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诺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在魔灵界画符时无法通灵，现在被冯小百事三人道破其中关键，心中豁然开朗。冯小百事的踟蹰,荆有时的苦涩,尚汐的紧张,她都视而不见,因为心神早已沉浸到那本古符秘残本中去了,一心只想着如何将残本上的符炼制出来。

说是闭关,她却只在石室中待了不到一个时辰。

三名男修一直提心吊胆地守在竹塔上未曾离开,见她这么快就出来,以为她终于面对现实，承认在魔灵界制符是极其艰难之事。

荆有时正要上前安慰,却见她已御剑而起，头也不回地朝天水城坊市方向飞去。

尚汐上前拍了拍有些尴尬的荆有时,道：“这种事总是需要花点时间才能接受的，八成是不好意思见我们,自个儿散心去了。待会儿她回来,大家各干各的，就当什么也没发生。”

荆有时郑重地点了点头。

楚诺是第二次来天水城坊市。这里是云州的中心，云州所有的城镇都会定期来此处，用各种物资与天水城交换净水。无论是修士之间的交易还是凡人之间的交易,每天都在以成千上万的数量发生着。

上一次来此地时，楚诺尚未成为有时村的守护仙人，自身的灵气吸收都成问题，因此只是留意与怨咒法则相关的书籍,并未把注意力放在符道上。如今故地重游,她发现现实情况果然如冯小百事所说,有关符道的书籍非常少，只有一些最基本的常识介绍。比如基本制符材料、符笔种类、常见符箓种类等等，都是一些泛泛而谈的东西。

楚诺在天水城坊市里转悠了三日，拍卖会也去过几次，根本没有看到过符秘。制符所需的特殊材料和工具倒是有一些，价格贵得离谱。

经过这三日，楚诺对魔灵界的符道手段已经有了大致了解，本质上与仙元大陆的符道手段差不多，不同的是，制符材料的名称有些差别，而仙元大陆多用纸符，魔灵界多用玉符，也就是以玉牌为符纸的符。

这种被当作符纸来用的玉牌叫做“符玉”。

符玉材质特殊，既可以最大程度上保持灵气不流失，又可以让灵气在内部流动不滞，是最好的承托符文的材料。在保存灵气的功能上，比符纸要好得多，但符玉出产稀少，因此价格也比符纸要“好”得多。

另外，仙元大陆有双倍威力符这个说法，魔灵界却没有，因为符箓被激发后无法再进一步吸收天地灵气，也就无法发挥更多的威力。

有些天才符师另辟蹊径，在符玉上镶嵌灵石，使用特殊的秘法，让符箓被激发后可以吸收灵石内的灵气，从而放大符箓的功效。

灵石在魔灵界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材料，不能被修士或者法器直接吸收，但在某些秘法作用下，可以被符箓和法器吸收。可惜能被吸收的灵气量有限，否则就不止双倍符了，百倍符都行。Μ.166xs.cc

听说这些秘法只掌握在极少数符师世家手里，并且只有寥寥数名符师能够成功制出这种镶嵌灵石的符箓。能制出这种符箓的符师起码都是天符师以上级数，因此魔灵界称这种符箓为“天符”。

提起这个“天符”，楚诺有点想要踹冯小百事两脚的冲动。当初冯小百事曾以各种方式，或收购或交换楚诺手上的灵石，楚诺现在才知道，这些灵石若是卖给符师，价格上能够翻十倍。所以手上这本古符秘残本，她是理所应当不会还的了。

与仙元大陆大规模使用火球符、巨石符等低、中阶符箓不同，魔灵界的符箓大多为中高阶符，比如威力巨大的海啸符、爆裂符，或者是别的法器法宝很难取代的辅助符，比如传送符、移魂符。这很好理解，制符的代价那么大，东西那么贵，质量方面当然得对得起这个价钱。

虽然价格昂贵，但魔灵界对符箓的需求依然高居不下，根源就在于人族修士、包括他们的法器法宝甚至某些战兽，都无法直接吸收天地灵气。

魔灵界没有大型的灵气法阵，因为没有一件阵法道具可以随意吸收天地灵气，一些大型法阵都是上古流传下来以星光之力为能量源泉的，魔灵界的阵法师们只知其用，不知其理，况且积蓄星光之力需要时间，因此灵活多用、随时可用的传送符、符阵等等辅助符，就显得极为重要了。

