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刻,身后叮当作响的声音,让商黎意识到自己刚刚所说的话是真的要发生了,她难免有些紧张,就连心跳也跟着咚咚响,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只能咬紧牙关,静等那一刻的到来。
姜医师在洗手,身后水流的哔哗声,让商黎的脑中开始出现画面,随看声音的不同,画面也不同。终于,脚步声临近了,战麟僵硬的面容和握紧她臂膀的双手,让她的心也跟着一颤。
“夫人,要开始了。”姜问海在身后小声的提醒着。
“嗯。”商黎点点头,模糊的声音透过布巾传出,她紧绷着身体,等待着。
突然,一股要将人撕裂的疼痛侵入了商黎的身体,这感觉比她当初还要疼上百倍、千倍。她瞪大了双眼,再也忍耐不住,痛苦的叫出声来,即便是厚厚的步巾,也掩盖不了那痛楚的呜咽声。
战麟紧咬着下唇,双手用力的按住商黎因为疼痛而不停挣扎、扭动的身体:“黎儿,快了。黎儿,快了。”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语言的贫乏,竟然除了这句话,再无其他安慰,只能一遍又一遍的不停重复。
泪水顺着商黎的眼眶,不停的向外流,布巾早已掉落在地,唇瓣也因为无东西可咬,而被咬的鲜血淋漓,就连唇角也带了些撕开的口子。看到这些,战麟再也忍不住了,连声说道:“姜医师,好了吗?黎儿、黎儿,快要挺不住了。”
姜问海满脸汗水,仍然埋头于取箭:“殿下切莫着急,臣下必须小心谨慎,否则一旦伤了筋骨,那可是一辈子的事了。”
“黎儿,你听见了吗?你再忍耐忍耐,很快就可以将箭取出来了。”
好半响儿,商黎仿佛才听见一般缓缓的点了点头,如果不是战麟双眼紧紧的盯着,恐怕也看不出来她的头在动。
时间流逝,转眼之间天便黑了下来。浓烈的几乎绝望的黑,没有月光和星光,仿佛是乌云遮盖了整个天空。奇王吩咐内侍点燃所有的宫灯,并放置在商黎与姜问海的身边,这烛光就像是黑暗中的珍珠,将整个尚潇殿点了个通亮。
姜问海就像是被雨打湿了一般,浑身汗水淋漓,可他根本顾不上去擦,此时已经看到弩箭的深处。由于耽搁了些日子,箭头已经被血肉包裹了起来,箭头每轻轻动一寸,商黎便会多一分痛苦。
他心里清楚,眼下自己做的这件事,根本就是将脑袋放在天平上,这一边是他的性命,那一边自然是商黎的性命,只要这天平稍微歪一歪,恐怕下一刻他就可以直接去见阎王爷了。但是,身为王室内的医师,做的不就是个卖命的活吗?反正几十年前,从第一次踏入震良宫开始,他的性命便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何必今日再来矫情呢。
“殿下,按住夫人,臣下要开始了。”姜问海咬紧牙根,将双手慢慢的伸向弩箭的根处,在握紧后,他向战麟说了一句。
其实,他这句话根本就是多余。商黎此刻双眼微阖,出气比进气多,早已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何须战麟再用力按住。
只是战麟,仍然握住商黎的手,凑到自己的嘴边,边呵气暖着她冰凉的手,边低声呼唤:“黎儿,乖,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姜问海顿了顿,突然一个用力,将弩箭直接从伤口里拔了出来,并且还带了些血肉出来,鲜血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渐渐的形成了一个小小的血池。
再看商黎,睁的斗大的双眼里已是毫无情绪,只剩完全的痛苦,身体已无力再喊出声来,只剩颤抖能够表达她刚刚经历的一切。她微微张了张口,细碎的声音只有靠近她的战麟能够分辨出。
交给奇王。
这是她的意思,战麟能够明白,只有趁着奇王还沉浸在拔箭过程的震撼中,他们才有可能借此机会将奇后打败。
“我现在就把弩箭呈给父王。”战麟点点头,默默的深吸了口气,接过姜问海递给他的已经被清洗干净的弩箭,转身向奇王走去。
“父王请看,这是取出的弩箭。”
内侍连忙接过战麟手中的弩箭,小心翼翼的递到奇王面前。弩箭黑亮,被制成蛇头状的箭头并没有因为多日被血肉包裹而失了它的锐利,反而像是被喂足了鲜血的野兽一般,更加的寒气逼人。
奇王慢吞吞的从内侍手中拿过这支弩箭,目光沿着手指的翻转在慢慢前行,直到那醒目的花纹映入眼帘,他顿了顿,眼眸中划过一丝复杂:“王后,你来看看这弩箭,你可认得?”
