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兄,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
东方振白看了看幽萝,然后又用力甩了甩脑袋,道:
“看来是前晚被侯爷打伤脑筋了,怎么大白天也有幻觉。哦!对了,”东方振白忽然此行目的,便话锋一转问张牧云道:
“牧云,现在就你们兄妹俩留在客栈,却不知下一步侠踪何处?”
“侠踪?哦,哈!”牧云摸了摸脑袋,笑着说道,“其实侠踪何处还没想好。总之只是浪迹四方罢了。”
“哈哈,那就好了!”
东方振白闻言和洛灵岚对望一眼,大喜道:
“那老弟不如便和我们同去委羽山一游吧!”
东方振白热切道:
“前夜牧云打败骄横侯爷,我与岚儿其实十分感佩。明天我要陪岚儿回她委羽山的师门去,若老弟真无下一步行程,不如便和我们同行吧。我这灵岚师妹,很想将你引荐给她的师尊晴羽仙子认识呢。”
“哈,那好,恭敬不如从命!”
东方振白此言颇合张牧云心意,自然欣然应允。
此后絮语闲谈,不必细提,倒是约好明日相会上路时间、临道别时,牧云想起一事,便问东方振白:
“东方兄,洛师姐,怎么小弟前晚将那朝廷侯爷大大得罪了一回,你们还有心盛情相邀?不怕惹祸上身么。即便不怕惹祸,那关外侯跟蛮夷打仗胜仗无数,还是很得民心的,两位道家之人与我结交,岂不是有违师门息事宁人之理。”
“哈,牧云,你这就有所不知了。”
立于庭园门口,东方振白侃侃说道:
“我道家斩妖伏魔,只顺天应时,从来不惧什么强权和祸事的。再者那晚斗法前后经过我俩看得分明,相信牧云绝非玉石俱焚之人,定有避祸之谋。至于民心,牧云老弟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
“哦?”
“牧云,你虽然法力渊深,但恐怕甚少行走江湖。你若真常在民间行走,便会发现百姓虽然对王侯将相敬佩有加,说到底不过只是一个‘畏’字。”
说到这儿,东方振白有些感慨:
“你我技高一等之人,切莫小看这些升斗小民。虽然他们未必有机会说出心中真实想法,或者即便说了,也如轻风掠地、风过无痕。但他们的心底,是真正有一杆丈量人物是非的秤的。这两天愚兄也去市井中留意,便知那位看似声望颇隆的关外侯,落败之事却被坊间暗中欣然传诵。”
“原来如此。”
送别了东方振白和洛灵岚,想到明日即将启程,牧云便带幽萝去市集中走一走,采买应用之物。
融融春日,在江南的街市中闲逛,有时很难分清究竟这是市井、还是花园。青瓦白墙,烟柳石桥,花团锦簇的城池繁华而不繁闹。在干净整洁的街市中行走,看看花,看看草,看看店铺,看看新鲜货物,再捎带看看那些江南水灵灵、清爽爽的大姑娘和小媳妇,大半天也不知不觉过去了。
待落日西斜,回到客栈,在房中用饭时,因为幽萝下午一路零嘴把小肚吃得溜圆,不肯吃饭,又被少年给数落了一回。
到了安歇之时,牧云却难睡下,一想到明天就要启程去一个很有名的道家洞天福地,他就十分兴奋。于是在床榻上坐了一会儿,见毫无睡意,他便下得楼来,到袭梦轩的后花园中散步。
明月朗照,暗香浮动,在袭梦轩的梨花庭园闲步,真个心旷神怡。不过毕竟到了夜晚,白天很多花光灿烂的梨树,此时隐到背光处,已然幽淡。整个庭园中不过有七八株长在显眼位置的梨花,迎着月色依然皓白如雪光。
袭梦轩花庭清丽的景色,也吸引了不少其他的住客。迂回漫步之时,牧云与他们遇见,也会打声招呼,寒暄两句,甚为亲切。其间幽萝也跑下楼来,跟在牧云身边玩耍,只不过人小易困,不多久她便倚在一座凉亭的栏杆上,昏睡若死。
渐渐夜深了,花苑中众人皆已散去,牧云却依然精神奕奕。此时明月悬挂中天,远近安详而宁静;花苑中只听得虫语啾啾,偶尔有夜鸟从梨树林中惊醒,扑簌簌飞入夜空,倏忽间远去。夜深人静之时,牧云立在一树盛开的梨花前,仰头看着绽放的花枝在明亮月轮中优美的剪影,便有些出神。
“那女孩儿,美貌洁雅,也似这梨花吧。”
“她现在在哪儿呢?她身边又是什么样的人相陪呢?”
