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有些事情,不是自己应该说的,对于这个孩子...他想,让梁希城来告诉她,才是最合适的,可是,她这个情况,梁希城自然也是进不来的。对于她的病情,他作为医生的角度来看,也深知,她是有知晓权的,更何况,她现在这样胡乱猜测,对她的病情也没有好处,知道了情况,才能积极配合医生。
院长思忖了很久,最后终于还是说:"白小姐,我是一院的院长,我姓吴,我和梁家也有些渊源,所以希城也算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他一直都喊我一声叔叔,所以他的事情,我也当成是自己的亲人的事情。原本,这些话,我觉得应该是让希城亲自和你来说,才是最合适的。但是现在,你的情况很特殊,他不能进来见你,所以,希望白小姐你能够谅解他的苦衷。"
炎凉听的云里雾里的,几乎是要生气了,拧着眉头,吃力地说:"到底是什么意思?吴院长是么?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希城他...为什么他不能进来见我?咳,咳咳..."
她情绪稍稍一激动,就会忍不住咳嗽,吴院长见状,连忙示意她深呼吸,"别着急,白小姐,你是病人,我们作为医生都不会隐瞒你的病情,但是在我说下面的话之前,我希望白小姐你...必须要做好心理准备。"
炎凉的手紧紧地拽着床单,"你说。"
吴院长看着她一张略略有些泛黄的脸上,透着几分倔强,心里还在捉摸着,一会儿,她应该能够接受这样的结果吧?双手缓缓地插。入白大褂的口袋里,摸到了一个厚厚的信封,他抿了抿唇,终于还是说:"白小姐,很抱歉,你在我们医院里感染了,非典。我相信,白小姐你应该是很清楚非典这种病情,当时是真的万不得已,所以你肚子里的孩子...必须要拿掉,现在你还处于被隔离的情况,我初步估计你的情况,如果顺利的话,差不多一个星期左右,希望白小姐你放松心情,积极配合我的工作,我一定会还你一个健健康康的身子。"
非典...
你应该是很清楚非典这种病情,当时是真的万不得已,所以你肚子里的孩子...必须要拿掉...
现在你处于被隔离的状态...
整个世界都像是骤然静默了下来,周围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剩下的都是自己的呼吸声,还有心跳声,那样清晰,在自己的耳边扑通扑通,一下接着盖过一下。
炎凉拽着床单的双手有些无力地松开,然后再无意识地拽紧,反反复复了好几次,慢慢的有觉得整个人都石化了,有一种冷冰的东西,顺着她的四肢百骸浸透到了她的全身,由内到外的,都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知觉。
这不是真的!
这一定不会是真的!
她不敢置信,怎么都不会相信,怎么可能呢?非典...她当然知道非典是什么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种病,会感染到她的身上来?她一直都在这个医院里,没有接触过什么人,为什么会有非典?
她不相信,这一定是一场噩梦,一定是一场噩梦,她只是被梦靥了,她相信,只要自己梦醒了,所有的一切都会过去,她还是那个白炎凉,有疼爱她的丈夫,肚子里有一个个月的宝宝...她是健康的,她不可能会感染什么见鬼的非典!
是的,是这样的!
她伸手就一把扯过了被子,盖住了自己,不断地对自己说...醒来,她要醒来,这是一场噩梦,白炎凉,你赶紧醒来吧!这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吴院长见她这样子,就知道她是在逃避,不肯接受现实。但是,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这样的情况,的确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的。
他想着自己再说些什么,可是还能说什么?喉咙口来来去去的,也都是那么几句话,他作为一个外人,作为一个医生,他能说的,可以说的,也都说了,其他的话...留着让他们这些当事人来说吧。
吴院长从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抽出了那个信封,他轻轻地放在了床头柜上,然后才对蒙着被子的炎凉说:"白小姐,我知道你一下子是没有法子接受这样的事实,可是...我希望你能够坚强地挺过来。这里有一封信,是希城让我带来给你的,你这样特殊的情况,现在他不能进来看你,我想,他应该有很多话想对你说,都在这个信封里了。"
"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只要烧退下,就会没事。"
房门卡擦一声被人带上,炎凉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却是不由地伸手就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为什么...为什么做梦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会那么清晰?
那个吴院长说的话,他走路的声音,他关门的声音...所有的一切都那么清晰,这一切,真的是梦么?
连同自己的呼吸,心跳都是那么清晰,这一切真的会是她做的一场噩梦么?
