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禹第一反应就是护着李玺, 不能让对方看到他,于是关门落锁,一气呵成。
大皇子面上一慌, 质问:“方才房中之人, 是你?”
魏禹冷静道:“魏某去了浴间, 刚回来。”
大皇子逼近他,低吼道:“魏少卿, 你把本王当傻子吗?屋内还有一人吧?本王倒要看看, 是谁叫得那般销魂……”
说着, 就要踹门。
李玺听到动静, 也跑到门边, 想出去。只是,不等他开口, 魏禹便背过手在门上叩了三下。
李玺到口的话顿时吞了回去——是他和魏禹之间的“暗号”。
日间下棋时, 每到激动处,李玺总忍不住抓耳挠腮、蹦蹦跶跶, 魏禹轻轻地敲三下石桌, 他就立马安静下来。
根本没有特意约定,两个人就养成了默契。
如今听到魏禹叩门, 李玺立即意识到不对, 捂着嘴没吭声, 只悄悄走到门口,把耳朵贴上去。
外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魏少卿倒是怜香惜玉。”
李玺一怔, 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然而下一刻, 魏禹的话就证实了,他没听错。
“莫非瑞王想把事闹大,让整个平康坊的人都知道您今日夜宿于此吗?”
魏禹瞄了眼他的手臂, 意有所指道:“您的伤这么快就好了?圣人若是知道了,定会欣慰。”
大皇子面色一变,怒意尽显,“你在威胁我?”
“瑞王言重了,下官不敢。”虽然嘴上说着“不敢”,神色却是不卑不亢,与大皇子的气极败坏形成鲜明的对比。
乍一看,反倒魏禹更像世代簪缨之家熏陶出来的贵公子。
“魏某少时家贫,资质驽钝,能得圣人提拔,擢为大理寺少卿,日日如履薄冰,不敢有一丝懈怠。”
话看似前言不搭后语,实际每个字都戳到了大皇子心尖上。
大皇子突然笑了。
他怎么忘了,该担心的人是魏禹,而不是他。
他夸大病,夜会男子,露馅了不过被圣人训斥几句,罚上半年食邑;魏禹却不然,若让人知道他喜好男风,前程可就毁了。
想通了一点,大皇子当即放松下来,从上到下把魏禹看了一圈,笑得暧昧:“难怪魏少卿二十有四却尚未婚娶,原来是同道中人……得了闲,一道吃酒。”
魏禹差点吐了。
都是男人,有的就是俏皮,就是可爱,就是让人眼底含笑、心头泛暖;有的单是看上一眼,就叫人恶心透了。
“承蒙抬爱,不必了。”
大皇子也不恼,哼笑一声,扬长而去。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魏禹方才收敛了神色,开锁进屋。
李玺正站在门边,神色莫名,“原来是大兄……大兄也喜欢男人?”
魏禹心头微动。
个“也”字,略微妙。
“屋里那个是谁?不行,我得去瞅瞅!”说着,就要往外冲。
魏禹拦住他,“我方才为何不让你出去,王爷不知道吗?”
“对呀,你为何不让我出去?倘若我在外面,决不让大兄那么……那么恶心你。”
魏禹心头一暖,“有王爷这句话,就够了。左右瑞王已经误会了魏某,就不必再把王爷牵扯进来了。”
李玺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魏禹话中的深意。
当即炸了毛,“咱们是清白的!”
跟他们不一样!
魏禹淡声道:“你我心里清楚,但瑞王清楚吗?屋中之人清楚吗?”
完了,我不清白了。
我对不起郑哥哥……
小福王一脸生无可恋。
魏禹不知道他时候在想另一个男人,笑着哄道:“王爷不必惊慌,安然度过今晚便不会有人知道。”
“对对对,不能跳墙,不能让金吾使看到,不能让人说闲话!”李玺一着急就挠耳朵,“可是,明日出去的时候怎么办?”
