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小的孩子,一个人怎么能去厕所呢?
沐筱玖记得清楚,睡前她和孩子们一起上了厕所。
吴姨家的厕所在院子一角搭的简易。三宝摸黑上厕所,又下着雨,万一摔着怎么办?
院内突然传来一阵怪异的声响,伴随着什么东西滚落到地上,发出的响声。还有鸡叫狗吠声。
筱玖赶紧下床,鞋子都没穿,光着脚就跑出去了。
她跑的速度非常快,屋门在她身后被风吹得撞到墙上,发出声响。
走廊下有灯,发出昏暗的光,院子在灯光中,被风雨模糊成一幅凌乱的画。
冲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筱玖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跑过去。
院内有三棵忍冬树,被茂密枝叶摭挡着的一角,是吴姨家的鸡窝。狗被栓着,冲着鸡窝的方向吠叫着。
这——
筱玖猛地停住脚步。整个人站在院中,任雨打着她,全身僵硬,目光直直盯着前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走廊昏暗的灯光,撞过忍冬树,透过来的光线,肢离破碎。
凌乱斑驳的光,纷乱的风,冰冷的雨绘成的背景下,一个小小的孩子,蹲在鸡窝前,怀里抱着一只鸡。
听到筱玖冲过来的响声,孩子转过脸来,冰冷狂暴的眸子,唇边,下巴上血迹斑斑。
身上的衣裳前面,也是一片血糊糊。
而孩子的一只小手抓着那只鸡,鸡已经死了,失去了头和半拉脖子,只剩下一个身体。
孩子的另一只小手里,拿着那只鸡头,鸡脖子已经不见了。而孩子的腮帮鼓动着……
这是什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筱玖一时之间,实在无法想像,她看到的到底是什么?
“哎哟,这雨啥时候下的?咋说下就下这么大了。这么大雨,沐小姐你不拿伞跑院里干什么,是不是要上厕所啊?”
院里的动静惊醒了吴姨老两口,吴姨穿着睡衣走出屋门,一眼看到站在院中间发傻淋雨的沐筱玖,以为筱玖是要上厕所,找不着伞,跑到院中,又看不清路,所以才站在那里。
“哦,我带孩子上厕所,没想到雨这么大。你快进屋给我拿把伞”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绝不能让吴姨看到三宝现在的情况。沐筱玖想也不想,随口就扯个谎话,赶紧把吴姨哄进屋。
吴叔腿不好,吴姨就没喊吴叔出来。直接转身进屋找伞去了。
“我是妈妈,跟我回家。”
筱玖上前两步,一弯腰,扯掉了三宝手里的死鸡。直接抱起三宝就往屋里跑。
呜呜——
三宝嘴里含着东西,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声音。
手脚乱动。
再怎么说,他毕竟只是个四岁的孩子。
筱玖也不知从哪来那么大的劲,两条胳膊像铁一样,死死箍住三宝。以惊人的速度朝屋里冲去。
屋门被关上,筱玖用一只手抱着三宝,另一只手赶紧锁死了屋门。
“妈?”
屋内,小笛被惊醒了。坐在床上,揉着眼睛,看着刚进屋的两人。
“小笛,闭上眼睛,不要看。”
筱玖哑着声音,让小笛闭上眼睛,钻被窝里继续睡觉。
小笛太小,她不能让小笛看到三宝这种样子,这样会让小笛产生心理阴影,也会影响以后两个孩子的关系。
三宝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他这是第几次犯病了?
小笛和吴姨知道吗?
这些问题,都像虫子一样钻着筱玖的脑袋。但她不能问小笛。
“你们回屋了,还要伞不?都淋湿了吧,我给你们端盆热水来洗洗,要不要?”
院内传来吴姨的声音。
看样吴姨找着伞出来,在院内没看到她们,知道她们回屋了。
“请把伞放走廊里吧,一会我自己打伞去厨房,端水就行了。你先睡吧。”
筱玖压迫着情感,尽量用最平稳的声音对外面的吴姨说。
她和三宝身上到处都是血迹,还有屋里的地上也是。屋外下雨,会冲掉血,但屋里和她们身上不行。一定得打热水洗。
筱玖在厨房帮着做饭的时候,知道吴姨家烧炉子。这样吃过饭,会在妒子上直接放一壶水。等明天早上起来,就有热水洗脸。
“好,那你们也早点睡。”
筱玖听着吴姨脚步声离去,院内安静下来。看样她帯三宝回来后,鸡窝就恢复了平静,鸡不叫了,狗自然也不会再叫。
刚才抱三宝来的时候,她顺手就把那只死鸡扔到院外去了。想来经过一夜雨水冲,明天早上那只死鸡不知会被冲到哪里去了。
三宝嘴里的东西终于咽下去,他手脚乱踢,像个被困的小兽一样。看挣扎不过,直接咬住了筱玖的手臂。咬得那样凶,几乎要把肉撕咬下来吃掉一样。
“乖,不要怕。”
筱玖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三宝僵直的背,用她平生最温暖的声音,轻轻在三宝耳边说着,
“乖,我是妈妈。妈妈在,不要怕。”
咬,
似乎是妈妈两个字更激发了三宝的凶气,三宝咬得力度更大了。
“妈妈,让我来。”
小笛并没有听她的话,闭上眼睛躲进被窝睡觉。而是下床,走到她们面前,
“哥哥看到我,就不生病了。”
小笛虽然才四岁,但在修道院和疯人院那些年,她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像这种场面,对于她来说,并不稀奇。
虽然明知这些,但作为母亲,筱玖还是不愿意让小笛再次面对这些,尤其是她这个当妈的在面前,怎么可能让小笛再受那样的苦。
“你见过三宝发病?”
“嗯。?
“什么时候,有几次?除了你,还有谁见过三宝发病?”
“只有一次,是哥哥刚被送来的那天晚上。只有我和哥哥两个人在屋里。”
只有两个孩子在屋里?
三宝居然发病了?
他随时都有可能伤到小笛。
筱玖后背一阵发冷,不敢想像了。
小笛蹲在筱玖面前,面对着三宝,脸上带着恬淡的微笑,把食指弯起,放进嘴里,小嘴轻轻撮起,一个小曲从她小嘴里流出。
悠扬的口哨声,仿佛人行走在春日的暖阳里。
说起小笛的口哨,还是当年筱玖在疯人院里,小笛在修道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