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园正堂里,文姜正招呼着众姊妹就座,又命语芙给几人上茶。穆姜便笑着拦了:“好了,五妹妹,刚刚宴席上都吃了一肚子的酒水,哪里还有地方搁下这茶汤!再者说了,这里又没有外人,你我姊妹何须如此多礼,是不是,八妹?”
龚玥玥的本意,是不愿与这舞穆姜多有瓜葛的,可人家才是文姜名正言顺的亲亲姊妹,她一个魂灵,充其量也就算是文姜的一个闺蜜,哪里有资格单单和文姜私密地独处一处?
在花厅里,当着众人,她又不好驳了文姜的面子,不来这瑜园。何况当时牟二夫人亦热情地让她前去,牟老夫人更是催促着文姜,让她们小姊妹好生说说话,只留下柯氏与牟大姑在她身边相陪。龚玥玥便和众姊妹一道,跟着文姜来至了瑜园。
现下这舞穆姜主动示好,她若再心生膈应,不接话头,就显得自己太过狭隘了。
便亦笑着回道:“大姊说的是,都是自家姊妹,无须多礼。”
隐忍多时的玉珏,此刻终于找到了机会,嗤的一笑,阴阳怪气地道:“就是嘛,都是自家姊妹,何须如此多礼!可这堂堂大司农府,对人对事还真真是多礼呀!”
转过脸来,又对龚玥玥讥讽着:“我的好女兄,哦,对了,梁孝文王妃,敢问那一盘子手镯,端着可还沉手?”
又瞟了瞟媛姜,叹了句:“同为姊妹,却是同姓不同命啊!”
此话一出,龚玥玥就清楚,柯氏与牟大姑已然达成了某种契约,将媛姜这个目标牢牢地锁定了。
原本以为回去之后,想个什么法子,救救媛姜,即便不能令媛姜全身而退,也要阻一阻柯氏等人的进程,也算给陈小妻托付媛姜的一个交代,她八姑子尽了力。
可柯氏等人显然没有给人合计筹谋的时间,手脚麻利地便定了案,一只肥美的羔羊就这样丝毫不能反抗地被置于了砧板上!
其实,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八姑子,以及舞氏众多小姑子,何尝不是一块块肥美的羔羊肉,流着鲜美诱人的汁水,任由他人挑选宰杀!
龚玥玥不由得暗自气馁。她自己尚且不知要如何自处,她又如何有能力伸出援手救助媛姜……
看向媛姜的眼神便不自禁地暗了暗。
玉珏说的对,同为舞氏女,在这嫡庶分明的大汉朝,命运当真大不同啊。
由于龚玥玥的消沉,玉珏的话题便冷了场。媛姜向来怯懦,只会默然以对。隐姜与媛姜虽是同父异母的非同产亲姊妹,但她自己就是个陪媵的身份,命运堪忧,又哪有心思讥笑旁人,便也默默无语。玉陌更是个小白花,一向楚楚可怜,此刻又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于一旁俏然而坐。
还是大姑子穆姜见不得冷场,圆滑地将话题引向了另一面:“哦,对了,九妹妹若是不说,我都将八妹的那一盘子手镯给忘了!八妹,快将你新得的手镯端出来,也好让姊妹们都欣赏欣赏!”
也不待龚玥玥吩咐,便自顾扭头吩咐起了心慧:“还不快拿出来,磨蹭什么!”
心慧就望了眼自家小姑子,动作略显迟疑。
龚玥玥便点了点头,示意心慧将打包的那一盘子金玉手镯展示了出来。
“呀,果真耀花了眼呐!啧啧,瞧瞧这满目的各色款式颜色,就是西市里的宝琅斋,估计一下子也拿不出这么多的样式!八妹这回可是来着了,只转了一圈,便得了这许多镯子。”宝琅斋是京城最有名的首饰铺子,一般的高门女眷、大家贵女,都以佩带宝琅斋的首饰为荣。
穆姜一面说着,一面伸手取过一只手镯,“姊妹们快看看这一只,顶顶上好的胭脂红翡,我长了这么大,还未见到如此品相的胭脂红翡手镯,啧啧,真是绝品呐,宫里内造的估摸着也不过如此!”
又似不经意般,拿起了一方玉佩:“呀,真真奇怪了,怎么我觉得,这块玉佩的胭脂红翡,似与这只手镯同出一处呢?”
舞穆姜说的正是杨邑侯送与的贺喜之礼,胭脂红翡玉佩。
别瞧着穆姜一副懵懵懂懂的疑惑样子,龚玥玥清楚,穆姜对二者的底细定然知晓。
便支楞起耳朵,留心倾听。
文姜显然也被勾起了兴致,取过玉佩和手镯,仔细端详比对着:“大姊说得还真是,这胭脂红翡的玉料真是一模一样,要说不是一块料子上的,这世上恐怕再难找出相同玉料的胭脂红翡了。”文姜肯定地下了断语。
“只是,这块玉佩乃杨邑侯的,这只手镯却是二夫人的,他们之间……”文姜一想此话不妥,连忙打住。
穆姜就做思忖状,缓缓地道:“五妹有所不知……听闻这杨邑侯故去的君父,当年也是倜傥风流的太学诸生,读经又好,自是为众多大家贵女心目中的如意郎君。可这杨邑侯的君父,偏偏瞧上了某位大家贵女,而这位大家贵女又被其家内定了进宫,无奈这位大家贵女却属意另一位太学诸生,而那另一位太学诸生……”
微一停顿,穆姜不着痕迹地瞟了眼龚玥玥,又道:“其实另一位太学诸生早已订婚,这样,这位大家贵女至死不从其家的安排,便嫁进了……”
“牟府。”文姜不自禁地接了句,说完,就觉得自己太过直接了,连忙捂住了嘴。
穆姜便看了眼在场的龚玥玥、玉珏和玉陌,牵了牵嘴角,道:“还是五妹爽快,大姊我啊,也不打这哑语了,藏着掖着地说,也太过费劲。其实就是牟府的牟二夫人,当年看上了咱们舞氏的四郎主,如今的南阳太守大人。可无奈我四叔那时又有了婚约,袁家二姑子便成了今日的牟二夫人。”
又看了眼文姜,道:“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了,现下说说,也不打紧,是不是,五妹妹?”
文姜就尴尬地牵了牵嘴角,“是啊,陈芝麻烂谷子的陈年旧事,不说也罢!”
穆姜便微微蹙眉,笑了笑。
自己这具身子的亲爹与这牟二夫人的当年往事,龚玥玥适才都听文姜说过,只是不知,其间尚有杨邑侯的亲爹插了一脚之事。要是这么说,就不难理解,牟二夫人盯视胭脂红翡玉佩时的怔怔表情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