“她这时候,是否也和我一样,抬头看一看天空中的这轮月亮呢……”
月下花前,神思渺渺,浑然忘时,少年不知衣襟已被夜露沾湿。
伫立移时,正当牧云有些失魂落魄,却忽听得有人叫他的名字:
“张牧云,张牧云。”
牧云闻声,睁开已经半闭的眼皮一看,却是大吃一惊!
原来,就在他面前斜上方,仰看去在那个月亮旁边的方位,悬空飞停着一只奇怪的鸟儿。这鸟个头甚大,和最大型的老鹰相仿,正张开黄白相间颜色的轻细双翼,悬浮在半空中。它的头脸有点像猫头鹰,翎角赤红,额头绛褐,足趾青碧。鸟眼甚大,晶润浑圆,正炯炯有神地俯瞰着自己。
“哎呀,你是何方妖怪?竟敢来偷看本小爷赏花!”
牧云扬手便要施法。不过那怪鸟却不慌不忙,又口吐人言,如女子般清声说道:
“张牧云,且休暴躁。本使者并非妖怪,乃是仙禽,名号‘王母使者’。”
“呀!”
牧云闻言更是大怒,喝道:
“没瞧出这妖鸟还会扯谎,竟敢自称王母娘娘的使者!”
说着话,他手中已然现出一副霜弓水弦的弹弓,上面还有一只冰丸寒光烁烁。当他举手作势要朝怪鸟发射时,王母使者终于慌了,忙腾空飞远一点,然后鸣叫道:
“牧云,住手,住手,误会,误会!我本名便叫王母使者,今次也确是西昆仑瑶池玉苑的王母大神派来,有事告知你。”
“这样啊,”见怪鸟怕他,牧云也定下心神,暂收了弹弓,仰面叫道,“姑且信你一回。我准你飞近点说话,免得惊动旁人,把你当妖怪打。”
“……好吧,不过你不要打我。”
王母使者十分小心,她这样的仙禽何曾碰上这般惫懒少年?这时真怕被他一弹弓给伤了。
“当然,不听你说完,我不会轻易射你。”
“……好。”
一代仙禽直等得了这句保证之后,才敢重新靠近牧云,宣讲王母的喻旨:
“张牧云,你可知因你缘故,华夏神州大劫将近!”
“哎呀!别来这一套,净吓唬我!”
一听这句,牧云方才隐去的弹弓,又出现在手中。
“等等!”
这王母使者也是头回碰到张牧云这样聆听王母法旨之人,哭笑不得之余,只好尽力委婉了语气,于半空说道:
“九州天劫,其实乃是定数,与你无关。”
“早知你唬我。继续说。”
“……”
“天劫到来,避无可避,唯一可想之法,只求能劫后重生,否则华夏就此沉沦,神州大地陷入炼狱,再无翻身之日。王母大神不忍人界罹此大难,特命我翱翔九州,将神谕传给相关之人,希望他们能预知大祸,早作打算,避免此劫过后,人间沉沦永罚。”
“天劫?永罚?”
听怪鸟说出这一番话,一不骗钱、二不骗物,牧云已经有些相信它。见王母使者略略停顿,他便问:
“究竟是什么天劫?这么可怕。”
“张牧云,命数无常,遇上这等天劫,连王母大神也无法预知详情的。她只推算到,此劫与魔界有关。”
“魔界?魔界是啥?”
