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太学的考课制,条件极为宽泛,如岁课一次不中者,可以下年接着来;如屡射不中,又不够罢学条件的,可以长留太学。
所以,这种考虑到诸生智力差别的岁课,一般弟子大都有机会做官,故而深受士人欢迎。
宋珞便是看中了这一点,也前来太学游学的。
正自观望间,舞威走的距离几人偏远些,已行至熹平石经碑刻的边缘地带,像是发现了什么奇怪之事般,朝几人招手高叫:“三哥、五弟,你们快来看,这里怎么出现了不一样的石经?”
舞忠、舞瓒和宋珞连忙赶过去,龚玥玥也急急跟上,一探究竟。
宋珞看罢,轻轻自语:“……经文还是那个经文,不过这字体,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呢?”
“真是奇了!我怎么瞧着,这石经上的字好似八妹墨书的呢?”舞瓒碎钻般的双眸里布满了疑惑跟吃惊!
“嗯,可不是?我瞧着也是!”舞忠与舞瓒和舞举哥仨,都得过龚玥玥亲自墨书的纸制书册,自然熟悉龚玥玥那自成一体的字迹,舞忠仔细推敲后,也断言道。
见二人如是说,宋珞一拍脑门,恍然道:“正是!我说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却原来是八表妹的字迹。”又沉吟着:“……不过,八表妹昨日才刚刚到的京城,这太学怎会有……”
宋珞又一拍脑门,大悟道:“难不成是大公子?”
大公子舞尧去岁九月末十月初,跟恩师五经博士伏汉巡行天下,回到舞坞小住过几日,估摸着很有可能是大公子舞尧亦瞧见了八表妹墨书的简牍,因而带到了太学。
尽管舞尧才学出众,两次射策甲科高第为郎,又有皇帝赐婚,贵为大公子,但以舞尧的年龄资历,尚不足以有此能力,命人阴刻八表妹的笔体石经。
“对了,是五经博士伏汉!”宋珞再一次猛拍额头,几乎与舞瓒、舞忠二人同时道出了伏汉的名讳。
是了,只有五经博士伏汉,才能有如此的资历跟气魄,往上申报,不拘一格地将舞氏八姑子那自成一体的字迹石刻成碑文,供人临摹与学习!
兄弟几人在这边大彻大悟,龚玥玥只有在一旁角落里,无地自容得羞愧难当了。
她不是不清楚,那几块新近竖立起的石刻上,写有自己笔体的经文。
汉隶唐楷,在她来的那个世界并不算什么,很多人自小就临摹书写,如她一般写得小有所成的大有人在,她只不过在禁足期间,顺手拈来,讨得西平侯舞厥欢喜罢了。哪里会料到,她之书写熟了的笔体,竟然能与赫赫有名的熹平石经并列于太学之门!
龚玥玥便艰涩地强辩道:“三哥、五哥,那石刻哪里就是八妹的笔迹?分明是旁人学了去,再阴刻上去的!对了,说不定正是伏汉老博士呢!”
她可不愿如此地被人提前刻成了石碑,成了古迹般,被现下的乃至后来的人瞻仰临摹,仿佛她已然逝去,让人凭吊唏嘘!
既然是五经博士伏汉所为,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祸水东引,仅仅是自卫的手段之一。
宋珞闻言却是不以为然,睒目一笑,道:“八表妹莫要自谦,旁证他人了!谁不知,要墨得一手好字,非短时日之功也!须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伏老博士只于去岁十月见识过八表妹的墨书,岂可短短的几个月便习有所成?若如此速成,那也太过不可思议了些。”
舞瓒也道:“正是。八妹还是莫要急于摆脱了,等下进去太学,问问大公子不就清楚了。嗯,不错,甭管怎样,这下八妹倒可以放下心来,不必去征求旁人的意见,询问八妹的字写得如何了……”
又抬首仔细瞧了瞧那石刻上的经文,赞叹着:“总归八妹的字体被阴刻成了石经,乃好事一桩也!”
舞瓒的意思龚玥玥清楚,是因为以前龚玥玥曾经问过舞瓒,她的字写得如何,但眼下的情形如若属实,那她岂不真的成了日日被人瞻仰凭吊之古迹?
当下又急急地摆手摇头道:“不行,万万不可!哦,不对,这些经文定然是伏汉那老儿墨书的,与我有何相干!”龚玥玥急得已然口不择言。
舞忠便笑着道:“好了,看也看过了,再怎么争论也未必清楚事实的真相,咱们这就进去,问问大公子不就结了!”
几人一听,立时笑着响应,舞威更是当先迈步,往太学大门口走去。龚玥玥一想也是,只得跟随兄弟几人进入了太学。
没走多远,便见太学里的诸生,纷纷往一个方向疾走,更有甚者,脚下已飞跑了起来。舞威忍不住,拦下一位跑得呼哧带喘的诸生,询问道:“敢问这位小兄弟,你们这是往哪儿跑啊?发生了何事?”
舞威之所以称呼人家为小兄弟,是因着面前的诸生只有十五六的样子,瞧其年岁,比舞威还小。
其实,太学入学的最低年限,便是十五岁。由于“遗子黄金满籝,不如一经”之观念深入人心,又由于太学的考课制度极为宽泛,因此各地许多的求经仕宦弟子,年满十五便只身前往京城,游学太学。
被拦下的诸生看了几眼舞威等人,回道:“一看几位就是新来的!几位有所不知,伏老博士正在都授堂与人辩经,听说已累坐三十几重席子了!噢,几位若是想看,得快着些,再晚,恐怕就来不及了!”说着话,又头也不回地一路飞奔而去。
好嘛,自己才多大点,就说旁人是新来的!
舞威怔愣了下,却见舞瓒和宋珞皆忍俊不禁,便嘟囔着:“什么新来的,郎君我只是问一下罢了!”又一想,宋珞日后岂不是新来的?被说成是新来的也对,当下又斜睨了宋珞一眼,嘀咕着:“……都是借了珞表弟的光!”
宋珞也不气恼,神色轻松地道:“想那诸生口里的伏老博士,便是大公子的恩师了。”
“对啊!可不是?”舞威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忙不迭地催促几人往都授堂赶。
倒是不用再找人询问路径了,只跟随人流前行即可。
几人很快来到了都授堂。还未靠近,就见都授堂周围,已黑压压地站满了翘首聆听的太学诸生!
舞瓒几人赶忙找了个位置站好,往堂中望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