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什么?”
“只是刚刚老夫用了各种办法,都没能叫醒夫人。她似乎……陷入深度昏迷中了。”
赵长垣不愿再听下去,转过脸俯身在床头,一遍遍呼唤着熟睡中的妻子。“娘子你醒醒。别睡了,你睡太久了!”
“娘子……玥玥……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别睡了娘子!”
“起来看看我,吃点东西再睡好不好……娘子听话……”
“你到底怎么了……”
一声比一声更叫人心碎的呼唤,换来的只有她无声无息的沉默……
他最终在她的死寂中失去了理智,瞪着血红的双眼质问无辜的大夫:“这到底为什么?你不是大夫吗?什么叫没有异样,没异样为何不醒?”
乍然而起的怒吼使得杜若桐在一旁吓得手足无措,田海从屋外冲了进来好言相劝:“少爷!少爷您别激动。”
赵长垣转过脸望向他,脸上挂着从未有过的狰狞,嗓子有些嘶哑:“什么叫别激动,你去,再去请个大夫来!快去!”
“将军……那老夫……先告辞了。”无辜的大夫,趁他又俯身到床头的空挡,赶紧收拾药箱撤退。
在他快要跨出房门的那一刻,赵长垣忽然冲过来拦住他:“大夫别走,我刚刚失礼了!请您别怪罪我。您再仔细看看,她肯定是哪里不舒服。她昨晚还说她疼……”
大夫见他的态度千回百折,想必是刺激过度,便也没跟他一般见识。“是吗?那她有没有说哪里不舒服?”
赵长垣脸色忽然僵住,愕然的站在大夫面前,半晌没做出任何反应。
老大夫轻轻唤了他几声:“将军……将军?”
他还是半晌都没反应,像化作一块石像杵在屋子门口。杜若桐也发现他神色实在不对劲,大嗓门喊了一声:“醋坛子!”
他这才缓缓的回过神,苍白的脸上,唯有那双眼睛是有些血色的。“她昨晚,一直在说不舒服。我……我居然没管她……”
“我居然没管她……”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僵直着身子越过老大夫,越过杜若桐,一步步走向床边,走近那娇弱的小身影,昨夜那些微弱的声音又响在他耳边。
“嗯……嗯……我……难受……透不过气了。”
“相……公,我……我……难受……好疼……”
“帮……帮……我……”
她昨夜都经历了什么?他昨夜都对她做了什么?
“相公,我爱你。”他猛然想起她最后说的这句话。强烈的不安和恐惧瞬间冲上大脑,他不敢再细想她这话意味着什么?
兴许是因为一夜未眠,加上气血攻心,忽然他感到喉头一阵腥气,热流便从鼻腔涌了下来,他下意识的低头望了一眼,血滴落在衣襟上,鞋面上,地毯上……
“醋坛子!”杜若桐被他的样子吓得惊叫一声。
可他恍若未闻,只是依旧僵直着身子走近龚玥玥,最后眼前一黑,栽倒下去。龚玥玥身边的床单上,瞬间鲜红一片……
“这都几个大夫了?”何勇问小梅。
“第四个了。”
“还是那一句?”
“对,没异常,但就是叫不醒。”小梅红着眼睛,像是哭过很多次。
“你姑爷呢?”
小梅低着头,支吾道:“坐在床边儿,不声不响的……”
何勇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还不了解赵长垣吗?此时对这他来说,无疑是塌了天了。“你去弄点流食,喂她吃点儿,这么昏着,不吃不喝可怎么得了?”
“嗯,知道了,江伯在准备着了。”
何勇端着粥将门推开时,屋里一片黑暗。“怎么不点灯啊?”
“出去,我不想说话。”这声音听起来没有一点力气。
何勇自顾自的走进去,用脚关上门。“我不是来找你说话的,夫人一天没吃东西了,你得让小梅喂她点。”说话间,已经将桌上的蜡烛点燃。
此刻的赵长垣,正趴坐在床边,抓着龚玥玥的手,一动不动。听到何勇的话之后,才怔怔转过头,看见桌上的粥,便要撑起身子站起来。
“我拿给你。”何勇没等他起身,便将粥碗给他送了过去。
赵长垣还他一个感激的眼神,没再多说什么,剜了一勺粥,试了试热度,便一小口一小口的喂了下去,眼神温柔却悲哀。
何勇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知道此时除非龚玥玥立刻活生生爬起来,否则谁也帮不了他,但还是忍不住说几句无力的安慰:“你也别太担心,别自己乱了阵脚。明儿个再找大夫来看看。不行咱就请太医帮忙。”
他一边喂着粥,一边机械的点头回应:“嗯,我知道。”他早在两个时辰以前,便吩咐萧隽快马加鞭赶回去请个太医了。
何勇不着痕迹的轻叹一口气,关切道:“你没事儿吧?我去给你也弄点儿吃的?还是一会儿你自己去吃?”
