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北之地,川路———狗肉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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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就是通风窗和排水口的问题。”李元丰离开门口,走到大桶房里面,依次看看头顶板上的通风窗以及大木桶前面的排水口,“可以设想这样一种手法。将细线接在铁销上,然后经过通风窗,通到外面,用劲拉下细线,便可以将门锁住了。然后,如果弄作得当,还可以将细线从铁销上解开,拉出去。”
“这可太麻烦了。”
“是的。经过朴田老人的验证,这种手法的可能也被排除了———现场并无细线。”
“原来如此。”
“同样道理,也可以通过排水口,将细线接在铁销上作案………但是从二楼的大桶房,将细线引到屋外的排水沟,那可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
“那真相到底会怎样的呢?”宋大白有点不耐烦了,“难道安正就是自尽的吗?”
“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李元丰再次愁眉苦脸地站到门前,“还有一种作案方法。”他又摸着那个铁销,“这样子,将铁销掰到正上方。大致就能保持住这个角度———看,这个铁销停稳了吧。”
然后他将门打开,又用劲关上。门“砰”的一声,声响很大。铁销依然保持着那个角度,没有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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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这样,不行。”李元丰嘟囔着,又将门关了一次。这次比刚才还要用力,就像是摔门。因为震动,铁销失去了平衡,画了一个弧形,落下来。但是方向反了。落到铁销口对面去了。
“反正,就是这个意思。”李元丰没有再试,回头看着宋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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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样做,就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喽。”听完宋大白的话,李元丰耸耸肩。
“是不会留下痕迹,但动静太大。如果深更半夜,发出刚才那样的声响,你觉得会没有人听到吗?这旁边就是寂之,正下方又是朴田老人的房间,而且也不是一定会成功,最多也就是五成罢了。”
“这倒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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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本手记的末尾处,朴田老人说他进行了细致的观察和尝试。他肯定也试过了刚才的方法。恐怕也是出于我刚才讲的理由,排除了这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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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朴田老人和李元丰花了那么多时间,研究大桶房的“封闭”问题,他们的结论到底是什么?
宋大白感到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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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现在,答案就要出来了。”李元丰不停地摸着下巴,自言自语地说着,“安正真的是自尽吗?或许是………但问题是,那个空酒坛………那个………哎?”
他摸下巴的手一下子停住了,“对,对,对。如果是那样………不,那怎么可能。”
“………原来如此。住在书里的人………是书里吗?原来如此。如果是那样………那个………那个是怎么回事?………那个?………对,那个也,那个………”
…………
“怎么了?元丰。”
宋大白不放心地问问,但李元丰理都不理他,在那里嘟囔着别人根本听不懂的话,就像是一个刚入空门的世人在那里念叨。一会紧闭着嘴巴,一会又直直地盯着空中,浅黑的脸上,表情不变,如同石像一样,站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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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很快,李元丰慨然万千地叹口气,“真让人气愤,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太蠢蠢蠢蠢蠢蠢。真让人生气。”
他像狗一样地大吼着。突然冲出大桶房,就像被某种玄力推出去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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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丰!!”宋大白急忙跟在后面跑出去,“元丰,到底怎么了………”
“书,大白。李语大士是住在书里的人。”李元丰在房间的卧榻铺边,一下子转过身,大声说着。
宋大白被弄得莫名其妙,歪着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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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前天,我们在十里城就听说了。”
“那时,我们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就连告诉我们这句话的劫达大士也并不明白。”
“但是………”宋大白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但是,昨天晚上,我们在客栈房间里所说的话呢?那不是可以将事情大致解释清楚吗?”