魏禹拉下他的手,似是不经意擦过泛红的耳廓,“王爷放心,我会安排好。”
“我信你。”李玺似是觉得痒,挠了一下。
魏禹克制地移开视线,轻声道:“王爷早些安寝,明日坊门一开就走。”
李玺点点头,颠颠地跑回床上,扒外衫,踢鞋子,钻被窝,麻利极了。
魏禹笑笑,把铺盖摊到另一头。
李玺来没心没肺,沾枕头就着,等到魏禹转身的时候,他已经起了小鼾。
魏禹手上一顿,不着痕迹地扯着铺盖,往他那边挪了一小截。
挪完拍了拍李玺,没醒。
很好。
直接连人带铺盖,一起挪。
直到把人挪到触手可及的位置,c满意。
月色皎洁,客舍的大炕没床帐,铺盖也不甚柔软,过惯了精致生活的李玺睡得不太踏实,半夜含含混混地叫着“姐姐”。
叫第一声的时候,魏禹就醒了,侧身拍了拍旁边的小虫茧,轻声问:“可要吃茶?”
“要,甜的。”小虫子眼睛都没睁,就知道吩咐人了。
魏禹也不嫌麻烦,披上外衫去了灶间,要了壶温茶,烧火的小丫头讨了两块蜜饯,给他泡在茶水里。
小丫头见他生得好看,早就红透了一张脸,连连摆着手,不肯收钱,“不过是自家人做着玩的,值不了两个钱。”
魏禹没硬给,见她手边放着了一半的络子,伸手解下腰间那个,递给她,“个样式更新鲜些,学会了可拿到西市针线街第三家铺子卖钱,挂着彩云幡的那个。”
小丫头使劲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有时候,就是这样一粒小小的种子,或许能改变一个人一生的命途。
李玺踢掉了大半截被子。
魏禹给他盖上,被踢开。
折腾了两回,不不愿地醒了。
魏禹喂着他喝了水,问:“可是热了?”
“不热,就是不舒服,脖子痒。”李玺蹙着眉头,迷迷糊糊地枕到他大腿上,使小性。
魏禹燃起烛火,凑近一看,怪不得说痒,脖子和下巴一大片都给磨红了。
已经是店里最好的铺盖了,和福王府的锦被暖裘相比,还是差太多。
魏禹摇头笑笑,只小金虫虫,可不是寻常人家养得起的。
他把自己的中衣脱下来,裹到被头上,重新给他盖好,一边盖还得一边哄着,不然踢给你看。
他的中衣是官制,料子还算柔软,李玺皱着脸蹭了蹭,还是不太满意。不过,衣服上有他喜欢的味道,决定勉强凑合一下。
完了还笑嘻嘻地表扬了一句:“魏少卿还挺细致,比我房里的丫头还会伺候人。”
魏禹挑眉,“我还有更会的,王爷要试试吗?”
李玺讪讪一笑,怂叽叽地缩进被子里,只留了一个毛乎乎的脑瓜顶,“啊~我睡着了~”
魏禹轻笑着,把被子给他拉下来,免得憋坏。
李玺闭眼睛,起了小呼噜,如果睫毛不像小蒲扇似的忽闪忽闪就更像了。
没了中衣,魏禹只穿着一条单裤躺回了被中,整个被子就像没睡人一样,边边角角都是规矩的。
李玺突然叫了声:“大姐姐。”
魏禹这个样子让他想起了远在安西都护府的长姐,看似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实际最是心软,也……最疼他。
魏禹偏头,对上他晶亮的眸子,“叫哥哥。”
李玺嬉笑:“爹爹。”
魏禹纠正:“禹哥哥。”
“鱼哥哥。”
“禹。”
“屁!”
魏禹探出手,作势要捏他。
李玺嬉笑着躲开,睡得暖乎乎的脸蹭在魏禹的中衣上。
鼻间满是他的味道。
就很安心。
***
第二天,李玺将将醒来,魏禹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热腾腾的羊汤胡饼放在桌上,暖乎乎水盆摆在床边,刷牙漱口的柳枝青盐也准备好了。
李玺闻着羊肉味凑到桌边,被魏禹拎回去,洗脸刷牙梳头发,一气呵成,发髻挽得比王府的梳头娘子还齐整。
直到香浓的羊汤喝进肚子里,李玺还在吹彩虹屁:“你是神仙吗?怎么什么都会?”