“我不饿。”此时此刻,即便是烹熟的龙肉放在他面前,他也是毫无胃口的。
何勇又呆呆的陪了他一会儿,最后也自觉无趣:“那……我先出去了。你自己也注意着点儿,饿了就吃饭,困了就睡。人不是铁打的。”
“嗯。”
屋里又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昨晚,她还勾缠着他死活不肯放手,如今,她紧闭着双眼死气沉沉的躺着,任凭她深爱的男人千呼万唤,自说自话。
“你哪儿疼?是肚子疼?还是头疼?”
“是我不好,我不该和你斗气。”
“答应我,再睡一晚,明天一早就醒过来好不好?我保证不跟你吵架了好不好?”她今夜很可能就会醒,最迟也是明天一早,大夫都说她没生病,她一定只是太累了。他抱着这个信念,褪去衣衫钻进被子将她拥在怀里,还是那样有些有些微凉的皮肤,还是那样娇小柔软。
他等着她的小手忽然不安分的袭击自己,但她始终没有。
他等着她娇蛮任性的胡言乱语忽然响在耳边,笑自己又被她骗了,但她始终没有。
他甚至期盼她忽然能说出一句梦呓,但她还是始终都没有。
她只是蜷缩在他怀里,安安静静喘着气,嘴角似乎还挂着若有似无的悲伤。
焦虑,担忧和疲惫,很快将他的意志全部吞噬,迫使他进入睡梦中。
翌日早晨,谁也没敢吵醒赵长垣。以至于他忽然睁开眼睛时,已经日上三竿。“娘子你醒了吗?”他望着屋顶,沉默了许久才忐忑的问。
几分钟后。“玥玥……你醒了吗?”
妻子依然乖巧安静的窝在他胸口,恬然的气息,平缓的心跳,这看似温馨和谐的一切,却让他从这一天的开始便陷入了崩溃。
赵长垣穿好衣服打开房门,发现田海夫妇,尹亮,杏儿,袍子等众侍从早已安安静静守在门口随时等候调遣。
“少爷,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以赵长垣目前的脸色和整个人的状态来看,里面那个人醒没醒根本不需要再多问。
“去给我把沧州城所有的大夫都请来。”
“是!咱们这就去办。”众人二话没说,迅速散去。
只有尹亮,依旧默默的站在原地,面色犹疑不定。
赵长垣没心情搭理他,只是瞄了他一眼,便又转身进屋。
“赵将军!”
在房门即将被关上的时候,尹亮赶上来唤了一声。
赵长垣没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我有话要对将军说。”
“我听着呢。”
“这里说话不方便……”
赵长垣考虑片刻,最终还是将他让进了屋。
关上门,赵长垣走到床前,将床幔垂下,又面无表情的走到尹亮面前。“说吧,没我的命令,没人敢进来的。”
尹亮丝毫没犹豫,单刀直入的说:“刘筱玉,是我和夫人救走的,当晚便被咱们送出城了。”
这句话,立刻将赵长垣惊得面无血色。瞪着茫然无辜的大眼睛愣了半晌,才怔怔吐出几个字:“说下去。”
尹亮正了正面色,娓娓道来:“那天将军在街上被刘筱玉拉着衣袍哭求,路边很多人都看见了,其中也包括在茶馆小二楼吃糕点的夫人。她回到府里就找到我,把事情告诉我,让我给她帮忙。”
“她为什么要找你?”
这家伙真是情商低到没救了不是吗?这个时候最该问的难道不是她为何要救人吗?他关注的点歪到哪里去了?
“呵呵,尹亮是生面孔,不容易给认出来。”尹亮头上冒出三条黑线,无奈的扶额。“其实这两天我一直在考虑,为何将军会对我有成见。最终让我猜想到,将军可能误会我对夫人有非分之想。”
对方如此坦率的将矛盾冲突摊开来说,赵长垣也激动了起来,冷着脸质问:“难道不是吗?你本是潘二少爷的人,却每天跟着我娘子……”
尹帅哥又一次无奈的扶额:“尹亮向来敬重赵将军为当世豪杰,又怎会觊觎夫人?”更何况他尹帅哥身后追随着的小粉丝至少有一个足球队那么多,需要跟别人抢老婆么?
见赵长垣依然一副探究的表情,尹亮只得做了个详尽解释:“实际上,在来沧州的路上,无意中发现夫人的武功很特别,可说是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套路。尹亮很想学,可是怕夫人拒绝,毕竟男女授受不亲。我从小就是个武痴,不瞒您说,连您的功夫,我都经常私底下瞎琢磨。所以我真的很想有机会,能让夫人解我心中疑惑。如若她愿意,我就拜她为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