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姨刚一开始，心里还嘀咕，这么年轻，看着也就只有十七八岁的沐家小姐。怎么能当孩子们的干妈呢？

但现在看来，心里立马暖和起来。

话说得多好，这世界上，不管是什么身份的女人，从事什么职业，哪怕是国家总统。

在她们的孩子们面前，她们都只有一个共同的名字，那就是妈妈。

而天底下所有的妈妈，能为子女做的事，想为子女做的事，都是一样的。

夜深了，

窗外有风，也有雨，肆虐着这个世界。

屋内，床头灯温暖的光，照着床上睡着的人。

眉头微皱，汗水浸湿了鬓角，筱玖紧闭着眼睛，脸上有一种痛苦的表情，看得出来，此时她正沉浸在一场噩梦之中……

雪白的墙，难闻的消毒水的味道。

痛，全身每一处骨肉都在痛。

蒙着床单的女人，长长的发垂到地上，血，顺着长发，床脚在流，一直流到地上……

明明好像是医院里的一间房。

可转眼间，赤着脚，女人披着长发，疯跑在一条长长的林荫道上，那路好长好长，似乎永远没有尽头，没有人，只有风吹着树叶，一直落，一直落。

哭声，

婴儿的哭声一阵紧着一阵。

女人睁着一双惶恐的眸子，向前奔跑着，四处张望寻找。

孩子？

路的前方，半空中飘浮着四个襁褓。孩子们哭得声嘶力竭。

女人拼命向前奔跑，跌倒了，爬起来。再跑，却发现自己没有腿了，只剰下两只手和躯体，跑不了了，她就爬，朝着孩子们的方向。

啪——

四个襁褓掉了下去，就在女人伸出手，刚要抓住一角的时候，襁褓掉了下去，下面是万丈深渊，一阵阵狼啸……

“我的孩子一”

猛地喊出一声，沐筱玖坐了起来。

屋内，灯光昏暗。

哪里有血，哪里有孩子，哪里有深渊。

刚才她居然做了一连串的几个噩梦。矗梦纠结在一起，让她分不清。哪里是她的噩梦，哪里是孩子们的噩梦。

转头，

惊慌的目光锁住枕边小笛的一张小脸，筱玖的心才彻底从梦中回到现实中来。

太可怕了。

她做的梦太可怕了。

可怕到让她根本不敢想，都做了哪些内容。

以前，

她找不着孩子们的时候，她经常白天胡思乱想，想很多种孩子们会经历的痛苦。

晚上也经常做噩梦。

以至于有一段时间，她自己都分不清，她是睡着了，还是清醒着。

反正在精神病院里，没有人会在意别人的精神状况。

她甚至觉得她真得成了一个疯子。

今天，

见到了三宝。她终于可以紧紧抱着两个孩子睡觉。

在这种情况下，她应该感觉到非常幸福。怎么会做矗梦呢？

捂着头，筱玖深深吐出心口闷的那口气。

她之所以会做噩梦，绝对和她在临睡前，给两个孩子洗脚有关。

吴姨家是平房，没有浴室，两夫妻冬天都到附近澡堂洗。夏天就在简易厕所旁边搭的棚子里放一大盆水洗洗。

现在天还有点冷。自然不能在家洗。

本来沐筱玖想晚上借着洗澡的时候，仔细査看一下三宝全身。

这样一提，吴姨才解释。没有条件，只能做罢。筱玖就只给两孩子洗脚。

筱玖先给小笛洗脚，小笛开心地笑着，乖乖让她洗，还向她撒娇，和她亲亲。

洗好小笛放进被窝，她要拉三宝，说要帮三宝洗的时候。

三宝非常扭捏。他说他是男孩子，不能让妈妈帮着洗。

筱玖对他抱歉地说，都是妈妈的错。

现在不能给孩子们一个完整的家。男孩子按理应该由爸爸带着洗澡的。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三宝低下头乖巧地说，他自己会洗。

但他表情有些僵硬，而且小身子微微发抖。

这些细节，当时全落在筱玖眼里。

不能硬脱三宝的衣服，筱玖就不好检査他全身的伤。

而且这是她和三宝第一次见面。在三宝眼里，她还是一个陌生人。

她又不能告诉孩子们，她是亲妈妈。

在三宝的心里，她只不过是一个收养了他们的干妈。

如果硬来，她怕影响三宝和她亲近。所以只能先顺着三宝。

洗脚的时候，三宝挽起裤腿，筱玖发现三宝腿上也和胳膊上一样，新伤叠着旧伤。

睡觉的时候，筱玖要抱着两孩子睡，母子三人睡一头，让两孩子一人睡她一边。

小笛开心地钻进她怀里。

三宝却不肯和她们睡一头，说他是男孩子，不应该和女孩子睡一起。

筱玖说她是妈妈啊。

三宝还是不肯，筱玖只能看着他，钻进被窝另一头，睡觉的时候，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贴着床一边睡，唯恐沾着她的身子。

筱玖本想着，等三宝睡着后，她再偷揭开三宝的衣裳，看看三宝身上的伤口。

没想到，她不睡着，三宝就一直醒着。

虽然一直醒着，却假装睡着。就连呼吸都安静到几乎没有。

三宝对她的戒备心这么重，筱玖心里既难受，又担心影响三宝休息。想着，只能先过段时间，等三宝和她熟些了，再做下一步打算。

第一次和两孩子睡在一起，筱玖恨不得每一分钟，都盯着孩子的脸看，怎么可能睡得着。

但为了三宝，筱玖只能强迫自己睡着。

心想着，半夜她再醒来吧。

谁知道，睡着了，居然做了一连串的矗梦。

三宝呢？

怀里抱着小笛软软的小身子。

筱玖看了一眼床那头。三宝毕竟是个四岁的孩子，人小，屋子里床头灯又昏暗一些。筱玖看了一下，竟没看出三宝睡在床那头哪个地方。

想伸腿在被窝里探一下，又担心惊醒了三宝。

筱玖揉了揉眼睛，等眼睛适应了屋里的光线。再看床那头。

没人！

床那头的被窝拱起的地方，先前在昏暗中看着，像有人睡在那里。此时清楚地看到，那地方是空的。

三宝不在那里！

三宝没有睡在床上！

三宝去哪里了？

窗外，

有雨声在滴。

什么时候下雨了？

风雨交加的深夜，三宝去了哪里？半夜上厕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