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马都被冲散,关平帐下一屯兵马,本有一百人左右,也早被关羽调去了城外。
关平手下,现在是一兵一卒也没有,而关忠也是因为忠心,才冒死前来把因为酒醉、已经睡了一天一夜的关平叫醒。
而关平胯下之马,乃是拜父时、关羽特别赠与的礼物,虽然比不上赤兔马,却也是一等一的大宛良驹,速度也是极快。
关忠早已追赶不上,这便只剩下关平单人单马往关羽府邸狂奔。
古代女子地位本就低,在这个乱世,命贱的就如同蚂蚁一般;但凡大军攻破一城,严重点的,便是屠城,大杀几日,城中男人被杀尽,女人被辱尽。稍微好一点的,也有些在军营里憋坏的士兵暗中抢劫财物并四处糟蹋女子。
而府中有自己此世的母亲,虽说不是生母,对自己也不好,可是叫她一声母亲,便有做儿子的义务,就得拼死守护她。
何况那里面还有自己在这一世唯一的牵挂——义妹关凤呢!一想到如狼似虎的吕兵,以及弱不禁风的妹妹,还有那可能出现的画面。
关平只觉得心脏紧缩的绞痛,那是担心到了极致!
“驾!”
关平夹紧马肚,将大刀猛然拍打在马股上,一声暴喝,将马速提高到极致。
道路上已经到处是冲进来的吕兵,时不时有女子的哭喊声传来,并有几声痛苦的悲鸣,附和着士兵的肆意欢叫。
这一切冲击着关平的神经,他只觉得双目贯血,眼睛瞪得仿佛能溢出血来,一口钢牙咬的咯咯作响。
前方忽然闪出几人,将道路拦住,嘴上大叫:“快拦住那敌将,擒住了他,便是大功一件。”
“贼兵,受死!”关平身子一斜,将大刀托在地上,摩擦出道道火星,接近前方吕兵时,关平手上一用力,从下往上一劈,一切暴怒,化作猛然一刀,如雷一般轰击出去,因为刚猛霸道,速度极快,隐隐间,竟有破空声。
一刀出,前方左侧的一吕兵应声断为两截,鲜血哗哗的溅了关平一脸,狰狞异常。
吕兵都被震慑,齐齐让开道路,不敢阻拦,而关平因为牵挂家中,并不多做纠缠,加快马速,急速前进。
没过多久,便冲到了关羽府邸,见门口早已经站满了吕兵。
难道家人已遭不测?
关平绝望而不甘的嘶吼一声,并有任何犹豫,左手抽出腰间虎头环首刀,右手握紧大刀,一踢马肚,直接朝着府门冲去。
门口的吕兵头目远远瞧见关平冲来,早就组织了**个长枪手摆成小型的圆阵,准备抵御关平的冲击。
在离长枪阵还有三步的时候,关平猛的一拉马缰,胯下战马极通人性,一声长嘶,高扬前蹄,一跃而起,竟有人高,直接跃过长枪阵,落在了府门口。
关平不作停留,直接驱马进入内院,嘴上大叫:“母亲,母亲,你在哪儿?”
连叫了几句,都没有声音,关平心中越来越慌,而外面的枪兵又冲了进来,看样子,比之前又多了十几人。
关平纵马在院中接连搜寻了几遍,都没有见到人影,最后终于在右厢房角落处找到了一个浑身发抖的婢女,关平急问夫人、小姐的去处。婢女断断续续的告诉关平,吕兵冲入府中,便把所有的人都劫走了,只有她躲在柴房,侥幸得以逃脱。
古代军队,因为不能携带家眷,士兵欲火难泻,都有将俘虏的女子充入军中做军妓的传统。想到此处,关平只觉得一颗心都被活活捏碎了。
后面的士兵枪兵,约有二十余人,又嘶叫着冲上来,关平此刻已经被漫天的仇恨支配,他嘶吼一声,猛的冲向吕兵。
二十人中,略微有五六个弓弩手,十余个长枪兵,以及五六个刀盾手。他们见关平冲过来,在军官的指挥下,前方刀盾手防御,中间长枪兵突刺,后方弓弩手放箭。
关平冲到刀盾手面前,被其用盾牌死死顶住,不能前进,又从盾牌中间的缝隙冲,突地伸出来五六支长枪,就如毒蛇一般扑向关平胯下之马。
关平大吼一声,左手抓住马鞍,身体前倾,横挥一刀,将这枪尖齐齐斩断,吕兵大惊,还未待反应过来,关平纵马往前一踏,直接踩在盾牌上,马、人、刀的重量加起来足足有几百斤,那持盾牌的士兵支撑不住,被活活踏死在盾牌下,直接碎成了肉泥,从那虎纹盾牌周边,溢出一圈圈乌黑的鲜血。
中间的长枪手大惊,加之没了兵器,便一声喊,丢了手中的枪杆,往后逃去,那几个弓弩手还未反应过来,关平已到面前,连挥几刀,都被杀死。
阵型彻底打乱,杀红眼的关平,纵马追杀,又被他砍倒十多个,最后生擒那个军官,喝问道:“你们将这府中的女眷都送到哪儿去了!”
