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这个下邳王,可真会揆情审势。”
看过刘衍的奏表后,窦太后微扬凤眸,气得志满。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也!”
身旁的一名宦者飞快地瞟了一眼奏表上的内容,献媚一笑。
窦太后莞尔,但笑不语,将奏表放下后,轻抚了一下发髻,微眯双眼,看向一旁的宦者,问道:“都乡候快来了吧?”
“回太后,应当快了。”宦者垂首道。
“嗯!伺候朕沐浴更衣。”(注:“哀家”只是电视上的称法,历史上,太后一般称自己为朕,尤其是临朝听证者,而大部分没有实权的太后,一般自称予,即便像慈禧,只是垂帘,而未直接临朝,也是自称予)
语毕,窦太后便于身旁宫女的搀扶之前,向湢浴行去。
“马公!”
“幕唯!”
待到将青璃院的众人皆安排离去后,欧阳幕唯与马文便于洛河的一艘舲上相会。
“都安排妥当了?”
坐下后,马文便直奔主题。
“嗯,我已命人将青璃院搬空。”欧阳幕唯点头道。
“那梓木姑娘与那些歌舞伎呢?都安排回老家了?”马文又问道。
“有家的便回家了,但大部分皆与梓木一般,无家可归,我便让他们随梓木一道,前往吴县,二水已然在那里为梓木安排好了住处,今后,他们便可在那里,重新开始。”欧阳幕唯说道。
“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兴许,对那些丫头而言,此番折腾,亦是好事,至少,脱离了风尘之地,恢复了清白之身。”马文点头道。
“只是不知,二水与阿珍如何了?此时,应当在返回下邳国的路上了吧。”
欧阳幕唯微蹙双眉,神情担忧。
“放心吧,王爷已然做好了各种准备,甚至...”
说到此处,马文戛然而止,不再言语。
“怎得?二水做了何事?”
欧阳幕唯见状,急忙追问。
马文搓了搓手指,拿起矮几上的茶盏,轻抿一口后,才缓缓道:“王爷主动辞去了少府监一职,不再管理盐业之事,并将羽林右骑归还朝廷。”
“什么?”欧阳幕唯大惊。
“王爷的护卫兵,以及果儿他们,应当搬出少府监府,带着小世子与小翁主,跟随返回下邳国了。”马文猜测。
“那小雨他们呢?若是二水辞去这少府监一职,那小雨这盐官一职,怕是难保呀!”欧阳幕唯担忧道。
“小雨他们已然搬出了少府监府,回到了梅家小院,现下,那里恐怕只有王将军一家了。”马文说道。
“那小雨的盐官一职呢?”欧阳幕唯继续追问。
“应当不会变,除了增加盐税外,富世盐场与大公盐场仍旧保持原状。”
语毕,马文又拿起茶盏,一口饮尽。
“马公,你老实告与我,二水是不是与某人进行了什么交换,才得以保住小雨的盐官一职,以及两个盐场原有的局面?”欧阳幕唯凝眉问道。
“哎..王爷这番举措,亦是批郤导窾矣!”马文感叹道。
“他到底给了某人什么好处?才能保下这两个盐场不被朝廷操纵。”欧阳幕唯再次问道。
“增加献费。”马文道。
“献费?增加了多少?”
“由人岁六十三钱长到一百钱。”
“涨这么多?那不是要苦了下邳国的百姓?”
欧阳幕唯双手捏拳,神情愤然。
“王爷自然不会将这多出的三十七钱向百姓征收,只有从自己的收入中拨去,献给朝廷。”马文说道。
“幸好下邳国物资丰沛,否则,这献费一交,二水便只有要靠咱们来救济了。”
欧阳幕唯笑着打趣,拿起茶盏,轻吹一口气后,才缓缓品茗。
(注:汉朝时的封国相当于一国丨两制,有自主管理权、军事权,以及税收权益,但他们还是会向朝廷缴纳“献费”,供天子享用,但由于汉政府刚开始没有统一规定数额,由各诸侯王和郡国自行收取,故诸侯王常假公济私,加重百姓负担,因而引起了百姓的抗议。直至高祖十一年二月,下诏统一天下民献费为“人岁六十三钱”)
“不过,这少府监一职,终要有人来接任,即便二水保下了两个盐场的自主管理权,可他们还是要听命于新上任的少府监啊!若是这个职位被那个姓氏的人所接管,二水的努力岂非白费?”
稍许后,欧阳幕唯放下茶盏,凝眉看向马文,道出了心中所虑。
“放心吧,各地盐场那般多,他不会单单只放眼于这江阳的井盐。”马公安慰道。
“那便好。”
欧阳幕唯放心地点了点头,又道:“阿宽昨夜来找过我,让我们最近与二水保持距离,尽量别通书信,若有事,别告与他,他再派人转告二水。”
“嗯,我们暂时与王爷假意疏远,好叫某些人放心。”马文点头道。
“哎..只是不知,我们何时才能相见。”
欧阳幕唯叹了口气,苦笑而语。
“有缘自会再相见,我相信,阴霾总会过去,晴天亦会再现!”
