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瓯老族长吩咐手下千余青壮都伏在林间丛中,自与女儿对那些陷阱做最后一遍的检查。
只见那些暗藏于碎叶下的一排排精妙至极的、与大自然完全融为一体、却又借助了自然之力的机关,其锯齿坚硬如钢牙,尖刺宛如矛尖,层层相扣,一望便知凶险无比。
‘爹爹,女儿昨日见关军中那人,有生撕虎豹之力,普通士卒也极为凶悍,我们即便能用这些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稍微抵挡,日后又该如何?’
西瓯老族长瞪着不可置信的眼神望向女儿,这性子转变的也太快了吧,昨天还是眼高于顶、一副老娘天下第一,怎么一下子就这么畏手畏脚了。
老族长所不知的是,就在昨天,她的这个宝贝女儿在自己闺房,使劲全身力气,娇喝数声后,才堪堪能挥动关霸那对各重百余斤的大锤时,她想起那个一头金毛的少年,那如挥舞烧火棍一般轻松的样子,她的自信,在瞬间崩塌了。
‘而且……’少女罕见的俏脸一红,小声道:‘女儿在少年时,就曾发誓,这辈子只嫁力气比我大、本事我比我大的人,即便父亲你求我嫁给那废物吴尊,我虽答应,但从未让那吴尊碰过半分,便是连手也不曾,所以……’
‘啥!’老族长正在查看一排竹叉,被女儿的话一吓,几乎跌进去,少女忙上前,将老父扶住,面色兀自还在酡红着。
‘你说你跟尊儿成婚二年,他连你手都没碰过?’
少女点点头,一脸自得。
‘你说,你想改嫁给那个金毛小子?’
少女脸上更红,又点点头。
老族长浑身一软,跌在地上,大口喘气,估计还没缓过劲来。
‘爹爹,娘死前,不是一直交代你,要给女儿找个好人家么,先前你为了家族存亡,把女儿嫁给那吴尊,女儿不怪你,现在怎么……’
‘好,好,好。’老族长苦笑一声,道:‘我倒是想啊,可那关军肯么,昨日你莽撞,杀了他们那么多人。’
‘爹爹,举族归顺关军,尚有一丝希望,若是硬抗下去,绝无希望。’
‘好吧。’老族长在女儿的搀扶下站起来,拂去身上沾的几片树叶,吩咐道:‘你们几个,去往陷阱最前方,放下兵器,举起双手,若是关军来,可言:西瓯,已举族归顺,前方有陷阱,勿进。’
吩咐罢,老族长与女儿,带领剩下的人马,掉头折返,又往山寨去了。
走到半路,正见了魏延、关霸领着千余士兵,杀气腾腾冲来。
老族长与少女俱是一惊,关军来路所通方向,正是山寨所在处,难道说……二人都不敢再想。
‘你…你怎么逃出来了?’少女盯着冲在最前面的关霸,不可置信,那多结实的铁链,上下三四条,没有千斤之力,休想挣脱。
‘臭娘们!你以为那几条麻绳能捆住我!’关霸见了少女,兴奋的将双锤一磕,径直奔过去,在少女惊诧的眼神中,几锤将她的双刀磕飞,然后,就在两军阵前,将双锤丢在地上,笨手笨脚的从怀里掏出几根铁链,将那少女捆了个结实,嘴里还在嚷嚷:‘臭娘们,叫你捆我,叫你也尝尝滋味。’
少女睁着大大的眼睛,在关霸那巨大的力道下,她完全没有半分反抗的余地;她的脸色苍白,脑子里懵了:难道,族人都已经被关军杀尽了么。
却在陡然间,她的脸色,由苍白,忽的转变为焦红,她死死地盯着关霸胸前挂着的一样东西,又气又羞的喝问道:‘肮脏货,你拿我那个东西做甚!’
关霸低头一看,正见了从少女房内拿的那一件小巧可爱的肚兜挂在胸前,还在随着自己的动作一颤一抖,想必是方才掏铁链时,顺带出来的。
关霸恶狠狠的盯了少女一眼,理直气壮道:‘你拿我的双锤,我便拿你这个!’
