,无奈这老老小小将这恐怖气氛渲染的居高不下,我也只得乖乖配合,被何三姑与何犇塞进了衣柜子里。
就算是正值寒冬,不至于太过闷热,可躲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小空间里,也让人难以忍受的憋屈。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的耐性也渐渐被这有些滑稽的遭遇消磨殆尽。
刚要推开柜门出去,便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巨响——“哐当!”我猜测,八成是大门给人踹开了。心里不由得琢磨,得亏来的是个疯子,不然谁若这么没素质,姐姐打的他满地找牙!诶诶不对,我现在是个大病初愈的柔弱软妹子,早就不是以前那个一抬脚就蹬人脸盘子上的刑警姐姐了!冲动是魔鬼,这一点今后要牢记。
虽然我的视野只剩下眼前一道缝隙,可也能隔着门板听到外面杂乱的脚步,感觉到家人的惊惶不安。
这房子不算大,脚步声忽远忽近,没多久便来到我目前所处的屋子里。我也正好可以将门板之间的缝隙稍稍拉大些,足以看到外面发生的情形。
但首先透过门缝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强烈的汗酸味,差点把我熏个半死。好不容易捂着鼻子往外望去,就见到一个高大的背影遮住我所有视线……
这副背影长发及腰,却毫无束缚的披散在身后。从发质发量上看,应该是属于年轻人体质。只可惜这家伙大概有几年没梳理过头发,否则在这种年代,哪有人能倒腾出比“犀利哥”更纠结的脏辫?但这并不是让我觉得吃惊的地方。真正让我心里为之一震,更确切说,是为之一酸的,是此人的穿着——并非一般疯汉那般穷酸破烂,也更谈不上锦衣华服,而是一身白孝。
半晌没人回应,可忽然间,一个陌生的声音隔着门板传入我耳中:“你家有姑娘。”这说话声不高不低,不沉不细,干净利落如羽毛过刀锋,而且,很明显他用的是肯定语气。
我好奇的贴着门缝望出去,就见他背对着我,从角几上拿起一只胭脂盒。看来这疯汉并不傻。至少能辨认这胭脂的颜色,多半是年轻姑娘才敢用。
“呃……没有,就我娘,就我娘一个大姑娘。”何犇慌张的解释,他一定很后悔自己在街上随手买了这么个多余的东西回来,送给我我没要,我本就不爱用粉色,再加上卧病在床,哪有心思涂胭脂。何三姑当然也不会用这么娇嫩的颜色。
“对……这是我的……我的……”何三姑也赶紧帮腔。
疯汉没再说话,我也看不见他此时此刻的表情。但他随手将胭脂放回去,便又将注意力放在这房里的别处,比如……他身后的衣柜。
当他转过身来面对着我时,我陡然间发现自己心跳漏了几拍。不是因为害怕,更不是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暮然回首,疯汉变男神。
他的正面看上去比背影更加落魄,衣服上的污迹斑斑点点,衣袖磨损的十分严重,鞋尖更是残破不堪,露出了两三颗脚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