…………
“啊,你说那个呀。”李元丰点点头,“当然,昨天晚上我们所说的话,的确可以将一些事情解释清楚。但只能得八成左右的答案,还有二成,还没弄清楚,而那才是整个案子的关键………”
说着,李元丰绕过卧榻铺,走到房间的窗边。那是嵌在墙上的黑窗纸,上方还有用于换气的小拉窗,李元丰拉着垂挂下来的绳子,打开小拉窗。
…………
“楼下房间里的窗户也都是这样的结构。”
他跷起脚,想看看小拉窗的状态,但是拉窗的位置太高了,他根本就够不着。
李元丰在房间里四处看看,在房间一角发现了一个圆凳子,搬到窗下,站了上去。
…………
不知道李元丰在考虑什么,只见他将手伸出窗外。
“好的好的,这样不行。”李元丰满意地嘟囔着,从凳子上跳下来。
“什么不行呀?”宋大白问说。
李元丰拉着绳子,将拉窗关起来。
…………
“在那本手记中,关于这个小拉窗,是这样记载的———即使全部打开,也只有不足巴掌大小的缝隙。你还记得吗?”
“你记得可够清楚的。”
“我反反复复,读了好多遍。”李元丰拍拍手上的灰尘,“的确和手记中描述的一模一样。即便全部打开,也只有一个巴掌大小。而且窗子是斜拉上去的,不管你怎样想办法,也爬不进来,甚至连四个手指都伸不出去。”
“是吗………”
“好了,朴田老人在楼下也该等急了。我们已经没必要看阁楼了,直接去地窖。走!!大白。”
…………
朴田在楼梯下面等着他们。
…………
刚才李元丰在大桶房里,进行关门“尝试”时,发出的巨大声响似乎传到了楼下。朴田老人问那是怎么回事。
李元丰则含混地支吾过去,没有向他解释。
…………
三个人朝柴房里面,通往地窖的阶梯走去。
由于宅子破败荒废已久,能照明的只有李元丰的煤油灯了。
…………
他们三人排成一列,走下阶梯,李元丰走在前面,接着是朴田,宋大白在最后。
…………
黑黢黢的地窖里,鸦雀无声,让人不禁直打哆嗦。
浓重的黑暗从前后左右,涌了过来,让人觉得自己都要被一点点地吞进去了。
…………
看着前方摇晃着的黄色光亮,宋大白谨慎地往前蹭着走。
光亮只照到了脏兮兮的土墙,没有看到一件像样的家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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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往里走,房间向右拐了一个直角。的确和手记中描述的一样———
…………
拐过弯,上方有一缕光照进来。在右手前方———头顶板的一端,开着一个四方形的缺口。那就是刚才在大房间里发现的暗道出入口。
…………
“梯子在这里。”
李元丰拿煤油灯照了照,沿着墙壁,横着一个破旧的木梯。
朴田老人则走到缺口的正下方,歪着脖子,仰头看着明亮的大房间。
李元丰喊了他一声,继续朝地窖深处走去。
…………
很快———在煤油光亮下,他们发现走到了尽头。
墙壁上有一扇细长的,灰色的门。
…………
在手记中,朴田曾提到一扇“无用”的门。这好像就是那扇门。
…………
李元丰踱步走到门边。
他用左手拿着煤油灯,右手正准备打开门,朴田叫了起来:“等一下,元丰。还是我———”他嘶哑地说着,走了过来,“还是我来开吧。”
…………
宋大白吃了一惊,紧紧地盯着他。
朴田将右手的拐杖靠在墙壁上,慢慢地伸出手,放在门上,沉吸一口气,慢慢地将门打开。
———那里应该有堵伪装的土墙,早已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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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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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宋大白不禁叫了起来。
“怎么回事……”朴田也同样很诧异,抓着门板,呆站在那里,“这………”
朴田老人绝命摇摇头,嘟囔着,仿佛在自言自语,“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里根本就没有墙壁。好像以前也未曾有过。
———门对面,一条狭窄的甬道一直延伸到更加漆黑的深处。
…………
“进去看看。”李元丰没有理会慌乱的宋大白和朴田,平静地说着,“还是好好地查探一下里面的状况比较好。”
“但是,元丰,这………”朴田喘着气说,“看来手记里写的内容都是胡编乱造的。”
“你还是什么都记不起来吗?”
