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福王一言不合就说起了情话, 魏少卿差点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亲下去。
下巴都捏上了。
圣人的剑也□□了。
关键时刻,柴驸马出来救场:“福王已年满十六,在学宫表现良好, 中秋宴上的功劳更是有目共睹,臣奏请圣人, 让福王到鸿胪寺任职。”
这话说进了李鸿心坎里。
他正愁没理由提拔这个臭小子呢,枕头就来了。只是, 没想到会是柴驸马递的。
他这才惊觉, 早从中秋宴选人时, 柴驸马就已经站在了李玺这边。
李鸿不着痕迹地看了魏禹一眼, 淡声道:“难得柴卿瞧得上他,那便让他去鸿胪寺,给你打打下手吧!”
众臣齐齐一惊。
给鸿胪寺卿“打下手”, 那不就是少卿吗?
从五品!
福王将将十六岁!
“才从五品啊?”
李玺还不咋乐意呢,他家书昀兄都破格提拔成正五品了, 马上就要奔着四品去了。
百官生怕他说上一句“给我个二品官当当呗”, 太后和圣人八成会答应, 权衡之下, 纷纷执手,“福王机智善断, 处事周全, 鸿胪寺少卿正合适。”
良心好痛!
李玺撇撇嘴,不怎么开心地把头搭在魏禹肩上。
魏禹依旧站得端正,只是肩膀稍稍倾斜了些, 方便他靠。
李玺卜楞了下脑袋,突然想到,自家书昀兄就是“少卿”呀, 若自己也成了“少卿”,正好是一对!
于是,开心地谢了恩。
下了朝,小娘子们聚在一起,一边觉得高兴,一边又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伴随着今日的荣誉,她们的女官生涯也到头了。可能,这一生就只有这一次了。
柴蓝蓝坚毅道:“别哭,以后还有机会。”
“你是说三年后的中秋宴吗?可是,那时候我们都要嫁人了,不可能再待在学宫,婆家也不会允许……”王荣荣看着手里的金鱼袋,忧伤道。
柴蓝蓝戳戳她脑门,“你说你,挺有本事一个人,怎么满脑子嫁人嫁人?”
李木槿扑哧一笑,“荣荣也没白想啊,之前就想嫁给二皇子,将来做皇后,如今这不快了么?”
王荣荣脸一红,“别乱讲。”
柴蓝蓝抱着手臂,直截了当道:“二表哥不能做储君,他也没那个本事,只有小宝做了储君,我们才有当官的机会。”
“你说什么呢,这话是能乱说的吗?”李木槿忙捂住她的嘴。
柴蓝蓝白了她一眼,“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自己心里不明白吗?小宝才是最合适的。”
只有他,真正把女子放在和男子同等的位置,并且敢于说出这一点,并大胆地为她们争取。
关键是,还能争取到。
“我想好了,保福王,不管嫁不嫁人,不管能不能再做女官,我都要保他。”柴蓝蓝沉声道。
“我也想,可是,我没什么本事啊!”崔兰心弱弱地举手。
“那就好好提升自己,时刻做好准备,总有用得到你的一天。”魏清清难得强势,“这也是我对自己说的话。”
“哦哦,我记下了,那我回去就好好念书,再也不偷懒了。”崔兰心乖乖道。
“我和你们一样。”王荣荣说。
她以前觉得做皇后很风光,可以给祖父祖母长脸,在鸿胪寺的这些天才渐渐看明白,位置越高,盯着的人越多,能做的反而越少。
若真成了皇后,她想见祖父祖母一面都难,更别说日日侍奉,那还是算了。
现在她有了新目标——和祖父一起站在朝堂上,哪怕只有一天!
众人看向李木槿。
李木槿表情复杂,“我怎么觉得这事不大靠谱?且不说咱们能不能行哈,就说小宝,你们能想象他穿着龙袍做圣人的样子吗?”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李玺抱着熊熊子在席子上打滚、满嘴油渣让魏少卿擦、像个虫子似的拱在魏少卿怀里撒娇……
做圣人?
“他可以。”柴蓝蓝坚定道。
李玺看似吊儿郎当,关键时刻,总能有办法搞定那些顽固的老臣。
跟着他做事的人,有能力的可以得到提拔,尸位素餐的什么都别想捞到,没人不服他。
昨日,柴驸马喝醉了酒,对她和兄长说,李玺比二皇子适合那个位置,也比当今圣人适合,或许比先帝还适合。
他是唯一一个有希望带领大业走向盛世的人。
李木槿听得一愣一愣的——自家小弟,有这么厉害?