魏禹笑:“嗯,神仙派来照顾‘金虫大王’的。”
李玺翘起嘴角,一脸小得意,“那你可得忠心点,若是半路撂挑子,金虫大王可是要神仙告状的。”
“喏。”
魏禹笑笑,变戏法似的抖开一套大理寺官服,还有一双大号鞋,垫上极厚的鞋垫,在外衫里夹上厚袍子,让李玺换上。
李玺一下子高出一大截,也胖了一大圈,喜滋滋地拿手比了比,“我快赶上你了。”
“嗯,也就差区区半个头而已。”魏少卿一点儿都不想打击他。
李玺啧了一声,抓起自己那一大把香囊就往腰上挂。
魏禹挡开他的手,帮他把官服理好,腰带袖口折整齐,领口也顺得服服帖帖。最后,只给他挂了一个代表假身份的鱼袋,一个普通的锦囊,还有一条青色的流苏络子。
一捯饬,就连熟悉的人都认不出是李玺了。
小福王对着铜镜转了一圈,眸子亮晶晶,“明明这么普通,却这么好看!”
魏禹不期然被他逗笑。
只小金虫虫,是不是从来都不会烦恼超过一刻钟?
李玺臭美的时候,魏禹出去雇了一辆马车,联系了信得过的不良人去萧府送信。
“待会儿出了门别说话,别让人认出来。咱们先坐马车去西市,进了祥福酒馆同敏之碰了头,王爷可自便。”
到时候,胡娇会假扮成李玺的模样,从福王府出来。
间客房记的也不是李玺的账,而是二姐夫萧子睿的。
一招原是用来糊弄定王妃的,没想到竟派上了大用场。
就算大皇子派人查,查到的也只会是“魏禹与萧子睿共度一夜”,和李玺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魏禹可谓是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
不料,还是出了意外。
李玺上了马车,不经意一回头,竟在“天字一号房”窗边看到了皓月。
皓月正对着窗户捯饬他那头被长安少女们赞颂为“三千鸦羽迷煞人”的顺滑乌发,那神,那姿态,一看就是酣战一夜、食美餍足的模样。
“我说昨晚怎么越听越耳熟,竟然是他!”
李玺气得牙痒痒,若不是魏禹拦着,当即就要跳下去把皓月暴打一顿。
最后,顿打皓月还是没逃过。
从祥福酒馆和萧子睿碰了头,换好衣裳,三个人一起去皓月小筑堵人。
皓月刚好到了后门,正在下马车。
魏禹和萧子睿在十字街口望风,李玺冲过去,抬腿给了皓月一个窝心脚。
皓月疼得弯下了腰,抬起脸,讥讽一笑:“福王是哪里气不顺了,拿我一条贱命撒火?”
“既然知道是贱命,就该规矩些。”李玺冷冷道,“你既喜欢男人,做什么招惹别人家的小娘子?”
——别人家千疼万宠,捧在手心里的女儿,不是养来让种人渣糟贱的!
“哦,原来是为了寿喜县主。”皓月看了眼街口的魏、萧二人,当即明白过来。
回来的路上大皇子已经传了信,告诉他昨天晚上隔壁房间的人是魏禹和萧子睿。
“看来福王已经知道了。”皓月一派轻松。“那你肯定也知道,昨晚同我在一起的是谁。”
“你还真是恬不知耻!”
“不要以为攀上了大兄就能为所欲为,我现在不杀你,是怕我三姐姐白白地为你种人渣难过!”
“我给你一个机会,你亲自去跟我三姐姐说,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只要让她对你彻底死心。”
“办得好,我兴许能留你一条贱命……”
李玺提着鹿卢剑,在他脸边拍了拍,“若是办不好,就把你漂亮的脸蛋切下来喂熊熊子。”
皓月垂下头,“福王的意思,白某懂了。”
“那就尽快照做,晚一天,我就切你一块肉。”李玺一刻都不想多留,转身上了马车。
有人悄无声息地来到皓月身边,“先生,是不是要提醒瑞王,让他早做准备?”
“为何要提醒他?”
对方一怔,迟疑道:“先生筹谋数年,好不容易接近了瑞王,若被那不按常理出牌的小福王乱,岂不是坏了主子的大计?”
“黑三,你是不是记混了,你家主子派你来是协助我,还是监视我?”皓月瞧着他,声音温温和和,却让对方面色一僵。
黑三连忙躬身,“是小的僭越了。”
“不知先生的计划是……”
“看两个王爷互撕,岂不比咱们出手来得有趣?”皓月看着李玺消失的方向,勾起一丝恶劣的笑。
马车上。
李玺愤愤不平:“他真恶心,他骗了窦姐姐,满皇室的人都以为他们很恩爱。”
萧子睿略蒙,“不是,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方才不是还在骂皓月吗,怎么突然换人了?”
