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兵无奈,只得停了下来,那舞阴守将唤作卫永,此刻正聚拢残兵,看着这一路的尸体,他脸色铁青,脸上横肉颤动,不曾料想,这关平竟是如此经得起打,果然有万军之中取袁绍之头的本事。
“大人,那齐茂战死,连同其手下私兵百余人,都死在了贼寇手里。”齐茂想必就是这一方的大族,这种家族,若是搁在整个大汉帝国,还是微不足道的小姓,一个不入流的家族,便能有这种实力,豪强之患,由此可见。
卫永眉毛一挑,不为所动,某种程度上讲,死了齐茂,还省了他许多心。他在方才的追击战中被关平用戟刺中了左腿,好在他武艺不俗,躲过了第二戟。
“我军伤亡多少?”卫永盯着那士兵喝问。
“这……”士兵吞吞吐吐,不敢言语。
“说!”卫永双眉一横,对于伤亡人数,他心底已经有底,只是不愿意相信而已,一个人,真的那么强大么。
“一百…百三十六人。”士兵艰涩的咽了口唾沫,道。
“关平,我誓必杀你!”卫永望着渐渐消隐在夜色中的大山,猛的狂吼:”将各处屯兵召集,明日准备烧山!”
——
二人一马冲进山林之后,又奔了几百米,直到完全不见了追兵痕迹,方才停下来。
关平心中缓了口气,可就是这口气,一直支撑着他,让他数次在几乎昏厥的时候又挺了过来,现在这一卸,疼痛感、疲倦感,昏睡感,山呼海啸般袭来,看来又是一波药力的洪峰到来,他再也支撑不住,头往下一垂,下巴径直磕在关凤头上,可手上兀自死死的抓着已经被血凝固包裹了的画戟与长剑。
在大战时,为了不给关平添麻烦,关凤一直如一直小猫一般,尽量缩小身体,又如一条树藤,紧紧的缠绕着关平,尽管心中万千担心,可一直不敢伸出头来查看,直到被关平下巴一磕,她才意识到不妙,忙钻了出来。
睁开眼看到的场景,关凤就惊呆了,四面到处是树,是灌木丛,而一直引以为依靠的哥哥,此刻正颓靡的低着头,眼睛眯的就成一条缝,在马上,一颠一簸。
“哥…”关凤搂着他的脸,脆生生的叫了一句。
“啊…”几乎是细不可闻的声音,关平应了一声,眼睛死命的又睁开一点,凑在妹妹耳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吩咐道:”找一处开阔地带,生火,然后……”关平再也说不下去,双眼一闭,直接就软在了关凤的肩膀上。
关平身躯本就雄厚,这力气全压下来,几乎没把关凤直接压垮,她却知道,现在是自己来保护他的时候了,她眼中闪过决然,娇喝一声,竟从那弱不禁风的身躯里爆发出了几倍于平时的力量,生生又将关平扶了起来,把他依在自己背上,一只手接过马缰,控制着也几乎到了极限的踢云,在林中慢慢行走。
终于,关凤听到了潺潺流水声,心中一喜,忙将踢云驾驭到开阔地带,此时,踢云四肢一软,轰然砸在地上,这匹忠心为主的龙驹,也如主人一般,终于是撑不住了。
马一倒,马上二人也随之翻滚在地,关凤被摔得极疼,就想哭,可一看已经完全昏迷过去的关平,咬着嘴唇,挣扎着爬起来,先按照哥哥吩咐,从包裹中拿出火折子,又在附近树林里拾了柴禾,好在今晚乌云未遮仙子,月光奇亮,关凤摸索着,倒也分得清路。
待生了火,关凤又用手在附近小溪里掬来几捧水,洒在了关平嘴里,后者恰值药力高峰过去,又得了水滋润,幽幽转醒,全身虽能挪动,但软绵绵的,使不上半分力气。
“唉……”关凤盯着脉脉望着自己、正哭得稀里哗啦的妹妹,一声长叹,将手伸过去,摩挲着她的脸颊,轻声道:”今晚,我们,怕是交代在这里了。”
关凤竟是破涕为笑了,她吸了吸鼻子,双手拉着他的手掌,放在自己脸颊上贴着,笑道:”凤儿不怕。”缓了缓,她又加了句:”跟哥哥一起,凤儿什么都不怕。”
“哈哈哈……”关平苦笑几声后,慢慢躺下来,双眼盯着那闪耀的火堆,半响,默然滑出两滴眼泪,又是摇头一阵苦笑,黯然叹道:”风来疏竹,风过而竹不留声,雁度寒潭,雁过而潭不留影……唉……”
关平却不知他在感叹时,旁边的小妹,眸中霞光一转,半响,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且羞涩的笑容,仿佛正做了某项重大的决策般。
到了上半夜,关平与踢云的毒性反反复复发作,可就是不将二人弄死,渐渐地,二人腹中空空,开始咕噜噜叫了起来。
关凤忽的起身,从马上拿出二人刚下临颍时买的那把显然是为女子特别制作的粗糙短弓,又将箭壶挂在身上,将衣服各种领口,腰身处都束紧了,并将最爱的头发,也胡乱用一根布绳,束成一团,利落的搁在后背,整个人,立显利落。
“天黑,别乱跑。”关平趴在火堆边,俨然是在等死,道。
“凤儿去找点能吃的,撑过今晚。”关凤整理完毕,只把一个倔强的背影留给关平,就要走。
“找到吃的又有何用……”想起这毒性,俨然是那种发作期漫长,可慢慢将人折磨死的毒药,而外面又有追兵,一直引以为利器的踢云也倒了,关平现在可以称作是万念俱灰。
“不到最后,凤儿不会放弃。”关凤一顿之后,决然一句,那隽秀且坚定的一字一句,在黑夜中,竟是余音绕林,其中勇气,坚比金石。说完,她的身影便消失在月色中的丛林中。
关平盯着她的背景,漠然失神,只是盯着火堆失神,一会儿后,忽的,就见瘫倒在一旁的踢云忽的躁动起来,它极想从地上爬起,却因为四肢无力,只在地上翻滚,可是却不住嘶鸣,那声音中,竟罕见的透出一丝恐惧,这可是任何大战时,它都不会有的情况,那此次的境地,该是何等凶狠!
猛的一阵劲风刮过,关平心中猛的一紧,所谓云从龙,风从虎,这荒山野林,且不比后代老虎都在动物园中,这时代老虎可是一种广布野外的猛兽。
关平右手持剑,挣扎着想站起,却奈何四肢一软,那药性,陡然又发作了,关平闷哼一声,倒在地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