威力强悍的攻击符更不用说，当修士耗尽体内灵气时，一枚爆裂符或许就能救命。因此大家族修士们都会随身带着少量救命的攻击符或者防御符，甚至身上有没有符箓、有何种符箓，都成为修士身份的象征。

大致清楚符箓界行情后，楚诺去拍卖会拍下了一些符玉和稀缺符材。

她身上灵液不多，但在羊肠谷中获得妖兽、魔兽材料却都是好东西，在拍卖会上很受欢迎。尤其是无影兽的魔晶，一粒黄豆大小的魔晶就换了二十枚符玉。

那二十枚符玉全都出自一名符修之手，是场上唯一名拍卖符玉的修士。其实在场有很多人想要那枚符玉，拍卖师刚刚介绍完那二十枚符玉后，几乎是弹指的瞬间，价格已经飙到两千滴灵液。

楚诺咂咂嘴，一块符玉的价格就在一百灵液以上，按照普通地符师炼制同阶符的成功率为两成计算，炼制一枚符箓仅仅是消耗在符玉上的成本就不止五百灵液。算上符汁和灵气的消耗，估计一枚魔灵界最常用的百里传送符，价格在一千灵液以上。

怪不得从来没有见过荆有时他们使用符箓，几枚传送符扔出去，一个黄图镇就出来了，谁用得起！

正当楚诺发愁的时候，拍卖师却挥手停止竞价，原来那名符师并不想用二十枚符玉换取灵液，而是想换取一粒魔晶。

在场有九成九的修士们傻眼了。魔晶是什么东西？听都没听说过！

少数几名背景不凡的修士虽然知道魔晶是何物，手上却也没有这种东西。能在魔兽爪下逃生就不错了，哪有功夫去挖魔晶？而且魔晶的位置始终成谜，据说魔晶在魔兽死亡后半炷香的时间内，就会完全消失，想要得到一粒完整的魔晶，概率比在拍卖会上看到符秘的机会都小。

有时村在与无影兽的遭遇战中得到了三粒魔晶，当时四人都不知道魔晶的用途，而楚诺在那一战劳最大，于是这三粒魔晶就成了她的个人战利品，现在正好带在身上。

在与那符师交换了一粒魔晶后，那名符师看来很是兴奋，私下里继续追问楚诺是否还有魔晶。

那符师身材消瘦，五官周正，乍一看去，天生的仙人模子。只是有个时不时挤眼的毛病，特别是与人说话时，眼睛眨得更厉害。再配上唇畔的两缕胡须，小眼睛一眨起来，半点仙风道骨的气质都无，倒是平添许多猥琐味道。

楚诺想了想，道：“我还有一粒同样的魔晶，不过不换符玉，换别的。”

也许是平日里高高在上惯了，那符修没想到区区一名散修敢和自己谈条件，有些不太高兴。但他的确需要更多的魔晶，便压着性子道：“说来听听。”

“告诉我魔晶的用途，外加在符玉上镶嵌灵石的秘术。”楚诺平静地道。

那符修眉间顿时升起怒色，道：“魔晶用途老夫可以告诉你，至于天符秘术么，免谈！”他似乎越想越气，又冷冷道，“年轻人，与其好高骛远，不如脚踏实地，符道不是你这种散修可以涉猎的！”

楚诺心中冷笑，一名符师连制符的材料都拿出来拍卖了，符道能高深到哪里去？八成不是不想换，而是根本没有天符秘术可换。

她站起身，随意地道：“那就算了吧。”

那符师没想到她这么干脆，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这下真有些措手不及，猛地眨了十来下眼睛，忽然想到一事，眼皮逐渐放松下来，哼了一声道：“年轻人果然心浮气躁。天符秘术虽不能外传，但有关制作天符的手段，倒是可以交换。”

楚诺本来就没指望拿到天符秘术，这种秘术属于符家秘宝，不可能外传，她那样说不过是讨价还价的手段罢了。

听那符师提到制作天符的手段，她有些心动，面上却故作不以为然地道：“制作天符的手段不就是镶嵌灵石嘛，整个魔灵界都知晓的事，何须你告诉我？”

符师抬起下巴往后一仰，伸手虚点了楚诺几下，一副“你懂个屁”的鄙夷神情：“天符秘术说穿了就是一种附加符秘，和别的符秘一样，也包含符文、口诀、和心法三个部分。世人只知需在符玉上镶嵌灵石，却不知灵石是要按照天符文走向来镶嵌的，灵石与灵石之间还要刻画天符文。我可以传你天符文，但口诀和心法不能给你。”

