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椁卦为京房十二卦变中的一卦,此卦为大凶之卦,这是绝无异议的。
卜到此卦的人,行运者坏运;羸弱者病死;霉运加身者,有亡身之危。
在这个当头卜到这个卦,我心脏好像被一把无形大手给抓住了,缩成一团。
在相法上来说,凶卦是可以化解的,但化解凶卦的方法不已而足。
或者百日不能出门,或者不能去哪个方位,或者要在月圆之夜做什么事情,甚至有的需要用玉石雕刻一个替身,引天雷劈坏,才有那么一丝躲过的可能。
但这些方法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很麻烦。
但我现在身不由己,命运全在别人的掌控之中,谈何解这凶卦?
诸葛亮修行至天命相师,做七星法阵,想要为自己添一纪寿元,然而终究被魏延闯入,破了他的法阵,弄熄了他的阵灯。
让他遗憾于出师未捷身先死。
这就是命。
天命也是命的一种。
然而蝼蚁尚且偷生,我不能认命。
此时还未等到我推敲解卦之法,老白他们已经将我带了出去。
进京都之后,肯定会有更加凶险的环境等着我,稍有不慎,就会有亡身之危。
那个跟着老白的尖脸长眉的人,侧面看其后脑,有僧侣骨,之前应该当过道士,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将我后背上的四神封魂符给解开。
我本以为符篆持续时间从一刻钟到几个小时不止,直到现在,我才发现自己对符篆的效力有着误解。
符篆应该是分爆发型和长效型,像小道士手里的遁符,就属于爆发型的符篆,一旦激发,灵力全部迸射而出,时间极短,但威力很强,能瞬间改变形势。
但长效型的符篆,灵气却会持续数天,数月、数年、甚至几百、上千年!
若制符之人法力厉害,制出的符篆甚至有自动修补的功效。
像是玄门中人都听过的龙虎山,在其禁殿上贴着一张极大的符篆,这个符篆叫做水火阴阳符,据说是第一代天师张道陵所绘。
后来张道陵飞升成仙,但这张符篆仍在龙虎山天师符,镇压一方邪魅,保龙虎山平安,至今已经有数千年了。
这个尖脸道人贴在我背上的符,虽然没办法和水火阴阳符相比,不过应该也能压住我数十天,现在就解开是什么意思?
然而回答我的,是背上一麻。
换了一张新符。
原来的符虽然还能压制我的神魂,但我体内的相炁已经慢慢生出,会与这个封魂符冲撞,从而消耗掉上面的灵力。
他们觉得还是换一张新符来的保险。
被贴上新符之后,我简直变成了木头人,行走都要被人架着。
来到外面之后,我看到了一前一后两辆车。
就在将要上车的时候,我转头问老白,“你们准备怎么弄?文雄行凶在先,我反抗在后,当时的情形不杀他,我就会死。”
我之所以喊出这一句,就是为了让在场的其他人听见,别想这么给我稀里糊涂的定罪。
然而回答我的,是和上次一模一样的黑色头套。
车分两辆,老白和那个章先生坐的应该是前一辆车,而押送我的是后面一辆。
我感觉到我身边坐了四个人。
这四个人虽然很少说话,但我能感觉到,那个尖脸长眉的人就在他们之中。
车平稳行驶了一段,应该是驶出了关押我的这个城市,突然停了下来,我听见有声音隐隐约约地说,前方高速路坏了,需要绕路。
再接着我就听到有人发火的声音,说是怎么没有提前搞清楚。
之前汇报路坏掉的那人道,“好像是这两天突然坏的,怪只怪我们宗教局的能力范围太小,管不到天上的卫星,要不然提前就知道了。”
那发火的人不说话了。
然后我就听见他们分析路线,绕开告诉的话,可能要多走上好几个小时。
但路坏掉了没有办法,这些人抱怨了一阵之后,车子又重新启动。
本来这是一件小事,然而听到他们说要绕路的时候,我心中猛然想到,这是相法中的变数啊。
如果前方的路不坏,我一路押到京都,估计也就是二三个小事的距离,现在路坏掉了,很有可能会变成七八个小时。
相法中讲究一变生则百变生,有很多人的际遇改变,就是抓住了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变数。
但这个变数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我静坐不动,在感应周围的一切。
绕路之后行走了一段,我听到了车身上传来了沙沙的声音。
下雨了!