“原来你们在这儿,叫我好找!”李玺端着腰带,一摇一晃地走过来。
“今儿不是重阳节嘛,吃了午饭去乐游原上摘柿子呗,我都跟三郎他们说好了,到时候再弄点小肉串,边蒸柿子边烤肉,或者弄几条鱼,鱼肉烤了,鱼骨鱼头熬汤喝,怎么样?”
小娘子们表情复杂,心情更复杂。
柴蓝蓝恨铁不成钢,“你脑子里想的只有摘柿子吃鱼吗?有时间能不能看看书、理理政务?”
李玺满面惊恐,“柴呱呱,你被鬼附身了,还是你以为我被鬼附身了?大好时光,我有多想不开去学习?”
小娘子们:“……”
“蓝蓝,不然,再想想?”
……
“奇奇怪怪的。”
李玺端着腰带,嘟嘟囔囔地走了。
路上遇到阿史那朵朵。
她是进宫来向太后辞行的。
“哥哥,我想好了,我要回昆陵,不嫁来长安了。”阿史那朵朵望着李玺,琥珀色的眸子褪去几分单纯,多了些许坚毅。
“我要像哥哥说的那样,不因为成为谁的妻子而荣耀,要让族人因为我,只因为阿史那朵朵,觉得光荣。”
“我要回到草原,做长安与草原的使者,要让族人和长安人一样富足快乐。”
“好,很好。”李玺笑着摸摸她的头,“这条路或许很难,小朵朵要勇敢一些,我,福王府,还有长安,永远都是你的后盾。”
“嗯!”阿史那朵朵弯起眼睛,重重点头。
李玺一笑,“下午约了好友去乐游原摘柿子,朵朵要不要一起?”
“要,我要多摘些,带回昆陵。”
“嗯,那就多摘些,沾了酒封在坛子里,可以放上一整年。明天新柿熟了,我再给你送。”李玺的模样有点温柔,不是平时笑眯眯坏兮兮的模样。
阿史那朵朵眼圈泛红,小心翼翼地问:“哥哥,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李玺笑笑,张开手臂。
阿史那朵朵整个人埋进他怀里,抱得紧紧的。
魏禹站在拐角,静静地看着他们。
“就当是我最后帮哥哥一次啦!”阿史那朵朵吐吐舌头,跑走了。
李玺瞄了瞄魏禹,清了清嗓子,又瞄了瞄魏禹,又清了清嗓子。
唔,书昀兄怎么不过来?
那自己过去好了。
小福王端着腰带,一摇一晃地走到魏禹跟前,拿自己的肩膀撞撞他的。
“何时来的?”
“不太早,刚好看到你们抱在一起。”
“啊……没办法呀,就是太受欢迎了。”李玺坏笑着,给无花果使眼色。
无花果扎着脑袋装死。
你们夫夫两个玩情趣不要紧,别拿我一棵小植物开刀啊!
无花果不酸人!
李玺拿脚尖踢踢他,“昨日中秋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发、发生了好多事……吧?”无花果拼死挣扎。
“就你记在小本本上的那几件,翻出来给魏少卿念念呗,也让他乐呵乐呵。”
无花果苦着脸,“那我翻翻?”
“翻翻吧!”
翻翻就翻翻!
无花果翻开小本本,闭着眼念:
“某时某刻,吐谷浑公主摘下头上的红宝石,同阿郎搭讪,阿郎没要红宝石,从花圃里扯了朵小菊花送给她……”
“某时某刻,小勃律郡主用不怎么熟练的大业官话夸赞阿郎,阿郎假装听不懂,还给她一个微笑……”
“某时某刻,岭南王妃问了阿郎的年纪,送给阿郎一个荷包,说是自家小娘子亲手绣的,还说,要书信往来……”
无花果一边念一边偷瞄魏少卿。
李玺也在偷偷看。
醋了吧?
这下知道你家王爷很抢手了吧?
还不快点哭着喊着嫁给我!