楚诺暗笑，心道他八成是没有完整的天符秘术：“没有口诀和心法，不能试验，我怎知你给的东西是假是真？”

“你！”符师气结，挤着眼睛骂道：“你以为自己是天符师么！拿到口诀心法你以为自己就能试验了么？试你姥姥！”

他终究还是想换到那粒魔晶，压了压怒气，又道：“老夫堂堂符师，何须骗你！交易本就需各自承担风险，你信不过老夫，老夫又能信得过你么？谁知道你的魔晶是真是假！”

楚诺看他心急火燎的模样，心里好笑。先前听冯小百事的描绘，似乎魔灵界的符师资质卓越、领悟过人，无不受修士们敬仰，个个都是仙风道骨般的人物。怎么眼前这位看起来……倒更象是街头术士？

她继续不依不饶地道：“毕竟还是我吃亏些。我给的是实打实的魔晶，给了你，我自己便没有了。你却只是一条消息一个符文，给不给出去对你来说没什么影响。要不这样，你先把那符文和魔晶的用途写给我看看，我觉得妥当，便将魔晶换给你，若觉得不妥当，便将纸条还给你。”

符师气得目瞪口呆，他这辈子都没想过，还有人敢这样对一名符师讨价还价的。向他求符的那些人谁不是恭恭敬敬百依百顺，价格根本不是问题，他心情好不好愿不愿意制符才是重点。

楚诺看出了他的心思，笑了笑道：“原来堂堂符师，还怕人耍赖。既然彼此互不信任，那这交易就算了。”

她是真的无所谓，再次站起身来时一点不拖泥带水。

看她这样，符师是真急了，甩着袖子怒道：“行了行了！写给你！谅你也不敢玩什么花样！”

片刻后，楚诺接过他递来的纸条。先看了那个天符文，心里暗暗点头。凭她的经验，只要看一下符文，就能大致判断出对方有没有藏私。再看魔晶用途时，她慢慢瞪大了眼睛。

原来那魔晶可以炼制成一种叫做“通天丹”的药丸，喂给战兽后，能让战兽在一段时间内可以吸收天地灵气。服用通天丹是有限制的，修士不能服用，战兽每日不能超过三粒，若出现魔化征兆须立即停止服用一段时间，直到症状消失。服用过量会导致战兽彻底魔化，不可逆转。

“如何？想不想要通天丹的丹方？一粒魔晶可换。”那符师贼兮兮地道，眼睛眨得厉害。

楚诺面不改色地道：“却是没有更多的魔晶了。将来若是再有，定会找阁下换这通天丹的丹方。只是不知到时如何联系阁下？”

那符师有些失望，扔过一枚玉符，道：“用这个就可传信。先不说将来的事，只讲现在，你是不是可以把魔晶给老夫了？”

楚诺一手接过玉符，一手将魔晶递了过去。灵识探入那枚传信符时，不由自主抬头看了看符师那双眨得飞快得眼睛。

传信符里的署名是：地符师，周仙仙。

那自称是周仙仙的符师挺了挺瘦骨嶙峋的胸脯，得意地道：“小丫头，你若再孝敬老夫几粒魔晶，老夫一高兴，说不定就收你为徒。多少人想让老夫指点一二，老夫都懒得理会。不过看你资质不错，只是有些心浮气躁，难免误入歧途。只需有名师指点，将来在符道上或能有些成就。”

楚诺哑然失笑，拱了拱手，道：“承蒙错爱，后会有期。”

待楚诺离开后，周仙仙捏了捏唇边胡须，自言自语道：“真的没有魔晶了？这都诓不出来？”

楚诺回到有时镇，见三名男修还在竹楼上，觉得奇怪，心想都三天了，那三个男人不回石室修炼，整日在竹楼上喝酒作甚？她懒得去问，如今制符的材料大多都准备齐全了，所谓万事俱备，只欠一炼。

荆有时有些拘谨地站起身，朝楚诺张了张口，却不知说什么好。一旁尚汐拉了拉他衣袍，以心声道：“都跟你说了，只当没看见。女孩子家面皮薄！”

荆有时点了点头，有些颓然地坐下。半晌后似乎下了决心，道：“要不，还是我去考核吧，拼一拼。”

尚汐竖起大拇指：“爷们儿！”

