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妄的时空,轮回似在眼前一幕幕地倒转逆反,不可控制地一页页翻过去,又一页页地翻回来。
停滞在了眼前。
那些景象似乎已经无比遥远,而又无比的清晰真实。
一阵风掠过他的脸颊,仿佛带着那净洁清新的芙蕖芳香。
“不要……”他瞬间急切地伸出手,欲要去抓住那一缕清风幽魂,就似当年一样,玄悯焦急而疑惑地问道:“徒儿只是不能相信,师尊你明明已经元神销毁了,不可能还存在世间的……”
“你不要心疼,我不要你悔疚……”
那声音淡淡地飘渺传来。
“你……你……你……果然还……没有消失吗?”他连续说了三个你字,才将要说的话吐出。
这样骤然的面对,这样的叫人措手不及,这样的叫人情何以堪?
“我是被他封印在此,这也是他对我的惩罚,不生不死,无休无止地留在这样的异界里,没有希望,也没有失望!”那声音又是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复又低喃道:“反正……也已经过了几百年……”
叹息里轻轻地带着一丝莫名的怅惘。
玄悯暗暗地运气灵气勘察着四周,却找不到一丝的诡异,就连水幽镜和火炎镜也安静得异常。照理说,若然这里存在着妖邪之术,这上古的神器必然会察觉,而加以破坏这里的封印。
他沉默了,脸色渐渐凝重。
是他一时大意了,竟在对敌之后忽神,他们难道真的是陷入了这天外之天的异界?如此,他们是无法传信给在另个一空间的师门,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找到出去的路。
“你能再让我见你一面吗?”他微微垂目,温语柔声地说道。
风声缓缓地静默了,半晌,水幽镜镜面虚幻的水光又微微一晃。
寂月睁开眼睛,目光幽幽地移睇向他的脸。
“我带你离开这里……”他的手微微颤栗地拂上她的脸,冷硬的嗓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情蜜意。
寂月徐徐坐起身来,白衣轻拂,眸色愈发的水光潋滟,轻轻地摇了摇头,肃然说道:“我的元神里有着他的封印,是无法离开这里的,即便是他彻底的消亡了,这个封印也是无法解开。他便是要让我承受这样永生不死的死寂和绝望的折磨,以此来证明他的强大与为所欲为。”她眼中没有泪水,但那浅浅的笑意却更胜似眼泪,只有彻底绝望的人,才会有这样惨淡而凄然的笑意:“你无须安慰我什么。若果你觉得自己欠了我,我只求你一件事情。”
“什么?”玄悯无法对视她那样的眼睛,那双眼睛让他看见了自己的心里的感情,让他觉得慌乱。
“你让我彻底地从世间消失吧!”寂月近似怜悯地拉住他的手,话语里凝满了最后一丝希望。
玄悯紧紧握住了手掌,他只觉得掌心冰凉不已,连呼吸也有些起伏不定。
“我不想再这样无休无止地停留在这里,想起以后还将会有数百年,数千年的荒芜岁月,我恨不得自己可以立刻消失也罢!求你,就成全了我!悯天……”她温柔地呼唤着这个属于他与她之间的名字,她把他的手指一一掰开,将手掌按向她的心脏,“我永远只记得你的好,永远也不会责怪于你的,悯天,我离开之后,你不要再自责了……”
她微微的笑起,就似当年在华陀山上日日相对时候的美好,只是那时候笑意里洋溢着的是幸福,而此刻深藏的却是离别的悲伤。
“你——不必为此而内疚!这是为师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你只是遵从师命而已!悯天,你要记住……”
当年,她躺在他的怀抱里,喘息着最后的气息这样的安慰于他。那双美丽的眼睛全然是要他不必为此歉疚的渴望,不管遇到了什么,她都未曾放弃过要永远维护于他的的心意。
她看着他带满血迹的手掌,痛苦地看着他冷静如古井无波的眼睛,最后却是在月光下释然地笑了,释然地离去了。
她释然了,可那一幕却永久地停留在了他的脑海之中形成了痛苦的梦靥。
他手掌之上沾染的是她的血。
是他亲手毁去了她的元神,不复重生。
这样的痛,却不可言说,无法分辨,只因她入了魔,他身为除妖灭魔的守护者。
如今,又要重新再来一次吗?
天意岂可如此的残忍?寂月的眼中缓缓地落下了眼泪,这一刻清莹的眼泪却不知是她的,还是她所落的?
“你真的决意要走了吗?”他暗哑着声音低入尘埃般的问。
寂月怔忪之后,缓缓点头,说道:“无法再留恋了……”
“你真的要我再杀你一次吗?”他的眼睛也渐渐变得深邃无比,宛如冰冷的剑锋。
“于你,是很残忍!可于我,却是解脱!悯天,我总是一再让你为难……”她黯然的闭上漆黑的眼瞳,似乎不敢再向他要求些什么,只要可以如此安心地消失于他的掌下,便是她最后能拥有的幸福了。
寂月骤然觉得自己的肩头一紧,有人将她抱住,缓缓地揽入了怀中,师尊身上清冽而强烈的男子气息瞬间包围了她的周匝。她觉得自己的两颊火烈的烫起两朵桃红,他的呼吸就急促地响起在她的耳际,清冷的嗓音带着那样莫名的痛苦:“我却再也下不了手……杀你……你明明知道……我下不了手杀你,又何必……再对我如此……残忍?”
“你可以的……”
寂月埋首入他温暖的胸膛,絮絮地低语。
“当年的你可以,如今的你也可以!”
“不要再说……”他咬牙说道,将头搁在了她纤弱的肩头上,仿佛是将那一身的沉重,都想要分担到了她的身上。
“那时的我是魔,如今的我……你也可以当我仍然是魔。你是人间的守护者,要对人间苍生尽职,那么,我也能让你再对我遵一次师命吗?”
她温婉的话语,流火般窜上他的心头,就似被燃烧一般的炙痛刻骨。
是反正他都已经习惯了吗?
这个世上,很多事情都能够习惯,可以习惯一个人的声音气息;可以习惯一个的优点缺点;也可以习惯人性的善恶;可以习惯自己身上背负的责任;可以习惯地接受无法解脱的罪责……但唯独在面对至亲的人的生离死别的时候,那是永远也无法习惯的啊!
他每当不经意地回忆起那一幕的情景,那一刻的心情,都仿佛自己已经消失在了世间的尽头,跌落在了尘埃的最低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