马文看向欧阳幕唯,郑重其事。
“现下,到哪儿了?”
睡过一觉后,梅珍揉了揉迷糊的双眼,撩开帷裳,向窗外望去。
“已过沛县,很快便会抵达下邳。”
刘衍倒来一碗热茶,递与梅珍。
“我一直不曾知晓,下邳国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梅珍抱着茶盏,咕噜几口后,便看向刘衍,问道:“我们日后,便会一直待在下邳吗?”
“至少在朝局稳定之前,不会离开。若是今后,局势稳定了,我们便可四处游览,赏遍大汉风光。”
刘衍拿过梅珍手里的茶盏,又为其参满茶水后,才复又递与她。
“那..我们再也没法回富顺了吗?”
梅珍接过茶盏,凝眉望向刘衍,眸光微闪。
“不会的!”
刘衍摇摇头,轻揽过她,说道:“待到局势稳定之后,我们便可回去。”
“嗯,希望皇上能早日掌控朝局。”
梅珍点点头,回想起仅有一面之缘的刘肇时,不由心生怜惜。
虽然,身为一国之君,可才刚刚上位,便被架空权力,且年岁尚幼,不知能否扭转局面,亦或是,被逼改朝换姓。
改朝换姓?
想到此,梅珍愈发心忧。
“轩之哥哥,咱们的皇上能力挽狂澜,除旧换新吗?”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我相信,咱们的皇上不会让百姓失望!”
刘衍点点头,信誓而语。
“对了,珍儿,兴许,我们抵达下邳后不久,有礼与潇潇亦会很快赶来,与我们团聚。”而后,刘衍又道。
“真的?”
听闻此事,梅珍惊喜交集,“你不是说,让他俩暂时待在阿翁那里,更为安全吗?”
“珍儿,我实话告与你,在离去洛阳之前,我写了一封奏表,交与窦太后,以利换取我们小家的安全与两座盐场的安稳。”
眼看着快到下邳,而窦太后那边似乎已然默认了此番交易,刘衍便不再隐瞒,将自己辞去少府监一职,以及增加献费一事向梅珍坦白。
“少府监一职迟早要归还朝廷,既然你放弃了盐业之事,辞去此职乃迟早之事,只是,增加献费后,会否负担过重?毕竟,这个费用是由咱们自己来出。”
梅珍看向刘衍,娥眉微蹙。
“肯定会增加负担,因此,日后我便没钱再为你添置新衣首饰了,珍儿会否因此,嫌弃与我?”刘衍故作认真地问道。
“哈哈..你以为,我嫁与你,便是图这个?你别忘了,我乃富世乡主,还有整个富顺县的算赋与口赋呢!”梅珍笑道。
(注:汉朝的土地所有制与秦朝相同,土地私有,可自由买卖。土地所有者须向国家缴纳耕地税,耕地税率为亩产的十五分之一或三十分之一。人口税分为算赋和口赋。算赋是丁税,十五至五十六岁的男女每年每人纳一百二十钱(一算);口赋则是儿童税,七至十四岁的儿童每年每人纳廿钱)
“唔..如此说来,今后,珍儿应当比我富裕。”
刘衍点点头,半认真半揶揄地说道:“看来,我以后得倚靠珍儿为生了。”
“好呀!日后,由我来养家。”
梅珍拍拍胸口,信誓旦旦。
“不过,你这般取舍,会否后悔?”
笑过后,梅珍才看向刘衍,凝眉询问。
“不会!”
刘衍摇头笑道:“金钱只是身外物,有你与孩子们相伴左右,便足矣!况且,我连盐业大计都放弃了,又何况是这钱财之事。”
听闻此话,梅珍再蹙峨眉,语带担忧道:“不知今后,江阳的盐业发展会否受到影响?”
“影响肯定有,但无论如何,我们应当向着好的方面去看待问题,毕竟,以公大人与蒲县长的能力,定能继续将井盐事业发扬光大。”刘衍郑重道。
“嗯,我亦相信。”
梅珍点点头,褐眸闪烁,光彩熠熠。
“轩之哥哥,快给我讲讲,咱们未来的家是啥样的?那里冷吗?干燥吗?风大吗?”梅珍忽然问道。
刘衍春山如笑,揽过梅珍,便将下邳国的情况缓缓道来。
“哒哒哒...”
与此同时,去往贡井接到刘成与刘潇后,果儿与肖博展率领的车队,亦从贡井出发,向着下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