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眼泪簌簌而下,哭诉道:“民女夫君早死,而民女又是患有肺疾,做不得重活,生活贫困窘迫,实在是无法将小幺儿拉扯大,便想着通过牙行将小幺儿送到那些大户人家,即便终身为奴为婢,也好过跟着民女忍受穷苦,甚至是活活饿死。”
陆遥闻言不禁心中堵塞,如果不是真的已经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谁又会卖儿卖女呢?唉!
只听妇人继续说道:“民妇不是贪图那点银两,是真的想小幺儿能够活下去,所以特地恳求那个牙婆,只要能给小幺儿送到一个好一点的大户人家,从此不必再受冻挨饿,民妇宁肯不要这个卖女儿得来的肮脏钱!”
“那牙婆满口答应,隔日便来到民妇家中,还带着一个贵公子……”
妇人说着,有些激动起来,指着趴在地面的黄四郎,泪水如决堤般汹涌流淌,大哭道:“就是这个畜生!当时满口好话,民妇有眼无珠,竟是错信了,没有看出他根本就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竟然稀里糊涂的签了卖身契,就让小幺儿跟着他走了……”
她越说越是伤心欲绝,一时痛哭流涕,说不出话来。
韩浚不满的瞧瞧桌子,严肃道:“堂下民女,且先莫哭,先将控诉说完。”
陆遥眉头一皱,气冲冲的瞪了韩浚一眼。
这老韩头儿,真他娘的没有人性,人家女儿死了,而且凶手近在眼前,还不能哭了。
韩浚被瞪得一愣,不知他是因何故如此怒气冲冲,因为委实想不到他这个以嚣张跋扈著称的京城头号纨绔,竟然会对一个卑贱草民而心生怜悯。
陆遥转而看向那位妇人,和声道:“别急,有话慢慢说,本官既然坐在这里,定然会为你主持公道。”
那妇人原本被韩浚冷冰冰的官腔吓得心惊胆颤,此时再听陆遥这般温和的说话,顿时几近崩溃,不住的磕头道:“民妇谢过青天大老爷,谢过青天大老爷!”
直磕得额头都血淋淋一片,方才凄然道:“当时这黄四郎欲要给民妇五十两银子,但民妇卖女本就是逼不得已,怕她跟着我受苦受难,又岂会真的是贪图钱财。民妇没有要,跪着求他定要好好善待我的女儿,民妇不要这银两,只求小幺儿能够好好的……这畜生满口答应,便带着小幺儿走了。”
说着说着又是悲痛难抑,低头捂嘴哭泣。
韩浚不耐烦道:“继续说下去。”
妇人平复片刻,接着道:“民妇有子女四人,小幺儿虽然是最小的一个,但毕竟是我十月怀胎所生下的,与我骨肉相连,可能从此便再也无法见到她了,可怜天下父母心,民妇怎能不心生想念?”
“于是,民妇便找到牙婆,恳请她能带我去一趟这畜生的家,让我再见小幺儿一面,谁知牙婆翻脸不认人,非但将民妇轰出门去,还恶狠狠的说以后不得再纠缠,永远也别生出再见小幺儿的念头。”
“民妇实在是太过想念小幺儿,没有放弃,幸好这畜生很有些名声,让民妇偶然得知,他是什么墨家的执事,是个大人物,住在城北的桔萤小巷,民妇立即便到了他家,可惜连门都没进去,就被他家中的奴仆乱棍打了出来,其中有一个人说,小幺儿已经死了,如果我敢再来,就连我一起打死!”
“民妇当时又是伤心,又是害怕,却也知道,如果小幺儿真的被害死了,民妇无权无势,怎能告得倒这个畜生?”
妇人大哭道:“幸好有青天大老爷您为我做主啊,派官差来查问民妇的冤情,否则小幺儿真的就白死了!”
陆遥听得已是牙关紧咬,愈发的后悔刚才打黄四郎这个王八蛋的时候,就该更重一些。
强忍着心中怒火,陆大人冷冷道:“将那牙婆给本官押上来!”
关于此案的一并人证物证,还有细节流程,韩浚早已安排的妥妥当当,陆遥只需照本宣科就好了。
牙婆被衙役押上大堂,上来便“哎呦”一声,哭声道:“老身冤枉啊!”
“冤枉你妈!”陆遥大怒,这等人贩子最是可恶,杀一百回头都不足惜,还他娘的冤枉!
“给本官掌嘴!”
“喏!”
立时有衙役抄起竹板,掐着牙婆的喉咙,对准了嘴狠狠抽了十几下!
牙婆被打的牙齿脱落,满口是血,愈发的恐惧,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陆遥寒声问道:“牙婆,你是否与黄四郎互相勾结,专门替他寻觅****,供他行禽兽之事?”
牙婆胆战心惊的看了一眼倒在地面跟死狗一般的黄四郎,顿时万念俱灰,颤声道:“是。”
陆遥大怒,喝道:“如此心如蛇蝎,简直令人发指!来啊,将她拖下去先重打三十大板,然后打入大牢,听候发落!”
牙婆被拽了出去,片刻后便传进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陆遥扭头看了眼跪在下面那些还未陈诉冤情的人,知道若是一个一个的说下去,恐怕不知得啥时候。
反正即便如此,黄四郎也必然是斩首的罪责,也没必要再听这些人继续说下去了,自己听得心里也不好受。
“罪犯黄四郎,牙婆和小幺儿之母的指控你可承认?”
“小人都认……”
黄四郎不敢不认。
他丝毫不会怀疑,如果狡辩,又得挨一顿惨绝人寰的毒打。
陆遥点头,旋即一拍惊堂木,大声道:“罪犯黄四郎,为满足一己淫邪私欲,对弱小孩童实施暴行,致死伤无数,罪恶滔天,人神共愤!眼下有其帮凶牙婆,和受害者小幺儿之母的证词和指控,证据确凿,现在本官宣布……”
韩浚听愣了,不是交代好审案的流程了吗,这陆二怎的全都忘了?
受害者的家人还未逐个询问,从犯牙婆虽然供认不讳,可上来便抽了顿嘴巴,未免没有屈打成招之嫌。
证据尚未确凿,便如此草率结案,这叫审的什么案子?
还不如连这过场都省了,直接定黄四郎死罪得了。
韩浚摇了摇头,到底是年轻人啊,即便是手把手的教,仍然如此仓促草率,传扬出去,朝堂上还不贻笑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