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哥舒豆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空气中弥漫着爆炸后的熟硝味。

他说：“你的试验并不严谨，如果控制单元是纯机器呢？”

“刚刚已经验证过了！”

“刚刚？”

天机指着自己，“攻击魔神的指令是从我这里发出的，如果魔神龟棘对程序指令也有反应，那么被轰炸的山头应该不是那一座，而是这一座。”

哥舒豆陡然间脊背生寒，他拎起天机的衣领，暴吼道：“我也被算进了试验品？”

“不，主人，我并没有想要陷你于危险的意思，您忘了，我只是天机的分身。”

此言倒是不假，如果魔神对机器的“杀意”有反应，攻击的理应是藏在山寨中的那台超级计算机，虽然只是一场虚惊，但哥舒豆仍然一肚子火，这台机器越来越不受他的控制了。

不久前，天机对山寨中的机甲兵进行了重新编程，它拥有上千台机甲兵的控制权，有时哥舒豆不禁会想，这座山寨究竟是谁的地盘？

“你的试验……”哥舒豆试图让语气平静下来，“究竟有何意义？”

“矢量明确、可控的杀意可以引诱魔神攻击我们想要它攻击的地方，或者个体。”

“你的意思是，用魔神来攻击建木城？”

“当然不是，建木会是我们未来的基地，主人也不希望到手的只是一片废墟吧？”

“那么，你是想用魔神攻击魔神！？”道出这个猜想的时候，哥舒豆都感到有点不可思议。

“让龟棘攻击羸人，会有三种结果出现，第一、羸人侵占龟棘，变成它；第二、羸人被消灭；第三……”

“双方谁也没消灭谁！”

“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亏。”

哥舒豆看见了计划的可行性以及鼓舞人心的结果，“利用魔神自己的特性相互攻击，我们不用费一兵一卒，好主意！果然是必胜法！”

“也并非不费一兵一卒，主人，根据刚刚的试验结果，我需要一定数量的碳基生物作为诱饵。”

这种毫无人性的话实在过于刺耳，哥舒豆皱眉道：“用土匪的命吧！”

“原来主人是个恋旧的人。”

“才不是，那帮人跟了旧主太久，不好控制。”

一场山寨中的阴谋正式拉开序幕，土匪们刚刚拜认新老大没多久，一夜之间便统统被囚禁了起来。哥舒豆走过一排排关押土匪的金属站笼，对耳边回荡的“卑鄙小人！”、“天魔畜牲”的詈骂声充耳不闻，停在自己的手下面前，对他们的“工作”予以肯定。

这帮人已然换上新行头，虽然是用兽皮和粗布缝制而成的，但至少表明他们已经不再是过去的混混，而是哥舒豆手下的亲兵。

前混混头领咽了一口唾沫，虽然被关起来的全部是土匪营寨的旧人，但他心中亦有一丝狐兔之悲，于是斗胆发问：“老大，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们只需执行我的命令就行了，一把枪并不需要知道主人想要什么，早点休息，明天拔营！”

“去哪？”

“忘了我刚刚的话吗？”哥舒豆冷笑，“不要多问！”

隔日一早，队伍出发，哥舒豆走在最前面，他的士兵们背着步枪小跑着追在后面，驮运物资的龟形机甲牵着一排被铁链束缚手脚的囚犯，他们一个个垂头丧气，在他们身后，是数量惊人的机甲兵，底部的金属球轰隆隆滚动着，碾碎地上的枯枝和石子，即便在崎岖的山地上，它们亦能保持严整的队形。

机甲兵以太阳能为能源，在幽暗的密林中行进超过三小时，就集体进入低耗能状态，必须砍倒一大片树木，瘫在那里“晒”一会太阳才能重新上路。

每当休憩的时候，天机就对机甲兵进行一些改装，它给自己的身体加装了一些工具，可以执行焊啊切啊之类的操作，队员们经常看到它像只蜘蛛一样趴在机甲兵身上，十指贴在装甲板上放射紫蓝色的电火花。

没人知道此行要去往何处，也没人敢问，在深山老林中跋涉数日之后，一天清晨，一名士兵从露营处起来撒尿的时候，一阵风吹开了前方山谷中的雾气，他看见半空中飘浮着一个匪夷所思的巨大形状，吓得顿时不用再解决尿急问题了，他连滚带爬地逃回来，大喊：“老大，老大，山谷里面有……有魔神！”

众人惊愕，纷纷从睡袋中坐起来。

“都给我安静！”哥舒豆坐在一块石头上，冷冷环顾众人，“那就是我们此行的目的，我们是来消灭魔神的！”

“消灭……魔神？”一名士兵当即吓得脸色苍白，“难道我们全部要当炮灰？不，我不要当炮灰！老大，我想活命！求你了。”

哥舒豆站起来，走到士兵面前，抚摸着他的头发，“放心，你不会成为炮灰！”

士兵仰起的脸上还带着信赖的笑容，下一秒，他的脑袋便被哥舒豆拍扁在一块岩石上，像西瓜一样四分五裂，鲜血和脑浆溅到他同伴们的脸上，后者愣了足有一秒钟才集体尖叫起来。

“安静！”哥舒豆嗓音低沉，“你们也想像他一样吗？”

迅速安静下来的众人脸上，带着寒霜般的惧意，哥舒豆走到他们中间，一张一张扫过每个人的脸，没有接受过正规军事训练的他们拼命绷着脸不让自己哭出来，下面的腿却在不停打摆子。

沉默的检阅结束之后，哥舒豆才停在他们面前，说：“你们是我的人，和我手中的一把刀、一支枪没有区别，只要听我的话，你们不但能活下来，还能活得很好，如果不听我的话……”

他意味深长地朝地上惨不忍睹的尸体打量一眼，嘴角露出冷笑。

“老大！”前混混头领高声说，仿佛在掩饰自己的不安，“我们永远听你的指挥！”

“我也是！”

“俺也是！”

陆续有人站出来宣示忠心，藏在个别人心中的小小的叛逆心，亦在屈从和恐惧面前烟消云散，哥舒豆十分满意地点头：“很好，我命令你们所有人在此待命，没我的指令不许提问，更不许擅自行动！”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