吕兵军官磕头不止,哆嗦道:“都……都送到刘将军的府上去了。”
关平暴喝一声,手上用力,将他头颅割下来,并没有一丝的停留与同情。
昨日,关平还在为杀一人犹豫,而今日,短短几刻,关平已经杀了近二十人。
这一切,都是因为爱。因为爱,产生仇恨,因为仇恨,产生杀戮!
知道了方向,关平没有迟疑,上马,又直奔刘备主公府。
路上的兵马越来越多,关平每进一步,都极为吃力,而已经杀红了眼的关平,不顾着周身上下插着的四五支箭矢,也不顾着被长枪刺伤了三四处,只是一面怒吼,一面往目的地冲去。
奋力搏杀良久,终于到了刘备的主公府,却见到门口站满了士兵,而且前方立着一员大将,那人见有一人朝这边冲来,而兵马阻挡不住,便将兵马分开,大吼一声,纵马提枪朝关平杀去,一面吼道:“狂妄敌将,竟敢独自闯阵,且问我魏续答不答应!”
关平心中大定,原来是魏续,只要不是张辽、高顺、以及吕布自己,那么便没有什么畏惧!
“魏续,受死!”关平忍住左臂的钻心疼痛,脑海中忽的想起关羽交给自己的一招,这可以算是关羽的杀手锏,虽然过于冒险,可是一旦施展出来,便可达到出奇制胜、一刀毙敌的震撼效果。
这便是:拖刀计,即与敌将对砍一招后,佯装不敌,策马逃跑,敌将追来,便可猛的回头,以雷霆之力、闪电之势劈出一刀,除非对方武艺高出己方太多,否则,必胜!
这都是以前的关平绝对不会施展的招式,这种灵气逼人的招数需要极强的反应能力和临时应变能力,来自后世的关平,虽说喜欢睡懒觉,读书不用功;可这脑子,所有的长辈和老师都是一致认为:鬼精鬼精。
魏续见关平脸上稚嫩,而且浑身是伤,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斜斜刺出一枪,关平假装大惊失色,刀也夹在腋下,身子一偏,没命的逃跑。
魏续一冷笑,轻蔑的瞟了一眼,立即拨转马头追去,眼看得就要追上了,魏续心道:又捡了一个大功。孰不料,前方寒光一闪,一条满是血泽的刀刃朝着自己的面上、如猛虎般扑了过来,还未待魏续喊出声来,关平的大刀死死的嵌在魏续的额骨内,顿时,血流如注,魏续死睁着大眼,身子一斜,倒地身死。
关平拔出刀,没有迟疑,一面大吼,一面往府门冲去。
见主将一招即被敌将杀死,余下的吕兵惶恐不已,不知谁带头喊了一句,都跟着一哄而散,无人敢上前阻拦关平。
冷兵器作战,最重要的便是士气,主将一死,士气崩溃,好好的兵马便成了溃兵,而溃兵的出现,正是失败与被屠杀的先兆。
关平大叫着冲进刘备的左将军府,立即四处喊道:“凤儿!凤儿!你在哪儿!”却也无人应答。
策马进后院,关平一怔,竟见庭院中站满了人,正中间的正是刘备的正是糜夫人与侧房甘夫人,而旁边便是关羽之妻胡氏以及张飞之妻夏侯氏,一大群女眷满脸焦急的互相讨论着。
关兴今年虽然才七岁,却也披了一副小甲,拿着一把特制的小铁刀,警觉而决然的望着前方,旁边便是同样学着父亲,拿了一把小蛇矛的张苞,他没有父亲的粗犷,反倒继承了母亲的俊秀。
见大哥策马前来,关平急迎上来,喊道:“大哥,你总算回来了。”
关平摩挲了一把义弟的小脸,问道:“贼兵没有拿你们怎么样吧?”
