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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荤话过了劲, 一晌贪欢一时嘴快的后果,便是惹了佳人气怒。
为阻止曲锦萱起身离开,姜洵只得好声好气乖乖认错, 又借口说上朝时辰临近,干脆爬起来唤人伺候着了朝服,摸黑去了文德殿。
素来朝会, 只有臣子等天子, 罕见有天子早到等臣子的。
饶是几位上了年纪本就觉少的老臣,都才从府里头出来,慢慢悠悠地用完早膳,再乘着马车往宫里头赶。岂料才到崇光门,便听宦侍提醒, 说是陛下已在文德殿内了。
待这消息传到崇光门外,在早食档中用着早膳的朝官们, 纷纷囫囵几口吞嚼了手中的吃食, 便急急往文德殿而去。
原本列队时, 朝官们还打打招呼寒暄几句,或是交谈些公私之事的,这日, 却俱是提着后脚跟入了文德殿, 直至正式开朝前,殿内近乎是哑雀无声。
而尽管姜洵神色如常, 并未将情绪带入政事之中,可那等有心之人,却还是咂摸出了些不对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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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毕,离了文德殿后,姜洵那迫人的气势立时被剥除, 惴惴不安地回了东华宫。
果不出他所料,曲锦萱已起身,回了她的永宁宫。
顾不上旁的事,姜洵匆匆忙忙便去了永宁宫。
永宁宫内,曲锦萱将将用完早膳,正忍着连天的呵欠,在改昨夜被姜洵抽走的几张胭容方子。
听到唱喏声近,曲锦萱笔尖一顿,被巧茹扶着立起了身,前去接驾。
姜洵疾步走近,待要将人搀起,对方已避如瘟神似地,向后退开一步。
曲锦萱目中含着警惕与未消的余怒:“陛下将将退朝,不去处理政务,来寻臣妾可是有何事?”
姜洵尴尬地收回手,却又不受控地,直勾勾地盯住曲锦萱。
无他,盖因这会儿,曲锦萱是上着妆的。
且这妆与昨日封后大典之上,那雍容的扮样还不同。
此刻,曲锦萱月眉微扫,粉面上施着薄粉,两瓣软唇之上,亦涂了些朱脂。
许是为了盖住目下青影,将气色提上一提,不止两颊,就连她那眼睑下头,也是晕了些蔷色胭粉。面靥花钿皆无,比时下贵女们爱画的飞霞妆要清丽,却又比前些时日京中流行的酒容妆要惑人。
经这么一妆扮下来,本因缺觉而生的那股子疲意,反在她那面容之上被化作了慵懒的冶艳之色,越发美得教人看了,心脏都要痹上一痹。
而曲锦萱,自然知晓他在看什么。
若不是昨夜被这如狼似虎的蛮人磨得觉都没个好睡,怕自己满面憔悴无端于人前失仪,她也不愿清早起来抹粉上妆,这会儿又被他灼灼盯住。
说起来,这人昨夜真真是折腾得她浑身发酸,致使她今日起身,两条腿软到一度站都站不稳,险些在宫人跟前出丑不说,自己也觉得难堪至极。
而她之所以发怒,怪就怪他说着那不堪入耳的荤话,目光露骨不止,身下还又有再来的趋势。她一时又气又急,便干脆借势发了怒,想着既能借故晾这人几日,自己也好歇息歇息,讨得几日清闲,亦可让他收敛些节制些,今后莫要再像昨夜那般,在床笫间变着花样折腾她。
再度想起昨夜,曲锦萱便越发没了好气:“陛下若无事,还请回东华宫罢,臣妾这处正忙着。”
姜洵从善如流地表示:“你忙你的,朕不扰你便是。”
委实不好赶人,曲锦萱只好冷哼声去瞥他:“那陛下自便,恕臣妾无有空闲服侍了。”
曲锦萱兀自发着气,却不知自己那一眼斜去,于眸子微微眯起时,在姜洵看来,便成了那勾人的如丝媚眼,让他想立时近身前去,将她拥在怀里怜爱一番。
姜洵亦步亦趋地跟着曲锦萱往殿内行去,若非宫人在,他早便扑了上去,抱着人好生哄宠起来。
曲锦萱连个余光都不赏他,径直回了桌案旁,提笔沾墨,落笔改方。
见她专心悬腕果真不理自己,姜洵不得不收起不合时宜的遐想。
呆立了小会儿,姜洵蓦地想起在宁源收她家书时,自己曾生过的心思。
心念弹动,他凑近了些,端详着那清丽浓婉的字块,借机讨好道:“不如……朕教皇后写字?”
曲锦萱腕间滞了滞,微微皱起眉心来:“陛下当臣妾是霄哥儿么?哪需陛下教?还是说……陛下嫌弃臣妾这字难以入眼?”