“最后一句是什么?”魏禹点了点小本本。
“哦,这句写的是:阿郎说,找个机会,‘不小心’告诉魏少卿,划重点,是‘不小心’哦,醋一醋——唔……”
李玺慌慌张张捂住他的嘴。
魏禹勾唇,“醋一醋我?”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我去看我娘亲了,中午就不回家吃饭了……”
小福王红着耳朵,跳着脚跑了。
无花果抓紧小本本,捣着小碎步往后退,“我我、我也不回家吃……”
魏少卿淡淡开口:“都有谁,拉个名单,交给鸿胪寺,安排她们第一批离京。”
“具体时辰,就安排在城门刚开的时候,空气新鲜,沿途还能看看花花草草。”
“记得告诉王爷一声,既是倾慕者,怎么也该去送送。”
如果起得来的话。
无花果:“……”
就服气。
***
“娘亲,您是没看到,书昀兄有多聪明,他一个人的脑袋就顶上我们好几个人了,整个鸿胪寺都没想到做一套备份,他就不声不响安排了。”
“幸好有他,不然三彩陶不可能卖出那么多。荣荣的祖父说,赚得的钱可以足够常安坊的百姓三年花销了。”
“还有那个扁脸大王子……哈哈哈哈笑死了,被打得脸都肿起来,还是扁的!”
“地点是书昀兄想的,□□的主意也是他出的,还有那个绳结,我原本还担心呢,没想到他早就考虑到了,一剑下去就把证据毁了。”
“娘亲,您说书昀兄是不是变坏了?不仅没拦着我,还和我一起揍人……嘻!”
李玺坐在郑嘉柔对面,手舞足蹈,绘声绘色。
郑嘉柔认认真真地听着,时不时帮他擦擦汗,顺顺乱炸的小卷毛。
李玺一点都不嫌烦,顺从地眯起眼,享受得很。
“魏少卿是疼小宝呢,担心小宝一个人受欺负。”郑嘉柔没有避讳,柔声道。
李玺咬了咬唇,试探性地问:“娘亲觉得他……可还行?”
郑嘉柔微微颔首,道:“魏少卿人品端方,又细致体贴,很好。”
李玺鼓起勇气,把话说得更明白些:“那娘亲觉得,我娶他做王妃好不好?”
“嗯,挺好。”郑嘉柔笑着说。
李玺一喜,又有些不确定,“母亲,我没开玩笑,我真的……心仪他,想和他一起过日子,就像娘亲和臭爹一样。”
郑嘉柔笑笑:“娘亲没意见。”
她自己就因为长辈的阻拦,被迫与爱人分开,生生受了十七年相思之苦,最知其中滋味。
这份苦楚,怎么舍得再让她的孩子受?
李玺扑到她膝头撒娇,“娘亲真好!”
有娘亲疼,真好!
出了郑家大门,看到魏禹正在街角等着,也不知等了多久。
“不是说在娘亲这里吃饭么?你怎么还过来等?”李玺长长地叹了口气,“唉,也就是我知道心疼你,不然你就在这做望夫石吧!
魏禹笑笑,“午膳想吃什么?我来做。”
“吃点简单的吧,反正下午还要去乐游原烤肉——就蟹黄糕、炖羊头、芋头小丸子、红烧小排骨,再来笼重阳饼吧!简单吃吃就好了。”
魏少卿一点都不惊讶。
小福王摇头晃脑,“跟你说一个好消息,我娘亲同意咱们俩的事了,等她和圣人大婚后,咱们也成亲吧?”
“好。”魏禹应得干脆。
李玺一怔,“我说真的,没开玩笑。”
“何时成亲?明年三月可好?或者选在虫虫生辰前后。”魏禹同样认真。
认真得让李玺心里发虚,“你……你是哄我的吧?”
魏禹心疼极了,也愧疚坏了。
他从袖中掏出一个金灿灿的小玩意,双手托着送到李玺面前。
只有巴掌大小,纯金打制,边沿镶着宝石,窝里铺着软垫,还有小胡床、小胡椅……
底下刻着两行字: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取自司马相如的《凤求凰》。
李玺怔怔的,“书昀兄,这是什么?”
魏禹道:“我叫人打的小虫窝,可还喜欢?”
李玺抿了抿唇,“你还真把我当成虫子养啊?”
不知怎么的,心里有那么一丢丢失望。原以为魏少卿会写首情诗什么的,表表心意。
他虽然喜欢金灿灿的东西,可是,这种时候,他更想要魏禹的真心。
正失落,头上就压了一只手。
手的主人温声说:“你是小金虫虫,我就做你的小金窝,可好?”
李玺又是一怔,是、是这个意思吗?
魏禹深情地看着他,缓缓言道:“我有的,都会给你,没有的,也会为你挣来。终其一生,我要做的就是让虫虫不必委屈,不必迁就,永远欢喜,永远随心所欲。”
继而执手,深深一揖:“李家小玺,可愿与某携手此生,白首不离?”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二更】18点没有,就是21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