在旁边的张苞抢先答道:“没有,那个贼兵一见到我的蛇矛,便吓得不敢上前了。”果然有张飞的狂妄性子。
关平摸摸他的头,走到前方,拜下去,道:“拜见二位主母,拜见母亲,拜见婶婶。”却因为左腿被刺中了一枪,使不上力,身子一些,险些跌倒。
胡氏忙上前把义子扶起来,问道:“平儿,你伯伯、父亲、叔叔呢?”
关平忍住痛,艰涩道:“都陷在城外了。”他的心里也更加冰冷,自己浑身是血、到处是箭,显然伤势极重,母亲却连一个字也不提,单单却只问了丈夫,哪里还有一丝母爱的温暖。
关平不伦前世还是后世,性子都极倔强,当下,咬咬牙,正待站起,却眼前一晃,先是一股香气扑鼻,然后便是一个淡绿色的身影直接扑进怀里,抓着左臂上中的一支箭的末端,哽咽道:“哥,你怎么样……”
关平嘴角一扯,勉强露出一丝笑容,那是发自内心的温暖,却不作答。以右手持刀,撑住地面;中箭的左手不顾着疼,轻轻环绕着关凤只可一握、羸弱至极的腰肢,搂着她站了起来。向糜夫人,甘夫人道:“请二位主母即母亲等快快离开此地,平当拼死护送出城。”
眼下这种局面,趁着外边还在打仗,兵马混乱,单人单骑冲出去还有可能,可若是保护着一群女人出城,那便比登天还难。
糜夫人乃是大家小姐,自小学习诗书,如何不知,当下,一声苦笑道:“平儿,你明知此事不可行,为何不远远的走了去,何必要来管我们。你看你这一身伤的,哎……”
关平一怔,道:“请主母快走!否则就会被贼人玷污啊!”
“你们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忽的,就从府外冲进来一员吕将,手持大刀,对着这一群女眷喝道。后面跟着数以百计的吕兵,齐刷刷的长枪,整齐的队列,肃穆的军容,明亮的铠甲,无不显示着这一支部队的精锐。
关平霍的转身,见关兴与张苞二人竟如牛犊般,毫无畏惧的挺着小刀小矛冲了上去,后面的胡氏、夏侯氏大急,各自哭喊着朝着自己的心肝扑去。
关平忙松开怀中的关凤,大吼一声,助跑几步,然后猛的一跃,挡在了关兴与张苞面前,喝道:“退下!”
“我们想帮助大哥杀敌!”二人慷慨激昂。
“退下!”关平一声暴喝。
关兴、张苞二人头一次见这个平时沉默老实的大哥如此暴怒,不敢违逆,各自退回母亲身边。
关平转向那吕将,喝问道:“你乃是何人!你家吕将军与我家主公乃是故交,你若是敢冒犯身后这群人,你在你家将军那里也不好交代!”
那吕将盯视关平半响,竟是笑道:“你就是云长义子关平吧。”
关平一愣,问道:“你认识我?”
那吕布将领把大刀递给旁边的士兵收了,道:“那日,我与你父亲大战时,你冲出来,战败了我的部将侯成……”
“你是张辽!”关平惊道。
张辽点点头,却抬头打量起后面的人群来。
关平心里一紧,握紧刀柄,喝道:“张文远!我闻大丈夫不欺人之妻子,父亲常常夸赞你有忠义之心,你为何连女眷都不肯放过!……”
“定国不要担心。”张辽打断关平的话,正色道:“我家主公就是担心军士不懂规矩,惊扰了众位夫人,又听说一人斩杀了专门护卫刘备府邸的魏续,所以才叫辽过来查看情况。”
关平放下心来,吕布倒也不是丧心病狂。却突然想起自己已经杀了几十个吕布士兵,还有吕布的爱将魏续,吕布即便不对刘备的家人下手,能放过自己吗?