闻言,姜洵脊背木了木,立即端正态度:“皇后这一手字工丽逆媚、静中寓动,比朕写的要强多了。”
这便真真是瞪着两只眼珠子说瞎话了。
曲锦萱对自己的笔迹再是有自信,也知晓离他那一手字,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姜洵那一手字得气得势、飞动奇绝,宫里头福阳殿几块宫匾,俱是出自他的手。
而在他仍是一介无名无份的姜公子时,民间便有不少藏家,乃至是朝官,私下都酷爱收藏他的墨宝。甚至于民间有些落拓的学子士人,以仿他的字迹为生。
有这样的前提在先,这几句不走心的夸赞,明明白白,便是个敷衍。偏生这人罢,还要一本正经地加火高强:“朕绝无半句虚言,天可鉴之。”
曲锦萱真真是好笑又好笑,正待想说些什么之际,姜明霄摇摇晃晃地跑进来了。
“父皇!大马!”
见姜洵在,姜明霄立马展臂,抱着姜洵的腿便手脚并用地,往他背上爬去。
“放肆,一回就算了,还想朕回回任你作弄?”
姜洵长臂一伸,将小人儿给捞了下来。捞至身前时,指骨突然被个硬物给敲得发麻。
而在看清姜明霄手中之物后,姜洵面色越发不善起来:“这是何物?”
姜明霄喜孜孜地举着那木孔雀,给他介绍道:“大鸟!”说完,还拔了那孔雀腹下的木片,得意洋洋地向姜洵展示着绽开的彩羽,对他重复道:“大鸟!”
一见到那木孔雀,姜洵便似被刺了下,他眉目冷厉:“朕给你做的玉鱼件呢?”
姜明霄摇头:“大鸟!鱼鱼、不要!”
自己辛苦做的玩意,竟还比不上旁人信手买来的,姜洵眸光沉下:“好个没良心的,那可是朕亲手所制,朕的心思,这就被你给忘却了?”
交谈不畅,不愿意带自己骑大马还要教训自己。姜明霄没了继续搭理这个爹的耐心,转而去磨曲锦萱:“母后……”他踮脚,指着那笔墨:“母后、字、画画、”
“霄哥儿乖,母后宫中不曾备有多余的空白宣纸,这几张都是有用的,今日不画了,可好?”曲锦萱放下毛笔,蹲下身子柔声哄他,又问道:“霄哥儿可用过早膳了?”
姜明霄点头。
这时,一旁的苗钧水见缝插针地出声道:“娘娘,陛下还未用早膳的。”
被提醒,姜洵亦幽幽地望向曲锦萱:“下朝朕便往这赶了,还未用早膳,腹中甚是饥饿。”
曲锦萱看也不看他,只唤巧茹去张罗传膳,自己则带着姜明霄,继续把玩那木孔雀。
片刻后,膳食呈上,姜洵独自坐于桌上,闷闷地用着早膳。
殿中另一侧,姜明霄清凌凌的笑声在殿中回荡,乐得就差没在地上来回打滚了。
而姜明霄笑得有多欢快,便衬得姜洵这个爹有多落寞。
几口用完膳,姜洵亦行了过去,与姜明霄协商道:“朕带你去写字作画,你把这物给朕。”
姜明霄警惕地抱住那木孔雀,显然着墨的吸引,这会儿是比不过他怀里的好东西。
姜洵见他还真拿这物当个宝贝,更是气得脑仁涨疼。
心中一番思忖后,姜洵唤来苗钧水耳语几句。
苗钧水领命而去。
片刻后,苗钧水领着几名宦侍,抬了个木架子进了永宁宫。
是个简易的沙盘。
那沙盘中,有缩得极小的城池屋宇、河流旱地,甚至还有各色军兵攻器,以及鼓角与旌旗。
见得那沙盘,姜明霄“哇!”了一声,当即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两手扒在那沙盘上,亮得发光的眼盯住沙盘中的所有物件儿。
因这物委实罕见,这下,便是曲锦萱,也被吸引了过来。
才亮了战术便初见成果,姜洵心中自得不已。
姜洵清了清嗓子,拿出气势,正打算要先将这沙盘的典故说上一说,再借那沙盘,在妻儿跟前好好发挥一番时,却陡然闻得有人来报,道是有几名臣子在东华宫求谒。
而听了那几名臣子之名后,姜洵眉心皱起。
曲锦萱见他似是不大愿去的模样,便出言劝道:“政事要紧,陛下先去处理政事罢。”
听了曲锦萱的劝,姜洵立马改了要将人晾着的心思。
确实,当真置之不理,将人干撂在那处等着,有损他圣名。
姜洵向曲锦萱投去微笑,夸赞道:“还是皇后识大体。”接着,他又把姜明霄给抱着退离那沙盘:“当心着些,莫要栽进去了,等朕回来。”
……
待出得永宁宫,姜洵便发了问:“可有说何事?”
苗钧水将声音压得很低:“来禀报的人听了一耳朵,道是、道是要劝谏陛下您充盈后宫,多纳妃嫔,育皇嗣事宗庙的……”
姜洵步履微滞,继而,自鼻息间溢出声冷笑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有几个评论给我惊呆了,嫩们咋能比我还污?( ⊙ o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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