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过后的荣镝,身穿一袭宽松的绯色襜褕,腰间并无多余的饰物佩带,浑身上下唯有墨发上簪戴着一只玉簪子,就是这样一副寻常打扮,却有着无以言说的慵懒与飘逸。不知是沐浴过后,还是见到意想不到之人的缘故,原本就天下无双的容颜此时更显得昳丽旖旎,令人叹为观止!
就这样,龚玥玥于慌乱之中,傻呆呆地看直了眼!
“噢,是八……王妃殿下,荣镝不知王妃殿下光临,多有失礼了,还望王妃殿下多多海涵!”荣镝终究先龚玥玥一步回过味来,叉手给龚玥玥施礼。
这么快,也有人叫她殿下了,且还是谪仙般的人物荣镝恭敬地唤她。
不过这也表明,恭敬客套的背后是不言而喻的疏离,和敬而远之。
没有见到荣镝本人之前,龚玥玥常常暗自可惜,如此风流人物,为何要做了旁人的断袖……可每当一见到荣镝本人,龚玥玥又完全忘记了先前的种种可惜和嫌弃,眼里只剩下了花痴般的小星星。
“镝先生,哦,不,这样称呼怎么这么别扭呢!”龚玥玥到底不忘初心,露出了原来的本性,气恨道:“王妃殿下实在是愧不敢当,荣镝还是唤我为龚玥玥吧。”她实是不想,也不愿与谪仙般的荣镝划清界限,日后相见总要彼此客套地寒暄,时日久了,岂不变得愈发小气与隔膜?
荣镝却依旧恭敬地回道:“之前王妃是舞氏八姑子时,如此称呼尚可,现下王妃殿下已然是梁孝文王府里的女主,称谓上自然不可乱了套,有道是无规矩不成方圆,王妃还是允了荣镝的称呼吧。”
看来赵长垣的规矩已经立遍了整个王府,她若是想要转变这古人的观念,一时半会儿的也改变不过来,只能日后徐徐图之。
便轻叹一声:“既然先生非要如此,龚玥玥就从了先生吧。”
荣镝一听,立时警觉地四下里察看了一遍,在确认寝殿内只余二人时,这才难为情地看了龚玥玥一眼,“王妃殿下,此为梁孝文王府,王府内侍卫林立,但凡有个风吹草动,王上都会知晓。王妃日后说话行事,还是依照着礼仪规矩来方才是好。”
荣镝说完,龚玥玥这才反应过来,方才她那一句“从了先生吧”,有令人歧念丛生之感。便也四下里踅摸了遍,又尴尬地遮掩着:“先生这寝殿内倒不像是个睡卧之处,龚玥玥看着,倒像是个富藏典籍的书房了。”
还行至近前,自书案上拿起一本纸制书册来,佯装阅览地翻了翻,“先生这里连蔡侯纸订制的书册也有,当真富藏颇丰……”
咦?怎么这本书上的字迹这么眼熟呢?
龚玥玥又快速地翻了翻,细细比照了下,刚要开口问出心中疑窦,荣镝适时地抢过,有些赧然地道:“王妃殿下的字,荣镝尚未学到精髓,只这些皮毛倒让王妃见笑了。”荣镝说着,又将书册压在了书案的底下,一副生怕龚玥玥再次翻看的样子。
那就是她那一手盗版的楷书喽!
龚玥玥就知道,定然是太学门口立着的那些碑刻在起的作用。
不由得恨恨咕哝着:“……都是那个伏汉老博士,非要立什么碑刻!这下倒好,洋相出尽了!”
荣镝就异样地看了眼龚玥玥:“素日里,王上便说王妃奇思妙想,妙语连珠,今日里……王妃果然还是……一如从前。”
是说她说的洋相一词。
龚玥玥便转言恭维起了荣镝:“……听闻先生尚在稚龄之际,就能心算几位数的连加连减,十几岁时自创佛珠算筹,于手掌方寸之地,便能精准地筹算出得数,现下一年一度的岁末上计,仅凭一己之力,就能筹算出几十上百人方能筹算的得数来……”大郎主舞宫夸赞的最后一句“威势镇天下”,龚玥玥没有道出的真实意图,是不想说得太过浮夸,让荣镝以为,她过于虚伪了。
“爱妃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赵长垣不知何时已悄然步入寝殿内,一头长长的墨发湿淋淋地滴着水,显然刚刚沐汤洗浴过后才出来不久。
龚玥玥的一双眼睛就被赵长垣头上那松松绾着的一根玉簪子,紧紧地给吸引住了。
怪道如此眼熟呢,原来与荣镝的一模一样!
原本就做了心里建设的龚玥玥,此刻自心底深处没来由地涌起了一股……酸酸的醋意。
不过只在一念之间,龚玥玥便将其从眸底深处,抹了去!
没料想,这么细微的神色,终究没能逃过赵长垣那犀利的眼风。
赵长垣就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龚玥玥,如数家珍地接着夸赞荣镝:“世人皆看到了镝先生的容貌,却看不见镝先生的内心。其实镝先生除了爱妃所说的长处之外,还长于天文历算,三坟五典,阴阳算术,河雲谶纬及远年古谚,历代图籍,也莫不成诵,被京师人誉为‘学海’,小王以为,都是过谦了。”
原来荣镝如此了得!之前倒是自己鼠目寸光了,单单只看到了人家的外表。
龚玥玥就露出了崇拜的目光,又看向了荣镝。
不料,赵长垣却话锋一转:“镝先生如此世间少有的人物,爱妃以为如何呀?是不是想,就从了先生吧?”
如此欺师灭祖的话语一出,龚玥玥与荣镝二人,皆神色大变!
龚玥玥是气得脸色涨红,荣镝则是真的当了心,一副诚惶诚恐的尴尬模样。
赵长垣见状,则哈哈大笑起来:“哈哈……真真好笑!瞧瞧你们二人的脸色,都变成了什么样子!若不是我熟知镝先生的根底,爱妃以为,这么血腥残忍之事,本王能舍得让爱妃去做?”
之后,冲着龚玥玥就是标志性地睒了睒双目。龚玥玥尚未醒过神来,忽地又变了脸色:“做他个清秋大梦去吧!哈!哈哈……”接着,赵长垣高高扬起了头,又是声震寝殿般的放肆大笑起来。
狂野与邪魅,霸道与不羁,尽皆显露无疑!
龚玥玥懂了,赵长垣这是在敲打她,不得做出有违他六皇子之事。同时也是在告诫荣镝,莫要对她龚玥玥怀有非分之心。
关键是,旨在告诉她,若她违背了六皇子,他赵长垣不惜对她血腥残忍了!他那一句“做他个清秋大梦去吧”,可不只是单单针对荣镝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