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陪着妹妹一路狂奔,不多时便回到适才的酒楼。掌柜的正在柜台指挥着小二把刚才打烂的桌椅收拾,见裴凤着急赶来,心中着实吓了一跳。
裴凤见掌柜的,二话不说,长剑寒光一闪直指掌柜的眉心,像是一剑就要刺下去。裴云见状大惊,心想妹妹这是怎么了?从不伤及无辜的人,如今却是为何要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掌柜的下手?正要劝妹妹冷静的时候,那掌柜的吓得魂不附体,浑身哆哆嗦嗦求饶道:“女……女……女侠,请……请稳住……稳住您的宝……宝剑,您……您要什么……只要小……小店有,您……您都…..都可以拿……拿去。”
裴云也在一旁断喝道:“妹妹,你这是干什么?你疯了?人家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生意人,你这是要干什么?”
裴凤的双眼盯着掌柜的,满眼的杀气让掌柜的魂不附体,但又觉得旁边有人说情,便不再开口言语,指向等那小哥说完之后再决定。
裴凤也觉得这样做很不合适,但是长剑依然没有放下,只是眼神柔和了些许冷冷厉声问道:“刚才那个前来沽酒的人,你可认识?从实说来,否则,我一剑下去,便送你去阎王殿超生。”
裴云见妹妹只是问人,也是诧异,不知为何妹妹会突然如此暴躁。他慌忙夺下裴凤的剑,和颜悦色对掌柜的说道:“掌柜的抱歉,舍妹有点失态,惊吓了您,但是适才舍妹所问,若掌柜知道,还请如实相告。”
掌柜的见已然无性命之忧,长舒了一口气,抹了抹额头的汗珠,略带哭腔地说道:“大侠,女侠,但有所问,小老儿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适才这……”
裴云又再一次抱歉,掌柜的调整了一下心态,说道:“那人小老儿还真不认得,应该是前几日开始,那人每天会来我这里打酒,但是从来不给钱。虽然我们不认识那人,但是却认识那酒坛子的主人,就是我们镇东头做瓷器的彭老汉的。彭老汉自会结清酒钱,所以我们也只认酒罐子不认人。”
“那彭老汉是什么人?”裴凤这突然的一问,让掌柜的瞬间又吓了一跳。裴凤也觉得这样不好,瞬间眼神也柔和了下来,掌柜的一见,便说道:“彭老汉是我们镇子上有名的制陶工,从取材,上釉道烧制都是一绝。只是这彭老汉是个孤寡老人,无儿无女,守着个破窑度日。脾气又古怪,镇上的人都不敢惹他,因此他在镇东头也越发就觉得孤僻了。”掌柜的叹了口气说道:“
也是个苦命的人啊,姑娘你要事想找人,不如就去找酒坛子,就去镇东头找,想必能找到。”
裴凤收剑谢过,临走之时问清了窑厂的路,又丢给了掌柜的一锭十两的黄金。掌柜的自是不敢收,但是裴凤眉头一竖,也就千恩万谢收下。
出得店门口,裴凤跟裴云说道:“哥,幸亏有你在,我感觉他就在这附近,我今夜打算夜探窑厂,麻烦哥哥回去问问吴前辈,若是大师伯也能来就更好了。”
“我不知道,但是我有一种感觉”裴凤言语之中越来越激动越来越急促“我感觉他就在附近,而且,那个背影,虽然外形相差很大,但是神韵却是极其相似,我一定要去看一看。”
是夜,天空繁星点点,不甘寂寞的虫儿正在享受月光的沐浴,唱着愉快的歌儿。树林的鸟儿们都睡了,偶尔远处村子里的几声狗吠,也丝毫惊吓不到它们。从镇子一直东行,有一片榉林,榉林的中间一片开阔处一团团的窑火儿将孤立在那里的几栋茅草屋照亮。
窑火儿照印下,一个衣衫褴褛,浑身被窑灰熏得漆黑的少年正蹲在一块石头上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和月亮发呆,空洞的眼神好像没有任何生机一样。少年的旁边,一个须发皆白的老汉,一边抿着小酒一边砍着脚底下柴火,擦擦擦的声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的有节奏感。
“阿虎啊,你说你看着天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到底能看出啥名堂来?”那老汉抿了一口酒忘了一眼少年,一边劈柴一边慈爱地自问自答道:“唉!好好的一个后生,怎么会是个傻子。我说阿虎啊,你看着月亮能找到回家的路吗?”