李玺不理他,抠着小木匣的角,继续道:“我要告诉窦姐姐,让她离开那个骗婚骗心的狗男人。”
魏禹摇摇头,“她未必不知道。”
萧子睿:“什么跟什么啊,你们到底在说谁?”
李玺气道:“她肯定不知道,倘若知道,如何能忍?”
“如何不能忍?”魏禹道,“王爷说的那位到底是世家贵女,想来极为聪慧通透,与那人朝夕相处,不知情的可能性极低,大抵是为了家族颜面隐忍罢了。你若这般直剌剌地说了,反倒了她的脸。”
李玺不甘心,“那就什么都不做吗?”
“停!”萧子睿插在两人中间,极力证明自己的存在,“好歹你们也利用了我一场,至少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吧?”
魏禹似笑非笑,“你确定要知道?”
“我当然确定——还是不确定呢?”瞧着魏禹的神色,萧子睿又动摇了。
魏禹不再理他,继续安抚李玺。
萧子睿心里酸溜溜的。
明明他们才是同窗同僚、至交好友,怎么短短一夜过去,魏禹倒和李玺默契起来?
嫉妒让人失去理智。
萧子睿牙一咬,心一横,威胁道:“小宝昨晚没回王府吧?你们再卖关子,我就去你二姐姐跟前告状。”
李玺成功被激怒,抬抬下巴,“个人好烦,让他滚。”
魏禹笑笑,“王爷身份贵重,别说得么直白,应当说‘古困切,大水流貌’,《切韵》所录。”
李玺奇迹般地听懂了,“让他‘大水流’!”
“喏。”魏禹微笑着推开车门,微笑着揪住萧子睿,微笑着把他丢了下去。
萧子睿风中凌乱。
用完就丢?
人干事!
“姓魏的,以后别找我!”
“割席断交!分桃断袖!”
“不是,断义!断义!”
“老子c不跟你断袖!”
萧子睿一边骂一边扯起袖子,把脸捂得严严实实,免得被人认出来,丢了兰陵萧氏的颜面!
李玺呲着小牙,笑得可欢。
“高兴了?”魏禹也带了笑意。
李玺闷闷道:“那就先不告诉窦姐姐……不过,三姐姐的事我管定了,定要让她看清皓月的真面目!”
魏禹笑笑,低头看他手里的匣子,“些陶俑都摔坏了,还带着做什么?”
“可是你送我的第一件礼物,坏了也得带着。”些都是昨天魏禹下棋赢来的,俩人听墙角的时候不小心掀翻屏榻,摔碎了。
李玺刨了刨,惊喜地刨出一个完好的,“你看,还有一个瓷的,没摔碎。”
那是个白瓷娃娃,巴掌大小,疏眉朗目,肃容直立,一看就是个年少有为的读书人。
“欸?我怎么看着有点像你……”李玺就像挖到宝似的,抓着小瓷娃在魏禹脸边比啊比,“真的好像!你瞅瞅。”
魏禹道:“我家里也有一个,和个倒像是一对。”
“个也给你,总不能让他们分开。”
“既给了王爷,哪有收回来的道理?”
“那有机会让他们聚一聚,可好?”
“好。”
李玺绷着笑,一本正经道:“我个看着像今春定窑新出的,你那个几岁了?”
“十岁了。”
十年前的那个晚上,迷路的小娃娃亲手把那个小瓷人放到他书桌上,还煞有介事地说,让娃娃伴他读书。
那天,刚好是他十四岁的生辰。
那个瓷娃娃是他三岁之后收到的第一份,也是唯一一份生辰礼。
“都十岁了?我家这个才一岁呢,还是嫩乎乎的小宝宝,你家那个有点配不上……我再考虑考虑吧!”
魏禹眸底含笑。
十岁太大,八岁是不是刚刚好?
***
李玺回家之前,特意去了趟香饼铺子,把李木槿平日里喜欢却不舍得买的几样香炉香料都买了,足足花去他一整年的月银。
但值得!
只要能安抚好自家阿姐失恋的小心灵,花再多钱都值得!
我不心疼,我一点都不心疼。
李玺努力保持微笑。
进门之前先准备好手帕,足足十条,用来给李木槿擦眼泪;再准备一个软垫,防止李木槿拿香炉砸他;对了,还有满满一匣子蜜饯点心,李木槿一伤心就爱吃甜食。
一切准备停当,李玺c一咬牙一跺脚,雄纠纠气昂昂地进了寿喜院。
李木槿正坐在桌前络子。
呃,居然没哭。
不仅没哭,好像还在笑。
李木槿看到他,欢快地招了招手,“小宝快过来,姐给你了个新络子,刚跟窦姑姑学的。”
李玺狐疑地看着她,“你怎么么高兴?”