…………
“我———我………”老人用右手敲打头,仿佛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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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说着,李元丰拿煤油灯照照门里。
笔直的甬道上,没有任何可疑的迹象,“大白,你也进来吧。”
…………
三个人在黑暗中又排成一列,朝前走去。
…………
水从什么地方渗出来,甬道的地面上湿漉漉的。
三个人都很小心,就怕摔倒。每当胳膊碰到两边的墙壁,那彻骨的冰凉让人不禁想大叫。
…………
走了一会,甬道在前方向左拐了一个大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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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过那个弯,也许就是手记中的五个人都看见了的———小女孩和狗的白骨的地方。
说不定,一年前在大房间里亡去的那个雷木也被摆放在那里………
想到这些,宋大白就更加害怕了。
…………
…………
“什么都没有。”
李元丰站在拐角处,回头看着二人说,“你看,朴田老人。这里没有白骨、尸首之类的东西。”
…………
“啊………”朴田的目光跟随着李元丰手中煤油灯的黄色光亮,四处看着。
的确没有尸首之类的东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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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考虑才对呢………宋大白觉得有点头晕,不禁用手扶着额头,肩膀靠在墙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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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就在那时,黑暗中传来李元丰的声音,“那是什么?”
定睛一看,前方几丈远的黑暗中,有个灰白的东西。像是木板之类扁平的东西,立在右边的墙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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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丰催促着二人,慢慢地朝前面走去。
———那好像就是块木板。
长度大约在两尺左右,上面挂着块污浊的白布。
李元丰伸手将白布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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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现在三人面前的是一幅画,镶在银边的画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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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这个。”
李元丰嘟囔着,看着朴田,“这好像是李语大士画的画。”
———那上面画着一个盘腿坐在木摇椅上的小女孩。她穿着浅蓝色的长裙。黑色长发垂在心前,头上戴着顶红色帽子。
………这和手记里提到的那挂在大房间的画完全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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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但是有一点不同。
手记中提到有只黑狗蜷曲在小女孩的木椅旁,但在这幅画中却没有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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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这幅画上有点异样。
———上下左右有好几条黑色的裂痕。这———好像是有人特意将画布划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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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大白悚然而立。
旁边的朴田老人则突然发出异样的厉叫声。他发疯似的摇着头(宋大白从来没有见过),朝后退去,紧紧地靠在身后的墙壁上,仿佛要从那幅画像前逃走。
他的手杖掉在地上,发出了声响。
朴田连拣都不拣,就想贴在后面的墙壁上,继续拼命地摇着头,只有那双眼睛还直直地看着画像里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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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他干巴巴的嘴唇颤抖着,“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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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田先生。”宋大白吃惊地喊了他一声。刚才他的确是在喊“李子”这个名字,“朴田先生,难道你想起来了?”
“我………”
老人总算将目光从画像上移开,靠在墙壁上,耷拉着脑袋,“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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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里面走走。”
说着,李元丰拣起掉在地上的拐杖,递给朴田老人,“就这么走下去,会找到出口。从那里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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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李元丰所说,在潮湿的黑暗中,继续走下去,甬道并没有到尽头(与手记中的描述不同),又出现了一扇与刚才那扇门一样的灰色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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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丰打开门一看,那里有一个通向上面的很陡的木式阶梯。
“能上去吗?”李元丰回头问朴田。老人不声不响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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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上阶梯,入口被一个像盖子的茶色的木圆盘堵住了。
李元丰将煤油灯放在脚下,伸出两手,用劲向上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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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一声钝响,炫目的光照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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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三个人爬上地面。
出口处很狭小,周围被一丈多高的树丛遮挡住了。
———这里好像是前院的树丛堆。为了隐蔽出口,特地设下了这样一个圆形的树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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