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戴整齐,已经到九点了,朱彤准备出门。
“诶,不带刀吗?”程绪问。
朱彤摇晃了一下手中的掌机,这两天她被上面的游戏吸引,几乎片刻不离身,“有这个就够了。”
关上门,程绪感觉像是送走了一个去上学的妹妹。
呆在这里?还是回营房?
嘴角的淤伤仍然隐隐作痛,一想到回去就要挨那帮混蛋欺负,他还是选择留下来。
没有朱彤的房间里,他过热的头脑也恢复常温,他想到刚刚某句话这样回答好像更合适,或者显得自己很风趣——每次都是这样,当面紧张得像个要被枪决的犯人,一转身却又冷静得像个情感大师,所以他只能给对方留下“笨嘴拙舌”、“老实巴交”这样的刻板印象。
——白痴,不趁这个机会更进一步吗?
——还要怎么更进一步?
——比如说,战争结束后,去她家里应聘仆役,你不是很享受作牛作马的感觉吗?
——仔细一想,好像还不错哦!
——天啦,你不会当真了吗?你这个废物,一辈子的废物!
程绪被这个想法鼓舞了,等朱彤回来,可以试着问问她,战争结束后,我可以继续照顾你吗?
她会怎样回答——
“随便!”
“不要!”
“我希望能和你渡过一生,如果非要给我们的爱情加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千年。”否绝掉,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所以仔细一想,成功率是百分之五十,四舍五入之后就是百分之百!
程绪心里充满了盲目乐观的遐想,他欢欣鼓舞,在屋里踅摸来踅摸去,想与其在这里枯等,不如做点什么吧?对了,被子还没叠呢!
会议室里,张爽看了下腕表,时间正好是九点。
名义上这次是作战会议,但在目前的情况下,根本无战可作,今天他和祁护实际上想提醒大家,注意提防这里的“客人”。
昨天他和祁护进行了通宵达旦的讨论,从目前种种迹象看,伍驷卖主已是既成事实,或许还有通敌的嫌疑,伍驷为人首鼠两端、自私阴险,虽然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也不可无,在与宰相联盟恢复通讯之前,西北大营一定要当心萧墙之变。
十名队长陆续进来,和往常一样,最后一个进来的是朱彤。
最先注意到朱彤换了造型的,是神脊家庭的金武,他吹着口哨说:“朱彤妹妹,辫子真好看,谁给你扎的?”
“咳咳!”祁使咳了两声。
朱彤像往常一样在下首落座,祁护说:“朱彤,到我这边来。”
朱彤走到椭圆形会议桌突起的那一端,她此刻全然不知,几分钟后,这个位置将会救她一命。
祁护拿出一个精致的锦盒,打开,取出一把装饰着流苏的黄金腰刀,一双双眼睛瞪圆了,那是四神学院的优等毕业生才会获得的特别嘉奖,刀鞘上有神武大帝亲笔题写的“神武御赐”的铭文。
“你在此前的攻城战,和这次的追击战中立下首功,这是我个人给你的嘉奖。”
“切,有什么不了起!”
“犯下不赦重罪的家伙,竟然成了战争英雄!”
这样那样的奚落声在下面响起,张爽严肃地提醒众人道:“各位出身贵族,将来也会成为朝廷栋梁,我希望大家拥有贵族该有的胸襟,既能接纳别人的缺点,也不诋毁别人的进步!”他带头鼓掌,下面随即响起不情不愿的掌声。
朱彤从不动声色的惊喜中恍过神,向祁护行礼,伸出一只手去接过腰刀——另一只手在后面藏起准备玩的掌机。
“你就坐我旁边吧!”祁护说。
朱彤坐下,本来是打算开小差打游戏的,现在有点不好意思,随手将掌机藏进狩衣下面。
会议正式开始,张爽环顾一圈,道:“今天的会议内容请大家绝对保密,这可能会关乎西北大营的生死……”
说完之后,众人反应不一,有人提问:“为什么不把他们抓起来?”
“我们没有这种权力,也没有证据,此事应该交由宰相联盟决断。”祁护回答。
“其实我是一点也不稀奇,伍驷那家伙獐头鼠目,一脸奸臣相。”金武抱着脑袋,大咧咧说道。
“金公子,注意形象。”张爽提醒。
“是是,副官大人!”
“这个议题到此为止,我们讨论一下补给的问题……”祁护的视线落入桌子中央,那里正在迅速隆起,仿佛要喷发的火山,从不断扩张的裂缝里释放出强光。
一切发生的如此突然,震耳欲聋的巨响伴随着刺目强光,厚实的橡木桌瞬间被撕裂,强烈的气浪挟着暴雨似的木屑打在每一具毫无防备的身体上。
朱彤整个人飘飞起来,重重地摔在墙上,血气在身体里激烈翻涌,耳朵里发出金石齐鸣的轰鸣,视线晃成一片,不知过了多久,重叠的视线才逐渐合并在一起。会议室内四处是烧焦的残骸、面目全非的尸体,亚神们以各种扭曲的姿势摔在墙上,烧焦的身体上插满了弹片和木屑,这画面被浸入眼眶的鲜血染得一片殷红。
她好像从噩梦中猛然惊醒一般,意识到自己还有呼吸,可是却无法动弹,全身上下不知道断掉了多少骨骼。
几具“尸体”动弹起来,从服装判断分别是祁护、张爽,以及头发染成金黄色的金武,他的脸已经完全烧焦。
幸存的四个人都是坐在长桌两端的,爆炸的冲击力撕开了整张桌子,向两端释放,所以他们捡回了一条命。
但,离死也不远了!
“为……为什么……为什么……”金武撑着奄奄一息的身体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和其它幸存者一样,他拼命试图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来告诉你为什么!”
一个人走进会议室,那张瘦削的脸上,一撇小胡子得意洋洋地翘起,伍驷手中握着一枚引爆器,身后跟随着身穿黑色狩衣的部将们。
“因为你们不死,我们就得死,可别怪我哦,少年,这就是世界运行的法则!”
他作了一个手势,身后的部将上前一步,手中抱着鹰式冲锋枪,冰冷的枪口锁定金武。
“啊!!!”
这个来自姑苏的少年发出不甘的吼叫,强行汇聚六合之尘,准备作殊死一搏。
一梭大口径贯穿弹在他的身上开出一排洞眼,他跪在地上,想用胳膊撑住身体,铁棍一样焦黑的胳膊却清脆地断成两截,他摔倒,鲜血漫成一片。
伍驷带着狞笑,将视线移向另外三名幸存者,打了个响指,“全部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