“我不该高兴吗?难不成我非得哭哭涕涕c正常啊?”李木槿边打络子边说着,还心颇好地哼起了歌。
李玺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试探道:“你没收到皓月的信?”
“你怎么知道我收到皓月先生的亲笔信了?”李木槿顿时喜笑颜开,小心翼翼地从香檀木匣中拿出一封信。
李玺瞅了一眼,字里行间情意绵绵,几乎把牙酸倒,根本没有一刀两断的意思。
“信是何时给你的?”
“就你进门前啊,我刚看完收进匣子里。”李木槿羞涩道,“皓月先生邀我去赏花宴——你说,他是不是要我表白?”
李玺冷冷一笑。
好一个皓月,竟敢阳奉阴违!
李木槿瞧了眼他手里的大包小包,不赞同道:“小宝,你怎么乱花钱?母亲近来因为那谁的事心可不大好,让她瞧见了得说你。”
李玺呵呵一笑,“如果我说,些都是给三姐姐买的,母亲还会骂我吗?”
“那自然是不会的!”李木槿瞬间改口,“不仅不会骂你,还会夸你,夸咱们小宝听话、懂事、孝顺。”
李玺呵呵呵:“姐,你读过《切韵》吗?”
“那是啥?”
“一本书。”
“但凡是书,都别问我,肯定没读过。”
李玺学着魏禹的样子,微微一笑,“《切韵》里有一个字,‘古困切,大水流貌’,特别适合送给你。”
李木槿:???
“没文,真可怕。”李玺一脸遗憾地拍拍她的肩,把大包小包往手臂上一挂,扬长而去。
一个字:舒爽!
两个字:爽极了!
——————
李木槿说的赏花宴,其实是大皇子府上举办的。那皓月果然在大皇子心中份量不低,竟能代表他给李木槿下帖子。
李木槿提前好几天就做衣裳、挑首饰,高兴得什么似的。
李玺直骂她傻,转头就去瑞王妃窦氏要了个帖子,嘴上说着要让李木槿亲眼看看,她瞧上的男人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其实是担心她吃亏。
殊不知,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也有人正在关心着他。
自从那夜过后,魏禹一直在留意着皓月和大皇子的动静,怕他们对自己或李玺不利。
尤其是李玺。
个小福王一点都不知道人心险恶,照样日日跑去动物园骑马烤肉,带着熊熊子撒欢。
听说瑞王府要举办牡丹花宴,李玺和李木槿都去,魏禹不放心,于是请萧子睿帮他要份请帖。
萧子睿纳闷:“你不是向来不喜欢这种场合吗?怎么回还上赶着要去?不是,书昀,我觉得最你最近不大对劲……”
魏禹道:“福王说得没错,你很烦。”
“对对对,就是换庚帖之后,开始变得不对劲起来,书昀,你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魏禹整理着案上的卷宗,随口道:“请帖拿来,我就告诉你。”
“你先说,我再去。”
魏禹挑眉,“你确定要知道?”
“给我下套?”萧子睿哼道,“我跟你说,我次绝不往里钻了。你说吧,我听着。今天就算你告诉我天要塌了,你看我会不会眨一下眼!”
魏禹淡淡一笑,干脆地告诉了他。
萧子睿确实没眨眼,他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去,整张脸都白了。
“不是,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瑞王他、他居然——”草!他都不好意思说!
魏禹继续刺激他:“他不仅是,还是下面那个。”
那天大皇子从隔壁出来,颈间的痕迹、眼中的韵、走路的姿势,明晃晃写着——我!是!受!
萧子睿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可是未来储君,要肩负起整个大业的!”
“很快就不是了。”魏禹嗤笑道。
萧子睿更担心了,“书昀,你要做什么?你别乱来,那可是大皇子,不是咱们之前坑的那些贪官酷吏,他身后是窦氏、是后族,还有圣人!”
魏禹失笑,“你紧张什么?”
“我能不紧张吗?你想挑战门阀我不反对,但咱们得循序渐进地来啊,你怎么上来就挑了个至高点?”
“我说是意外你信吗?”