冯小百事嘴唇一番，正想讥讽两句，再一想，试一下总比不试要好，便决定不再打击荆有时了。

石室内的楚诺不知道他们三人的纠结，她正取出符玉和各种制符材料，将它们分组。

先炼制看起来最简单的百里传送符，也是魔灵界地符师必须学会的一种符箓。

如果在仙元大陆，传送符的符文必须是一个简化的传送阵法符文，符汁多以天属性灵兽材料配以风属性灵植材料。天属性灵兽极为稀有，阵法符文也非常难掌握，因此传送符在仙元大陆非常昂贵，修士们情愿花钱租用传送阵。

而魔灵界的传送符无需阵法符文，关键在符汁上。以蜃兽唾液为主材料，配以其它风属性灵植材料。灵植材料楚诺都有，蜃兽唾液虽然昂贵，但在拍卖会上却是常见。蜃兽是天生能够操纵空间法则的上古灵兽，传送术就是一种空间法术，符箓中蕴藏了蜃兽的灵力，自然就用不着阵法符文了。

将材料炼制成符汁是一门学问，牵涉到如何将各种材料融合到一起，却又不损失其灵力。而且在炼制符汁过程中，要用到筑基修士自身的三味真火，火候的掌握也是关键。

对楚诺来说，这些都不是难事，别人是靠感觉和经验，她只需运行炼光聚气诀，看着那些灵物的灵气脉络逐渐融合在一起，重新组成有序的新脉络。如果发现哪一部分脉络不对或是断裂，她只要用自己的灵气去引导，也就是以自身灵气为针，灵物灵气为线，将灵物的灵气织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就行了。

准备好材料后，楚诺取出蓝雀尾羽制成的符笔。尾羽硬度很大，可以轻易在符玉上刻画。笔管已经被楚诺按照魔灵界的样式改制好，分成两半，半边灌入符汁，半边灌入灵液。

正式开始刻画符文的时候，楚诺初始还有些忐忑。但当灵液顺着笔尖与符汁一起渗入符玉，并被符玉锁在其中时，楚诺的嘴角慢慢扬了起来。

灵液的控制出乎意料的的流畅、顺滑，就象她自己的灵气输出一样。不知是否都是源自天地自然之物的缘故，灵液与符汁的结合比她用自身灵气的效果都要好，几乎是刚刚开始游走符文的瞬间，便已通灵。

奇妙的是，刻画符文时，她并没有出现在仙元大陆上制符时那种“鸡爪疯”一般的颤抖，灵液的脉络在她的感知里，就象是一个跳着舞的精灵，提前为她指明了符文走向。手腕周围好象有一股水流，柔软却又不容置疑地拖着她的手腕游走。

符首、符身、符胆、符架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符玉表面从下自上，如同潮汐一般，拂过一道淡青色的光芒，最后归于平静。

符成！

楚诺细看这枚百里传送符，与仙元大陆上她制作的大多数符箓一样，这枚符箓沉静下来后，比普通符箓更加黯淡。这是因为通灵程度太高，灵力被完全收敛的缘故。

通灵度越高，符箓的威力越大。百里传送符的威力可以从两个方面反应出来，一是传送的距离，二是激活的速度。

楚诺判断这枚传送符的通灵度在8到9成之间，她没有在魔灵界的制符经验，因此不知道这枚符箓具体激活速度和传送距离。如果在仙元大陆，10成通灵度的传送符可以瞬间被激活，传送距离是普通同阶符的四倍。

她当然不会去试验这枚传送符究竟能传多远，这里的符箓成本太高了，不值得。她更愿意将符箓拿去拍卖会拍卖，自会有专业的鉴定师来鉴定。

紧接着她又炼制了第二枚传送符，这一次更加熟悉炼制手法，制出了10成符。

10成符已经是炼制普通单符的最高境界，但楚诺瞧着那枚10成符，怎么瞧怎么不顺眼。在仙元大陆，她已习惯炼制双倍符，不来一点威力加成总觉得不过瘾。

终于熬不过心痒，她取出那张写着天符文的纸，对照上面的符文，准备在这枚10成传送符的基础上试一下天符。

天符文是直接刻画在玉符反面的，然后在符文的某些固定位置上镶嵌灵石，灵石可少不可多，最多只可镶嵌五枚。

当初楚诺看到周仙仙写下天符文时，就知符文不假，因为她一眼看出这是一个由“金”、“木”、“水”、“火”、“土”五行符文构成的组合符文，然后由一个螺旋形的引导符文作为叠加符文，将这五个五行符文贯穿在一起。所以天符文其实是一个组合、叠加符文，可以算是一个小型符阵了。

