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竹青决定放弃与他讨论“叔叔”,“婶婶”的问题,只是淡淡的笑答:“有空生气不如多看点书。有些谈吐,你喜欢的姑娘才愿意听你说话。”
薛九被他这么一说,竟有些不好意思了,傻笑着讪讪的说:“小的记住了!”
“竹青大哥,您一点都不在意吗?”心细如尘的傅雲一直若有所思的观察着潘竹青,估摸着他虽然表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其实很不好受。他从小就习惯把压力埋在心里自己消化。
潘竹青一脸不以为意的问她:“在意什么?”
“那些谣言……”她不忍说下去。
“你都说了是谣言,那还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他笑着反问道。
傅雲还没来得及搭茬,端着茶壶替众人斟茶的玉莲便迫不及待义正言辞的开了腔:“就是!那些人满脑子神神鬼鬼,要不然,当初李逢砚那个神棍也不会频频得手了。潘大哥清白正直,怎么可能有克妻那么一说,无稽之谈也有理会的必要吗?”
被这小丫鬟一顿毫不客气的呛声,傅雲有些尴尬,她本也是个伶牙俐齿的角色,只是当着潘竹青的面,与小丫鬟斗嘴置气太不成体统,便硬生生吞下了怒气,只讪讪说了句:“看来是雲儿杞人忧天了。”
潘竹青却因为玉莲的一句话而失了神,若有所思的望了望她,口中不经意呢喃了一句:“这话,好像曾经有个人对我说过。”
“是……是吗……”玉莲被他看的一阵慌乱,脸颊绯红,一时间话都说不清了。
杜若桐忽然也回想起什么,兴奋的插嘴:“我知道,是玥玥说的!”
陡然听到龚玥玥的名字,桌面上的人似乎都起了些化学反应。薛九扬了扬眉毛,迅速扫了一眼潘竹青。潘竹青眼波微微一动,冷漠的嘴角牵起不易察觉的温柔笑意。玉莲脸上的红晕褪去,爬上些许不自然的阴影。傅雲先是一愣,随后会心一笑,大大方方的赞许道:“赵夫人确实是个与众不同,出类拔萃的女子。对了,雲儿上午还去她那儿替她把了脉。”
杜若桐忙问:“她怎么样?一切安好吗?”
“挺好的,她还让雲儿转告竹青大哥,做您自己,不必去管无聊人怎么说。”说这话时,傅雲的眼神不经意的扫过潘竹青与玉莲。前者虽未说话,却笑意更浓,后者脸色越来越不自然。
“原来这丫头真存了这心思……还真是异想天开,毫无自知之明。”傅雲心里这么想着,脸上竟也不知不觉浮上了一丝轻蔑的笑意。
“小女子当中,这赵夫人绝不是一般人,我薛九也挺佩服。抓*贼,炸天牢,渡河救驾,还有那一身像模像样的功夫……她生错了命,要是个男人,绝对是个厉害角色。话说回来,刚刚若她在场,肯定支持我给他们一人一沙包拳头!”薛九还惦记着刚刚在门口吞下的那口恶气。
杜若桐笑着与他抬杠:“你胡说,她哪有这么暴力……”
九爷不服气的反问她:“没有吗?您没见过她之前在衙门做事时审犯人那个样子?”到如今,衙门的捕快,薛九的手下们还常常津津乐道的讨论,这龚玥玥办案和审查的强硬风格,比起男人,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也是对坏人!”杜若桐哭笑不得的提醒他老百姓与犯人们的区别。
“在我薛九看来,只要对我们大少爷不利的,通通都是坏人!”他拍着胸脯表忠心,潘竹青却忽然脸色一变望向他,陷入思索中……
潘竹青看老爹的脸色如此阴沉,哪里还能坐得住?赶紧净了手,擦了脸,旋即便往书房赶去。刚进门,便见潘誉背着手站在书架旁望着他。
“爹!”他唤了一声,便阔步走进去。
潘誉重叹一口气,气急败坏的摇头:“竹青啊竹青,你说你从小到大都沉稳持重,从不让爹替你费心劳神,怎么这次惹出这么难看的事端来呢?这让爹的老脸往哪儿搁呀?”
潘竹青面色沉静的回应老爹的焦躁:“莫非爹也相信外面那些人怪力乱神的鬼话?觉得是孩儿克死那个女人?”
“要真这么简单就好了!”
“爹您到底什么意思?”
潘誉眉头紧锁,颓然坐在太师椅里。“你说人家怪力乱神竟是鬼话,可偏偏这些鬼话,几天之内已经传的满城风雨,而且还传进皇上耳朵里了!”
听到老爹这么说,潘竹青心中一惊,神色微变,但随即又恢复了冷静:“那又如何?皇上是天子,孩儿相信他绝不会跟那些无知草民一般见识。”
“是,你说的都对,你一向懂道理。可为什么,你连官员不可留宿妓女这么基本的事情都不懂呢?亏你还是皇上钦点的御史中丞!怎么能这么糊涂啊!”