“你当我傻吗?!”
魏禹耸耸肩,干脆不再解释,只道:“那日的安排并非毫无破绽,瑞王手下能人众多,若有心去查,我怕……对福王不利。”
萧子睿翻了个白眼,“你可拉倒吧!你信不信,就算你被瑞王坑死了,成灰,再活过来,我那小舅子也不会掉一根毛!”
魏禹勾唇,“那样最好。”
萧子睿吸了口气,眼神变得危险,“魏书昀,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在想什么,怎么突然对咱小舅子上心了?”
魏禹垂眸,一脸淡然,“既然知道是小舅子,那就越紧把请帖拿来——还是说,你想让福宁县主觉得,明明知道小舅子有危险,你还推三阻四不愿帮忙?”
宠妻狂魔·萧子睿:“……”
算你狠!
“明日午时之前,送到我家。”
萧子睿头也不回地比了个不太雅的手势。
***
牡丹宴设在瑞王府后园,园中足足种着九十九株牡丹花,皆是姚黄、魏紫这样的名贵品种。
瑞王妃窦卿依在长安城是出了名的爱花之人,些牡丹皆是当年大皇子为了追求窦卿依,亲手栽在园中的。当年还有不少文人骚客作诗赞颂,传为一段佳话。
如今得知背后隐,再看些花,只觉得无比膈应。
窦卿依气质温婉,笑意盈盈,“就知道小宝得跟着槿妹妹一道来。你最喜欢的迎风亭给你留着呢,茶水点心都配好了,还有熊熊子爱吃的肉干。”
她是太后的娘家侄孙女,比李玺年长几岁,当年和李云萝一道在长乐宫住过两年,对李玺十分照顾。
李玺也很喜欢她,来是叫“窦姐姐”,而非瑞王妃或长嫂。
如今看着她对自己如儿时一般亲近,李玺终归没忍住,道:“窦姐姐,等花宴结束,我有话对你说。”
窦卿依一笑,调侃道:“瞧着小宝模样,倒像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莫非瞧中了哪家小娘子,想让我前去说项说项?”
“姐姐就当是吧!”李玺不想坏了她的兴致,咧了咧嘴,带着熊熊子跑到迎风亭去了。
窦卿依笑着目送他离开,一转脸,瞧见不远处的大皇子和皓月,眼中的笑意一点点收敛起来。
如果说大皇子是骗婚的深柜,那皓月就是妥妥的海王。
边,他勾着大皇子明目张胆地在花丛里转了一圈,转头扎到了贵女堆里,瞧着小娘子们为他拈酸吃醋。
偏偏他还极有本事,三言两语就能平息贵女们之间的冲突。也是个人才。
瞧着李木槿从期待到失落,李玺一边骂她一边心疼。眼瞅她又被柴蓝蓝压了一头,小福王终于看不下去,拍拍身上的点心渣子,一屁股坐到了李木槿身边。
“在玩什么,算我一个?”
柴蓝蓝当即乐了,“飞花令,你会吗?”
当然……不会了。
不过,小福王半点不慌,悄悄地朝魏禹勾了勾手。
魏禹无奈地笑笑,坐到了他身边。
接下来,李玺凭着扯腰带,勾手指,偷换小纸条等一系列手段,帮李木槿赢了柴蓝蓝。
大皇子坐在主位,瞧着李玺和魏禹的小动作,露出一抹暧昧的笑。
基眼看人基。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皓月知道李玺今日是来干嘛的,他不介意成全他。为了把戏做足,他在大皇子的酒里加了料。
黑三再三确认:“先生当真要样做吗?”
皓月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费尽心机把些人聚在此地?”
“可是,样一来,无论瑞王和福王最终谁胜谁负,先生都不可能继续留在瑞王身边。”
皓月摇摇头,笑道:“不,他们只会两败俱伤,而我,c是最大的赢家。黑三,你信不信,此事过后,我将不再是瑞王身边见不得光的男宠,而是让他不得不信赖的谋士。”
黑三一怔,“先生的意思是……”
“且看吧。”皓月高傲地抬起头,“我不会让你的主子失望的。”
大皇子对皓月十分信任,他端上来的酒,丝毫没有怀疑。足足一壶酒下肚,身上顿时燥热难耐。
“怎么回事?”