是符阵就有阵眼，周仙仙人品倒还不错，符文写得精确不说，还在那个引导符文的中心注明了“此为符脐”四字。楚诺料想“符脐”应该就是阵眼的意思。

不知道周仙仙懂不懂这个符脐的作用，反正楚诺是一看就明白了。她对阵法也颇有研究，本身的法相就是一个大型阵法，一看之下，就知道这个符脐是连接天符文与猪符文的桥梁。

当修士激活天符时，符玉背面的天符文也被激活，灵石释放灵气，通过天符文、符脐导入正面的主符文中，使主符文发挥更大威力。

相通天符文的愿理后，刻画小型符阵对于楚诺来说不是难事。她提起符笔正要刻画，却突然愣住了。

任何符箓，除了符文外总要有个媒介，比如符汁，既是能量的源泉也是媒介。那这个天符文的媒介是什么？没有媒介就没有灵气脉络，这叫她如何通灵？

即便按照周仙仙的符文，一丝不差地刻在符玉上，这符文也只是灵气游走的渠道而已，河渠里没有水，怎么输送货物？

配置这个“水”是很麻烦的事情。每一粒灵石中的五行元素都不尽相同，这就是为何天符文要用上五行符文的缘故。“金”符文能够更好地引导以金属性为主的灵气，“木”符文引导木属性灵气……符文可以分开写，可符汁材料要集齐五行属性，并且互相之间不能相抵触，这可难了。

楚诺提着符笔，不知道如何落下，整个人象凝固了一样。她极力在脑海中搜索合适符汁材料，推演各种材料混合在一起的效果，可推演了成千上万种，依然找不到合适的组合。属性强烈的材料会因互相之间水火不容而导致炸符，属性温和的威力不够，不足以将足够的灵气在极短的时间内导入主符中去。

她不知凝坐了多久，面上神色渐渐有些烦躁起来。只是一点轻微的烦躁情绪，笔管中的灵液便起了一丝震荡，有一小滴灵液滴到了符玉上。

她回过神，正想将那滴灵液吸入自己经脉，却见灵液自行沉入符玉，然后在符玉内部留下了一个斑点，不消失，也不扩散。

楚诺呆了呆，然后既兴奋又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原来如此！

符道一术，她习惯了遇事往深处想，却没想到有些事情会这么简单。这魔灵界的符玉天生就有吸附灵气且保持灵气的作用，引流符根本不需要符汁，灵液就是符汁，而灵液这种东西，天生就是融合五行之物，与灵石最是接近。

楚诺的眼睛迅速亮了起来。既然灵液都可以作为符汁使用，那天符文就必须要那样写吗？肯定不必啊，如果灵石偏重金属性，便以金符文为主导，如果灵石偏重木属性，便以木符文为主导……

灵石必须镶嵌在那几个固定位置吗？当然也不必，只看通灵后那个位置最顺畅便镶嵌在哪个位置即可。

必须不能超过五枚灵石吗？必须！！！别的符师是因为五枚以上的灵石产生的灵气太复杂，导致天符文无法承受。楚诺考虑的是，按照她能达到的通灵度，对灵石的吸收利用会很彻底，主符承受不了这么多的灵气会炸符的。

这下豁然开朗，楚诺击掌大笑，欣然下笔。

与别的符师先刻画符文，最后镶嵌灵石不同，她一边刻符文一边便在最适宜楚镶嵌灵石。灵石中的灵气在符文被激发前无法冲出灵石，而符玉对灵气天生有吸附能力，因此灵石刚刚镶嵌上去，便被符玉牢牢吸住，抠都抠不下来。

刻下符脐时，力透符玉，灵液直接穿过符玉，与正面的主符文某处连在一起。与别的符师严格遵照符脐位置不同，楚诺凭借在仙元大陆炼制双倍符的经验，将符脐穿过符玉后的位置连到了她认为效率最高的地方。

符成。百里传送天符在迸发出五彩光芒后，渐渐暗淡下来。沉静下来后，符文并没有象楚诺之前炼制的符箓那样黯淡无光，而是散发出一种象灵石那样淡淡的晶莹剔透的光泽。

楚诺粗粗估算了一下这枚传送符能够传送的距离，发现应该可以传送至八百里外。听闻千里传送符的价格是三千灵液？她眼皮子撑了撑，小心收好这枚传送符，然后满意地拍了拍储物袋。

在魔灵界，除了传送符，爆裂符也是比较热门的。一个是用来逃跑，一个是用来绝杀，都是保命利器，相对于别的符箓来说，价格还没有那么离谱。

有蜃兽唾液作为符汁，传送符其实算是比较容易炼制的符箓，爆裂符的难度比传送符高一些。并不是符文本身有多难，而是爆裂符本身攻击性极强，符箓不易稳定，制符过程中稍不注意就会引起剧烈的爆炸。