到底还是鲁莽了!关平长叹口气。
张辽如此老练的人,看到关平这副动作,便已经知道了他心里在想什么事情,却微微一笑,只是轻轻的说了一句:“定国,我家主公是爱才之人。”
关平一怔,张辽的话意味已经很明显,那便是:你杀了魏续,说明你比魏续强,只要你投降吕布,你不但能活命,还能获得重用。
可关平却知道,别看吕布现在风光,可是离身首异处的日子不远了,这番攻破刘备,便是他最后的辉煌;战败后的刘备联合曹操,把吕布围在下邳城,最后把他剿杀,此时投降吕布,不是自寻死路么。
可若是不降,即便不死,也肯定会被吕布囚禁,没了自己的看护,身后这群人怎么办?妹妹关凤怎么办?虽说吕布不会为难她们,可这里面的女人个个都是容貌不凡,关凤虽小,更是有倾国绝色的胚子,要是哪个士兵不长眼,拼着快活一把、死了值了的的精神图谋不轨怎么办。
降还是不降?关平蹙眉剑眉,低头沉思。
见关平面有难色,张辽道:“这事不急,你可以仔细考虑,不过现在你得把兵器给我。”
张辽竟直接不拿兵器,过来准备卸下关平的武器;关平舞了个刀花,惊得后面的士兵挺枪准备冲上来,张辽喝道:“定国怎会伤我,退下!”
关平见张辽如此信任自己,略有些感动,又想起张辽在吕布手下虽然号称八骁将之首,却不得重用;自己何不先假装投降,然后再见机行事,说不定还能火中取栗,不但能保护自己与身后这一群女人小孩的平安,还能建立大功,将张辽拉拢到刘备手下。
这便是一个机会,很可能成为关平人生中的一个转折点;这机会,虽然风险极大,然而收益也极大。
拼了,如果不能立功,在刘备手下毫无作为,等到荆州之战后被孙权斩首,那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想到此处,关平将大刀双手奉给张辽,道:“文远,你可告诉吕将军,说我关平愿降。”
张辽眼内神色复杂,有些失望,还有些欢喜,轻微的叹了口气,道:“好,辽保证,主公绝对会重用你。”他也许是对关平的失望吧,毕竟关平是关羽的义子,如此轻易的投降,实在是太没气节了。
张辽双手按上大刀,正待拿过来,却发现关平的十指还在用力,没有松开,不由疑惑,问道:“关平你……”
关平眼神有些狼的意味,狠狠的盯着张辽,一字一句道:“文远,若是后面这群人受了一丝一毫的委屈,我便是死,也要把你碎尸万段!”
张辽一怔,竟是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郑重道:“好,我与云长交情不浅,谁若是敢伤他家眷,便是与我张辽过不去!”
关平放下心来,又走回来,至糜夫人、甘夫人面前,将事情简略的说了一遍,糜夫人也叹了口气,道:“平儿,我们现在也只能靠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只是要时刻记着,你是关云长的儿子。”糜夫人何等聪明,就怕关平心性不稳,假戏真做了。
关平低头应是,站起来时,因为失血过多,脑袋内一阵眩晕,摇晃几下,竟是一头栽倒在地上,关凤哭喊一声,扑到关平面前,小手吃力的搂起义兄沾满血的脸,脸上泪珠如断链珍珠一般砸在关平的脸上。
后者吃力抬起头,挣扎起身,而此时,闻讯赶过来的张辽也到了面前,关切的问道:“定国,我这就去叫军中大夫。”
关平一把扯住他,撑起最后一丝力,指了指面前哭的跟泪人似地关凤,道:“文远,小妹只亲近我,这兵荒马乱,要是出来个他娘的不怕死的……”
张辽一面呼喝大夫,一面道:“放心吧,有我张辽在,没人敢动你妹妹。”
关平这才双眼一翻,昏死过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