潘竹青这下才明白老爹今晚气急败坏的真正缘由,不以为然的说:“爹,孩儿是被陷害的。”
潘誉见他一副油盐不进,刀枪不入的态度,更加恼火起来:“有人亲眼看到那女人一大早从咱们府里出去,莫非是若桐留她的?要不然还是爹?你弟弟在打仗,不是你还能有谁?”
潘竹青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苦笑着反问:“爹您就这么不信任孩儿?”
“你怎么还不明白?这事儿爹信不信任你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信不信你!”所谓知子莫若父。潘竹青的稳重聪明,潘誉看在眼里,但他性格上的阴暗面,感情上的执拗偏激,自然也逃不过潘誉的眼睛。甚至他对龚玥玥的所作所为,也多多少少都入了潘誉的耳朵。老爷子今日决定亲口敲打敲打他。
“我早就想劝你,歪心思别在往外打,找个老实本分又肯听你话的女子娶进门就得了,非要把你自己*到这份上,不说别的,你就不觉得脏吗?那是个妓女!”
“所以孩儿现在在爹眼中,也是脏的?”父亲的话终于刺痛了潘竹青的神经,为了避免自己情绪失控去父亲产生争执,潘竹青只得强压心头火,冷冷告辞:“孩儿无话可说了,不打扰爹休息。”说完,转身便走。潘誉在他走出房门之前,小心翼翼的对着他的背影说道:“竹青,皇上念在咱们一家为国尽忠,你弟弟又征战沙场保家卫国,暂且就赦免你的罪,只是最近一段日子,让你在家好好反思,就不用办差了。
潘竹青停在门口,压制了半天,才将怒火吞进肚子,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对父亲说了句:“孩儿虽不明白自己到底何罪之有,但毕竟沾了爹跟弟弟的光……真是感激不尽。”说完,转身阔步消失在父亲的视线中。
杜若桐连着几天都耗在赵府里与龚玥玥瞎混着度日。虽没明说,但眉宇间的淡淡愁云还是没瞒得过龚玥玥精明的眼神。“你最近好像挺闲的嘛,连着三天都在我这儿陪我耗着。你夫家不会嫌你野吧?”
“唉!我夫家如今多灾多难,谁有闲工夫管我呀……”
龚玥玥笑着说:“怎么?不就那么屁大点的事儿么?时间久了,风言风语迟早会过去的。谁还能一直盯着他说呀。”
杜若桐咬着嘴唇说道:“其实,事情不是你知道的这么简单。”
“还有隐情?”
毕竟此事有关潘竹青的私密,到底该不该说,杜若桐还是犹豫了片刻,可最终没能忍住。“好吧我憋不住,还是告诉你吧,反正你也是潘大哥的朋友,说不准还能想想办法帮帮他呢……”
“说吧,我听着呢。”
龚玥玥摒退了左右跟着的小梅与杏儿,挽着杜若桐来到僻静的廊下坐了下来。
“有人向皇上告密,说潘大哥留宿了那个舞娘。你应该知道的,官员留宿妓女,那是不小的罪过,更何况是潘大哥那种官职……现在他被停了职,成天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出门。府里愁云惨雾,我实在呆不下去……”
龚玥玥静静听她说完,摸了摸肚子,心叹一句“英雄难过美人关”,无可奈何的说:“这事儿,说严重点就是知法犯法……只能怪他自己不小心了……你公公怎么说?”
杜若桐口打嗨声,无奈的说:“他们父子如今见面就要吵起来。爹让他去跟皇上请罪,他怎么都不肯。”
“嗬,他还挺犟的嘛!”龚玥玥倒是对一向颇有城府的潘竹青有些刮目相看了。
“可不是吗,而且他死都不承认和那女人发生过那种关系,可爹就是不相信。”
杜若桐的话,让龚玥玥陷入片刻沉思,随后问她:“你相信吗?”
“唔……一个鳏夫,一个妓女,关在一个房里……确实很难让人相信没发生什么……”杜若桐其实也很希望一向清清白白的潘竹青是被冤枉的。
龚玥玥反问她:“可是,你认识潘竹青这么久,觉得他会是那么蠢的男人吗?”
杜若桐明白好友这么问,一定有她的道理,立刻来了精神,赶忙追问她:“怎么说?”
龚玥玥想了想,将心中疑虑告诉她:“我觉得事情可能真有蹊跷。你想想,那天那么多人看到那女人向他献吻,明目张胆的勾引他,他明知道第二天这事儿可能要传的沸沸扬扬满城风雨,他还会这么沉不住气,当晚就把人家给那什么了?”
杜若桐顺着她的思路考虑,也向她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可如果是他喝醉了呢?他那天喝了很多酒,路都走不稳了呢!”
“你只接触过恶少一个男人,不能怪你不懂。酒这东西,要是喝到连潘竹青那种人都失去理智的程度,那什么就办不了事儿。”
“那什么?”杜若桐眨巴着眼睛问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