成功的爆裂符应该是极其稳定的，被激发时不会立刻引爆，而是象一道利箭般窜入敌方阵应，然后发生剧烈的爆炸。有些看似成符，实际上却不太成功的爆裂符，会在被引爆的瞬间，在修士手中爆炸，闹个同归于尽的结局。

为了避免意外，拍卖爆裂符时必须有三人以上的资深鉴定师鉴定。过手的人多了，价格自然就贵了，常常是传送符的两倍。

虽然爆裂符没有传送符那样抢手，楚诺还是决定制两枚。爆裂符是她的拿手，她甚至有信心将符秘和材料改动一下，炼制出威力更强的爆裂符。至于稳定性，那根本不是问题，她最擅长的就是稳定符文这门手艺。

调制好了改进过的符汁，正要灌入符笔，楚诺的手忽然微微一抖，放下符笔，灵识朝万兽镯奔腾而去。

只是一瞬，她的灵识便来到万兽镯的异界里，幻化成自身模样。

异界里出奇的寂静，没有妖兽们的咆哮嬉闹，也没有蓝雀与符剑的呱噪。帝屋撑开巨大无比的枝叶，使得方圆十丈之内都被笼罩在它的华盖之下。

符剑悄无声息地来到她身旁，然后一剑插入地底，直末剑柄。楚诺听到它略微有些颤抖的声音，不断重复着：“我的娘！好可怕……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怪物……”

脖颈处冰凉，飞僵攀上她的肩膀，怯怯地嘤嘤了一声。它的样子已经有六七岁孩子那样大，不再象二三岁时那样总是喜欢腻着楚诺，如果不是心情极为不安，不会象现在这样。

楚诺拍了拍飞僵以示安慰，又望向前方。

所有的战兽都聚集在那片巨大的绿荫下，跪伏着。楚诺与战兽们心神相通，能感觉到它们此刻或惊惧、或敬畏的心情，就连桀骜不驯的双牙也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心中满是敬畏。银魅将庞大的身躯约束到一条小银蛇大小，盘在双牙身旁，小心翼翼地将红信含在嘴里。

凝晶兽与蓝雀跪伏在战兽前方，与战兽们之间隔着一些距离，俨然是众兽之首。

在楚诺的感识之中，蓝雀的情绪极其古怪，既恐惧又兴奋，既悲凄又欢喜。这种极其强烈的情绪使它全身羽毛都绽放出绚丽的瑰红色，头顶冠羽不住颤动。

凝晶兽似乎快要吓晕过去了，毛一根根炸开，变成了一颗滚圆的绒球。如果不是全身已经吓到瘫软，它大概早就施展遁地术藏到地底去了。

在凝晶兽与蓝雀的前方，是一大片空地。楚诺的视线继续往前，一抹浅紫色的背影便占满了她的视线。

树下是一名身着浅紫色纱袍的少年。

少年的骨架还没完全长开，个子并不高大，肩膀看上去有些单薄。

那袍子的颜色很是奇妙，当光线穿过帝屋的枝叶落在那袍子上时，被光线照亮的地方会燃起紫色的火焰。

他垂在袍袖外的手干净而稳定，当光线移动到他手上时，皮肤肌肉就会变得透明，隐隐可以看到里面如月光石般光滑晶莹的骨节。

他的左手尾指内，没有骨节，那根尾指是空心的。

楚诺突然不想再往前走了，于是她坐下，远远望着，心里对那个完全陌生的背影说：你不要回头。

少年感知到她得气息，却感知不到她得心声。他回头，眉眼间稚气犹存，目光却苍凉淡漠，如大漠孤烟。

有一瞬间，楚诺垂下了眼眸，片刻后又抬眼，在那张陌生的脸庞上仔细寻找。

那张脸与帝渊有几分相似，那身气质也与帝渊有几分相似。除此之外，没有一丝她熟悉的痕迹。

帝渊说过，往生后他会忘记大部分的事。万年岁月，在凡间宗门中的短短数年，不过是萤火闪过的瞬间。那么一星点的光辉，他当然也会忘记。

他若不回头，她或许还会有些许不切实际的希冀。他若回头，她便必须直面自己的道心。

楚诺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又极淡极淡地笑了笑。缓缓起身，再抬眼时，眼中已没有什么情绪，止如水，平如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