“王爷也中招了?”皓月握着拳,似乎在极力隐忍着,“我还以为是有人想让我出丑,没想到……竟然连王爷都敢谋害……”
大皇子咬了咬牙,低吼道:“是谁!谁么胆大包天!”
“王爷,先别说些,咱们还是先、先纡解纡解吧!”皓月已经伸出手,暧昧地贴到了他腰上。
大皇子狠狠一颤,噬心侵骨般的痒意弥漫全身,“不行,不能在这里……”
他极力隐忍着,同皓月一前一后,进了一间无人的偏屋。
李玺正带着李木槿悄悄跟在后面。
席间,李玺瞧着俩人眉来眼去、窃窃私语,就觉得定然有事,八成是要找个没人的地方,拉拉手,说个秘密啥的。
死他都没想到,俩人上来就劲爆十足——大皇子背着身子趴在墙上,皓月在他后面……
李玺惊呆了,直到听见李木槿的惊呼,c反应过来。
阿姐还在!
怎么能让阿姐看么肮脏的东西!
李玺拉住李木槿,拔腿就跑。
李木槿已经傻了,苍白着脸,步子跌跌撞撞,“那是、那是皓月先生吗?他和大兄……他们……”
“对,阿姐可瞧见了,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后离他远点。”李玺狠心道。
李木槿任他拉着,目光呆滞,丢了魂儿似的。
熊熊子听到他们的动静,汪汪叫着追上去。
响亮的叫声惊醒了酣战的两人。
大皇子c发现,窗户没关。
而皓月,则是故意的。
他故意开着窗户,故意让人引来熊熊子,故意提醒意乱情迷的大皇子,那是李玺的爱犬,来和他形影不离。
“李玺!居然是他!”大皇子恨恨咬牙,“我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他——唔……”
皓月拿话引他:“王爷,我有些担心,那小福王来是爱玩爱闹的,您说,他会不会告到圣人面前?”
大皇子喘息着,怒道:“就算不告到父亲跟前,也会闹得满城风雨,父亲、父亲早晚会知道——草,你轻点儿!”
“王爷不就喜欢我样吗?”皓月勾起一抹残忍的笑,“不如,王爷先下手为强,在小福王把此事宣扬出去之前,先让他们‘满城风雨’。”
想到行令时李玺和魏禹的小动作,大皇子缓缓地笑了,“皓月啊,本王还不知道,原来你么有用。”
“王爷很快就会知道了。”
皓月一个用力,险些把大皇子送走。
……
李玺让胡娇把李木槿和熊熊子送回去了,而他还要忍着恶心留下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继续饮酒赏花。
总不能让人知道,李木槿是因为看到了男男那啥,受了刺激c提前离席!
李木槿就别想嫁出去了!
一种植物!
一种植物!
一种大烂植物!
恶心死了!
李玺一边骂一边喝酒,没有胡娇暗中保护,无花果也不在,一不小心就中招了。
皓月早就计划好了一切,怎么可能错过么好的机会?
任凭魏禹千防万防,都没想料到他们会般阴损,般下三滥。
不仅李玺,他也中招了。
药不是下在酒里的,而是一本书上,那书还是魏禹自己带来的,不知何时被人在里面撒了药粉,一翻书页,猝不及防地散进了鼻子里。
那是极烈性,极罕见,也极难解的一种药,若非魏禹儿时为了赚笔墨钱,给一个疯疯癫癫的赤脚游医做过几年学徒,根本不会认出来。
倘若这时候他立即去找解药,并不算晚。然而,他第一时间考虑的不是自己,而是李玺。
李玺是否也中招了?
会不会落到大皇子手上?
即便只有一成的可能性,魏禹也不敢赌。
因此,他错过了最好的解毒时机,花费了许多时间,c在瑞王府后院一个荒芜的小树林里找到了浑身发抖的李玺。
魏禹心疼坏了。
那一刻,他什么都没想,只遵循着身体的本能将人揽进怀里。
就那么抱着,咬着牙,强忍着没有更进一步。
李玺边哭边骂——
“让老子知道是谁在算计老子,老子一定把他剁碎了,喂熊熊子!”
“不,熊熊子c不要吃种大坏胚,干脆去喂二哥哥的鹰好了!”
“你不许笑!我不是自愿哭的,是、是因为这个药,对,药是让人洒猫尿的……我c不想哭!”