那少年兀自不回话,只是盯着天上,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老汉批了一会儿柴便挨着少年坐下,也仰望着天呵呵呵地笑道:“据说每个人都对应着天上的一颗星星,这颗星星的明暗代表着这个人的命格。阿虎,你知道你的命运星是哪一颗吗?你要是能找到,也顺便帮爷爷也找一下爷爷的命运星好不好呀!”
这样的景色,像极了乡下爷孙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端的是一片祥和。
那少年依旧是没有说话,像是一个哑巴一样,但是他看了一眼老汉,极不情愿地走向老汉,给老汉斟了一碗酒,又坐在石头上沉思了起来。
老汉兀自笑道:“说你傻你还不傻,还知道给爷爷斟酒。可惜你是个傻子,要不然我倒是可以可以把我这烧陶的手艺传给你。不是爷爷自夸,天下瓷器皆
出于景德镇,而景德镇最好的瓷器就是爷爷做的。你要是学会了爷爷这手艺啊,保准将来能给你说一个媳妇儿。”随即老汉又摇了摇头,自己嘲笑自己道:“你要是能懂媳妇儿是什么就好了,那爷爷就不用操心了。”
又过了一会儿,老汉又说道:“阿虎啊,别看了,甲号窑一会儿就要出窑了,你过来帮爷爷,快来搭把手。”
那少年闻言,乐呵呵地跑了过去,帮着老汉封火。随着老汉的口号开窑,伴随着一股股热浪袭过,老汉用钩子从窑里勾出一个个架子。架子上一件件青白相间的瓷器在月光和窑火儿的照耀下散发着幽幽的光芒。老汉望着一件件的瓷器出来,像是端详着自己的孩子一样,不住地点头微笑。最后只见老汉足足含了一口大大的酒,噗的一声喷在刚出土的瓷器上,冒出了腾腾热气。热气过后,出窑的瓷器表面都度着一丝蓝蓝的幽光,煞是漂亮。
待热浪过后,老汉又拾起一件长长的瓷器说道:“阿虎啊,你知道这件宝贝是什么吗?是一支瓷萧,这玩意儿吹奏起来,声音可好听了。阿虎,你会吹吗?”说完又是一阵慈祥的笑声。
那少年盯着老汉手里的瓷萧,突然趁其不备将瓷萧抢了过来。老汉先是一愣,随后又笑道:“呵呵呵,你还不服,唉,爷爷错了好不好?我们家阿虎会吹,肯定也吹得特别好听。”
那少年嗯嗯了两声,拿好瓷萧便吹了起来,老汉见这少年执萧的姿势却是十分的到位,心中也是一阵纳闷。
忽而,一阵优美的音乐声从瓷萧中传来:低沉时如泣如诉,像是在幽咽在诉说;高亢时如千军万马奔腾而过,像是莽原中战马嘶鸣的怒吼;这一曲萧声,听得让月亮羞得钻进了云层,让宿巢的鸟儿纷纷探出头,都想看看究竟是谁演奏出这么优美的旋律。
萧声中也引来了一句女声,随着萧声逐渐唱了起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偏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少年一边吹奏,一边看着榉林里缓缓走来一边歌唱的女子,眼神中忽而闪过一丝光芒。但是这瞬间的光芒,又瞬间恢复如常。倒是那老汉,听着萧声和歌声,手里拿着钩子,紧张兮兮地看着走来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