王母使者说的这些词儿,对张牧云来说,实在匪夷所思。他花了很大心思,才终于没把“魔界”发音理解成“磨秸”。
“唉……”
见他如此,那怪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黯然说道:
“难怪王母称为天劫。你也算与此劫关联之人,却至今沉迷人世,劫数将临之时,竟懵然不知魔界。既如此,本使者只得多费些口舌。”
于是王母使者又飞近些,立在牧云身旁那棵梨树的高枝上,对他清越而言:
“茫茫世上,分为七界:为人界,为妖界,为魔界,为冥界,为仙界,为灵界,为鬼界。”
“人界即人间。”
“人间非人的生灵修炼得道,即为妖界。”
“妖界与人界共存,其他各界却大多不同。魔界、冥界、仙界、鬼界皆独立于人世。”
“魔界之中,充满混乱精神之力。光怪陆离的紫色界域里,常年刮着肆虐浩大的灵魂风暴。魔界之灵为魔族,常修强大的精神法术。魔族之力并非最为强大,但凭借可怕的精神法术,常常操控其他各界之灵,达到自己的目的。”
“魔界魔族,皆尊太初混乱始祖‘淆紊’为魔神,又尊魔族中最杰出的魔灵为天魔。已知有桀骜天魔、血火天魔、魅惑天魔、恐惧天魔。这四位天魔,其他六界中知晓之人又称其为凶魔王、血魔王、媚魔王、惧魔王。若以人界、仙界准则,魔族行事,十分邪恶。”
“冥界则临近混沌之域。天地初分之前,宇宙一片混沌。冥界就在那混沌的边缘,因靠近这样混乱本源的边缘,极近死亡,故称冥界。”
“邻近混沌寂灭,冥界环境极为恶劣,其中的灵物也较为原始。为了生存,冥族不得不以力为尊,无论是思维和精神都较原始。又因环境极端奇特恶劣,冥界匪夷所思的凶猛奇物较多。”
“不过,天道有恒,作为另一极端,冥界中竟也存在少量极为完美的人物。听王母大神说过,冥界尊者便是一位极美的女子,号为冥女,并称冥界之主。冥女居于冥河,麾下直属无数桀骜凶残的冥河领主。七界之中,冥界最为神秘,迄今为止,仙界诸位仙灵,仍不知冥界具体底细。”
“至于仙界,则与魔界、冥界对立。仙界之灵修炼、操控纯正有序的物质、精神。仙灵常称‘天地有序’,最讲‘规矩’二字。他们从来一力想将宇宙从滑向混乱的方向拉回。”
“仙界之灵传承自太初灵母。灵母乃天地纯正有序清气之源,与魔神淆紊对立。和魔界、冥界不太一样,仙界本身就存在多个独立的界域,如昆仑,蓬莱,还有你们民间盛传的远在天边的雪云国度。事实上,连仙界之尊王母大神,也不知道这世上存在多少个仙界。”
“……真的嘛……”
听了王母使者这一番话语,牧云忽然觉得自己的眼前,就好像忽然有一扇大门正在缓缓开启。那门的外边,是一片自己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瑰丽奇景。
王母使者的讲述仍在继续:
“依本使者看,相比其他五界而言,灵界、鬼界无足挂齿。灵界依托于其他六界,乃是无生命之物,机缘巧合之下产生灵魂,便成灵界。灵界之灵往往低等,且无善恶是非之念。”
“鬼界则是其他各界低等灵物死后的归所,乃七界灵魂安息之地。人间流传的阴曹地府,大略便是鬼界。”
说到这里,有关七界便已跟牧云解释完,那王母使者说得口渴,便暂时歇歇,停住不言。而牧云则因为听得太入神,心中又在紧张思索这些新的信息,一时并未察觉,还等着王母使者继续言说。
直等又过了片刻,牧云才如梦初醒。圆月之下,牧云这时换了恭敬的语气,仰脸对梨花枝头的王母使者说道:
“你为何寻我?还请神鸟示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