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大声地告诉自己,白炎凉,你很清楚,你现在是清醒着的,这不是做梦,你真的失去了你的宝宝,你现在被隔离了,你感染了那个可怕的非典,你随时都有可能会...死...
她的心脏剧烈地抽搐着,有一种麻木的痛楚,生生地凌迟着她那颗已经千疮百孔的心,没有办法停止。她觉得太痛,浑身都难受,身子有一部分的东西,被硬生生地剜去了,她失去的是什么,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可是再痛,再难受,却没有力气去遏制这样可怕的一切...
谁来救救她...
这么可怕黑暗的一切,谁来帮帮她?她一个人,真的坚持不下去,她不过是闭了闭眼睛,睁开的时候,却有一种全世界遗弃了她的感觉...
被子长时间捂着,慢慢的就感觉呼吸困难,她原本身子就虚弱,这么一捂,就更受不了,身子的本能反应让她下意识地掀开了被子,挣扎着坐起来,这才看到了床头柜上放着的一个白色信封,她想起刚刚那个吴院长说的话。
梁希城,给她的信?
有一种恍惚的错觉,梁希城,还会给她写信,这里面写着的是什么?是他想要对自己说的话么?
炎凉有些怨毒地想着,可是她看了又能怎么样?
所有的一切都不可能再回归到原点。她的母亲还躺在ICU,生死未卜,而她现在,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还感染了非典,也许这个世界上比她凄惨的人多了去了,可是她现在真的是...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觉得整个世界都是黑暗的。
空荡荡的病房里,她一个人就这么孤零零地坐在床沿边,眸光痴痴地看着自己头顶的那袋盐水,眼泪终究还是不受控制地掉下来,模糊了她的视线,也模糊了她整个世界,然后起身,伴随着她的剧烈咳嗽声,她扬手就将那袋盐水扯了下来,咬着牙将手背上的点滴针头也扯掉,动作太大,带出了一定的血丝,她却一点都不觉得疼,将药水丢在了地上,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用力地踩在上面,仿佛只有这样,才可以让她有喘息的空间。
只是,体能现在太差,不过是稍稍动了动,就明显感觉到自己要倒下来,炎凉没有身子一晃,伸手想要去扶住什么东西,最后还是不受控制地摔倒在了沙发边上,她失魂落魄地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双手抱着自己的头,终于是呜呜地哭出声来。
"宝宝,妈妈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妈没有保护好你...妈妈睡着的时候,他们就把你给夺走了...对不起...宝宝..."
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啪嗒啪嗒地掉下来,落在了她的手背上,一大颗,分明就是无声的,无色的,却是给她一种太过刺痛的感觉,她就像是被烫到了,手也跟着抖了抖,最后仰着脖子,让那些眼泪顺着眼角滑落,融进了发丝里,有些到了嘴角,她嘴角扬起苦涩的笑意...
谁说,泪是咸的?
分明就是,苦的。
梁希城翻了个身,喘着粗气从床榻上下来,伸手捏了捏有些胀痛的眉心,看到站在玄关处沉默的关就,他蹙眉,"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来,不到半个小时,看到梁总您在休息,就没吵醒您。"
"我睡了多久?"
"应该有好几个小时了。"关就上前,将手中的几分资料都递给了梁希城,也不浪费时间,解释,"这是梁总您之前让我去调查的资料。李妙曼确定是和张子岳有暧昧的关系,而张子岳,以前是叶盛名的私人医生,这些年虽然叶盛名已经换了医生,不过张子岳有今天的成就,也都是叶盛名一手抬上来的,这是他的财务情况。"
关就指了指其中的一个红色资料夹,"张子岳有一个瑞士银行的户口,我已经派人去调查过了,前几天,的确是有一笔800万的巨款汇入他的账户下,不过他比较聪明,是用他老家的母亲开的户头。只是很凑巧的是,我们调查的时候,正好也调查了他周围的亲人,这么巧,他那个年过七旬的老人,竟然还会在国开户口,才让我觉得奇怪,一调查,大概也就是这么回事了。"
梁希城眸光阴沉,薄唇紧抿,锋利如刃,"李妙曼的钱,谁给的?"
"不是张子岳,他应该是不知情的。李妙曼有一个关系不错的闺蜜,我之前派人找到了她,正好那个女孩子很缺钱,我给了她一笔钱,她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了,李妙曼好像也不知道有人给她汇了00万那么多钱,就是说,只要她听话,帮了张子岳的忙,之后就张子岳就会离婚,和她结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