瞧着他活力十足的模样,魏禹悬着的心顿时放下一半。
尽管被药性折磨得想要一口吃掉只小金虫,然而,真正伸出手,却连大一些的力气都舍不得用,而是轻轻地,无比珍惜地抱住他。
“别怕,有我在。”
“我带你,离开里。”
魏禹极力调整着呼吸,不让他看出异样。
李玺已经烧糊涂了,“嗯,先离开,等我好了,就……就回来,一把火烧了瑞王府!”
明明话都说不稳了,还是这般张扬自信。
魏禹不由笑了。
就觉得,多大的事都不叫事了。
同一时间,大皇子和皓月的人正在找他们。
按照皓月的计划,下药的时候魏禹应该跟李玺在一起。没想到,李玺中招之后还以为是喝多了酒,自己跑到小树林吹风来了。
不过,他们俩现在确实在一起了。
魏禹抱着李玺,一边跟身体里的药性对抗,一边谨慎地避开皓月和大皇子的人。
若非自小训练出来的惊人毅力,此时早就耐不住了。
李玺是半点毅力都没有,他喝了不少酒,酒劲一上来,药性发挥得更快。倘若不是魏禹哄着劝着,衣裳都要被他扒掉了。
“不行,样躲来躲去不是办法,先找个没人的地方,帮你把药性解了。”
魏禹趁人不注意,抱着他遛进了林子边上的一个小木屋。
看样子像是用来放柴的,屋里堆满了捆好的柴堆,倒方便了二人躲藏。
魏禹脱下外衫,铺在地上。
李玺猛地抱住自己,“你你你、你干嘛脱衣裳?我跟你说,就算我中了药,我也不会和你做、做那种事!”
魏禹没忍住,笑了,“乖些吧,不碰你。”
然后,无视李玺的挣扎,强行把他放到摊开的衣服上,转身抱了两捆柴禾,堵住门口。
李玺惊了,圆溜溜的眼睛瞪着他,“不碰我你堵什么门?不对,就算碰也是我碰你!”
“嗯,都听你的。”魏禹宠溺地哄着,心内苦笑。
只小金虫再敢恃萌行凶,他就真忍不住了。
“你乖乖躺好——”
“我为何要躺好?”
“不躺好,如何解毒?还是说,王爷喜欢别的姿势?”
“你在说什么鬼啊!”李玺整只虫都红透了,“你就直说,怎么解,我自己来!”
“倘若如此简单就好了。”魏禹苦笑,“药叫‘春宵度’,原是给南风馆中的烈性清倌用的,只能借助旁人之手纡解,或者……”
他顿了一下,瞒下了后半句,转而道:“若是不及时……弄出来,就会伤了根本,再不能人道。”
李玺瞬间惊恐,“那岂不是要变太监?”
魏禹已经被药性折磨得双眼模糊了,极力克制着,道:“所以,王爷是想纡解,还是想变太监?”
李玺皱着脸,委屈巴巴,“还是纡解吧……”
魏禹把手探过去。
李玺突然捂住,“不行!”
“那就变太监?”
“变就变!那也是一个清白的太监!”他还要清清白白地见心上人呢!
魏禹哼笑:“你想做太监,也得看看我答不答应。”
李玺撒泼打滚:“姓魏的!你今日要是敢、敢轻薄于我,我就……我就娶了你!”
“王爷现在可以改口叫我王妃了。”
魏禹耐心彻底告罄,再不跟他废话,直接上手。
下,李玺真哭了。
哭得可惨。
直到此时,他都不知道魏禹也中了药,并不比他好受半分。
他也不知道,“春风度”还有另一种解法——用利刃刺破大腿内侧的阴包穴,放血三碗,将药性引出。
魏禹舍不得给李玺放血。
也舍不得让他帮自己纡解,甚至提都没提。
李玺解了药性,睡着了。
睫毛上还挂着小泪珠,怪委屈,也怪可爱的。
魏禹只允许自己碰了碰他汗湿的额角,便克制地移开视线。
然后,提起柴刀,削尖树枝,咬着牙,朝着自己的大腿狠狠地刺了下去。
顷刻间,鲜血喷溅,染红了素白的中衣。
正是为李玺裹过被头的那件。
与此同时,大皇子的人也发现了间隐蔽的柴屋,正迅速围拢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还是早上6:00准时更新哦!
两章之内必赐婚!
还有身世啥啥的,也会有一丢丢苗头露出来……就是这么迅速且高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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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文前六章按爪都有小包包哦!(24小时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