有过长途行车经验的人都知道,有时候一路之上,会遇到阴晴变化,甚至一段晴天,一段大雨,各地的天气都不尽相同。
而此时来的雨,算是路途中的第二个变数。
本来就是绕路,又遇到下雨,车行更加缓慢,而且这雨好像越下越大的样子,打在车窗上,都啪啪的作响。
本来平稳行驶的车子,出现了动荡和摇晃,似乎路开始不平坦了。
本来绕路就不太认识路,再加上这样的天气,最后车子不知道开到了何处,我感觉颠簸越来越厉害。
我的心中暗道,这是开到哪儿去了啊?
车子在颠簸到一定程度之后,突然猛的摆动,接着晃动了一阵,就停了下来。
押送我的那几个人问道,“前面怎么回事?”
听到开车的人回答道,“陷泥里面了,动弹不了,下面就是一条河,还在往下滑,快下来推车。”
当听到我他们要下去推车的时候,我咬牙在心里默念道,第三个变数!
看守我的四个人微一犹豫,我听到有三个人都跳了下去,只留下一个守着我。
此时我的心中进行着天人交战。
虽然从杀死文雄那一刻,我就没想逃跑,但形势似乎越来于我越不利,他们从我口中套出了很多的东西,文雄的老叔在宗教局的高层待过,我若进了京都,他们随便网罗一个罪名,有可能就会致我于死地。
最重要的是,今天我卜出了棺椁卦!
车身在剧烈的摇晃,这些人都在推车,但是这个车并不是李副处长他们乘坐的那种依维柯,而是类似于一种运钞车的车型,沉重、庞大,虽然推车的都是玄门中人,然而这车在雨水中打滑,根本不受力,似乎有点控制不住的倾向。
我的心中还在想着逃跑的事情。
现在虽然是一个机会,但是我背上还贴着新换的四神封魂符,我对面毕竟还有一个宗教局第六处的人,想逃走必须过这两关。
而且最重要的原因,是我对卜出的棺椁卦琢磨不定。
我没有来得及详细的解卦,所以无法判定逃走就是躲避棺椁卦的正确做法。
随着车身在动荡,我知道机会在一点一点流逝,想到四神封魂符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它似乎还没有原来的符篆对我有压制力,我的手手脚竟然能进行轻轻的挪动。
如果我此时能纵身到雨水里,时间一长,这个符篆就会被污秽掉。
刚想到这儿,头顶的黑色头罩被人突然被摘掉了,我眼前恢复了光明。看见摘到我头罩的,是留在这动荡的车上的唯一一个人。
这人眼睛很小,颧骨突出,愣愣地看着我,压低声音道,“我听说过你的事迹,这些天都在说你的事情。你是被冤枉的,你这次进京肯定没有好结果,你——”
他将头朝车外甩了一下,意思是让我逃走。
宗教局第六处有很多热血的人,纵然在调查我的专案组里也不却这样的人,像是李涵,像是这个人。
我感动无比,突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人不肯回答,让我赶紧走。
面对这素不相识,却又一片赤诚的汉子,我又道,“我走了你怎么办?”
那人却抓出一把短刀来,咬了咬牙,猛然刺向了自己的胸口。
顿时有血冒了出来。
这人头上疼的直冒冷汗。
看他如此,我猛然将身子站起,朝着车外纵了出去。
外面的雨下的极大,外面推车的人开始也没注意到从车上下来的是我。
我看到不远处就是一座桥,桥下面有一条湍急的河正在奔流,我拖着麻木的身躯,朝着那桥上跑去。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高叫了起来,“是嫌犯!他跑了!”
“追!”
雨水虽然正在剥去那符篆上的效力,但一时半会祛除不尽,这样奔逃,我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想到此处,我猛然咬牙,放弃了朝桥上奔跑的打算,将身子一斜,顺着高约十来米的河坡,朝着那湍急的大河里滚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