‘你!’
‘小将军,快将那贼将押到后面来!’魏延见关霸单人冒进,不由焦忧,急喊道。
关霸从地上拾起双锤,一手拎着少女,扬眉吐气的就往回奔。
‘爹,爹,爹!’少女慌张起来,在她心目中,关霸先前那种憨厚老实的形象被破坏殆尽。
‘关家将军!’西瓯老族长大急,往地上一仆,双手加额,道:‘我西瓯,愿举族投降,只求将军饶了小女性命。’
魏延正待领军厮杀,突见对方投降,不由大喜,也留了个心眼,着那老族长卸下武器,单人过来。
‘爹,不要过来!他们杀了我们的族人,不会放过我们的!’少女被关霸夹在腋下,一面挣扎,一面流着泪大叫。
关霸哂然一笑,在少女翘臀上响亮的拍了一把(这个动作,完全归功于关平潜移默化的教导)怒道:‘那些手无寸铁的妇幼,按照父亲的军令,不到非常时刻,是不准杀的。’
少女大喜,再望向关霸时,也觉得他不那么可恶了。
老族长听闻妇幼无事,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放下,至魏延面前,道:‘先前不识关军天威,妄图抵抗,今幡然醒悟,顿首拜于将军面前,愿为将军驱策,只求保全西瓯一族。’
魏延着士兵向前,将那老族长扶起,又暗中检查了其全身,见无异常后,方才派遣兵马,往前收缴那些个西瓯青壮的武器。
一切大定后,魏延方才着人,快马加鞭往桂阳郡报与关平知晓,后者得知前军大捷,而且是出乎意料的大捷,又得知义子无恙,不由大喜,当即令关贤与林肯二人率所部留守桂阳,负责一应粮草事宜。
自己却亲领颜良、文丑、臧霸、孙观四部,往苍梧北部重镇建陵进发。
——
而苍梧前军中,身为主将的魏延,正每日与西瓯老族长商议进攻路线;魏延是一个自大的人,他喜欢千里奔袭、喜欢打对方哥措手不及,但在不知道沿路地形、敌方兵马强弱的情况就下就孤军冒进,绝不是魏延的做法。
而若是抡起苍梧郡内,对苍梧最为熟悉,知道哪处有山谷兵马难行、哪处有河流隔绝道路的人,绝不是吴巨,也不是盘踞在临允县的赖皮,而是这位年近古稀、将一辈子都花在了苍梧郡内大小森林内的老族长。
占领山寨后,魏延将老族长的房屋,征做了临时指挥中心,又将老族长留在议事厅内,点起火柱,日夜不停的向老族长询问从建陵到苍梧城的道路,并那苍梧吴巨被击败后,最后可能出逃的道路,以及如何追击的道路,甚至细致到了每一个岔路口。
老族长托着一把老骨头,每日只睡上一两个时辰,食物倒是挺丰盛,可惜难以下咽,勉强得以应付魏延强大的求知欲。
‘魏将军,这接连问了几日,我已经苍梧郡内所知的大小事宜,都告诉了将军;只是,我那女儿……’终于,在一次询问结束后,趁着魏延低头沉思的空当,老头儿小心翼翼的问道。
‘老族长,你且过来,我再问你,这处地方,你曾言有一处山越部落,投靠了那吴巨,我且问你……’魏延浑然不觉老族长的爱女之心,一手扶着刀柄,一手戳在地图上,问道。
‘将军!’老族长再也忍受不住,往前一扑,全身跪倒,哭求道:‘尽管先前小女曾对关将军有些不敬,然我西瓯已举族投降,恳请将军开恩,放过小女吧!’
魏延这才从地图中脱出神来,哂然一笑,道:‘你那女儿,是少将军心爱之人,何来放过一说?’
老族长一愣,突地又想起女儿对那关军中的金毛少年将领托了一刻少女春心,便嗫嚅的问道:‘将军嘴里那少将军,可是那年少的金毛将军?’
魏延点了点头,不再管此事,重又投入对进兵路线的研究中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