奇后并没有马上去接,反而是她身边站着的贴身侍女上了前,低着头接过弩箭,递到奇后的面前。只见奇后匆匆的扫了一眼:“本后不认识。”
“这上面可是刻了你紫萼宫的标记,你说你不认识?”
奇后冷冷哼笑:“这标记本后认识,不过这弩箭......”说到这儿,她斜眼看了一眼商黎,接着说道:“这弩箭可不是本后宫里的,本后如何能认识。”
“奇后这话,未免有些推脱吧。这弩箭上刻着您宫里的标记,您说不认识?”战麟说道。
“呵呵。”奇后一听,竟捂着嘴笑了起来,那笑靥如花般诡异妖艳:“紫萼宫上上下下,到处都是这标记,任何人都能看了去。说不定这是有人为了陷害本后,特意刻上去的。您说呢,陛下。”
战麟脸色暗沉的看着奇后,牙根恨得咯吱咯吱响。这个毒妇,根本就是狡辩,只轻飘飘的三言两语,便推得一干二净。
就在这时,衣襟轻轻的被人从下扯了扯,他低下头仔细看去,竟是商黎,她已经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殿下,还有一样证据。”
还有证据?战麟赶忙凑近,听商黎在他耳边耳语。不一会儿后,商黎喘着粗气道:“殿下,这人已被元龙殇一同带到了王宫,只要将他带来,也许就可以拆穿奇后的谎言。”
战麟点点头,深深的看了一眼商黎,双手轻轻的抚着她的手:“黎儿,你先静静休息,等我将余下的事解决,就带你回府。”
商黎微弱一笑:“好。”
战麟这边安顿好商黎后,立刻向奇王禀告了刚才所听之事。在禀告的过程中,他特意看了看奇后,却见她不动如山,没有半点心虚之色。如果不是因为与之斗了些年头,恐怕此刻他也认为与她没有关系。只能说,这女人城府之深,让人毛骨悚然。
在听了战麟所言之后,奇王很快便同意由元龙殇亲自将‘证据’带上来。元龙殇动作很快,连半盏茶的功夫都不到,他就带人一起抬了个宽口的大箱子上了殿。
随着箱子轰隆一声被放在地上,里面立刻传来了呜呜咽咽的声音。众人皆竖起耳朵,细细听去,似乎箱子里......
“元龙殇,这就是所谓的证据?”奇王好奇的问道。
“回陛下。”元龙殇双手交握,“箱子只是器皿,真正的证据在箱子里。”
“那就打开吧。”奇王手指一伸,派身边的内侍去打开箱子。
“陛下,且慢。”元龙殇立刻阻止内侍想要打开箱子的手,“这箱子还是由草民来打开吧。”说完,还没等奇王同意,他便从腰封内拿出把铜钥匙,打开了箱子上的锁,然后掀开了箱子盖。
只见箱子里竟然蜷缩着一个人,这人身穿一身黑色简式衣衫,双手被绑,就连嘴巴里也被一条厚实的布巾堵着。箱子刚刚打开时,他还在挣扎,直到光线照在他的脸上,他才慢慢停止动作。
元龙殇上前一步,单手一抓,就着绑住双手的绳子,便将那人提了起来。几步之后,单手一推,那人双膝一弯,直接跪在了奇王面前。
“抬起头来。”奇王道。
黑衣男子低着头,半晌儿没有动静,仿佛没有听见奇王的话。站在奇王身边的一名内侍见此情景,立刻招来大殿两旁的侍卫:“来人。”
侍卫走上前去,只手中狠狠一棍,打在那人背上,许是嘴上被堵着,那人只是身子颤了颤,再无其他反应。内侍一见,便唤了侍卫来,抬起那人的脸。
奇王望去,对这面孔陌生的很。不过,视线往下一走,他双眼一闪,对着身边的奇后问道:“王后,此人你可认识?”还未等奇后开口,他又接着说道:“据说,便是此人拿着刻有你紫萼宫标记的弩机伤了商黎。刚刚王后说,许是有人陷害于你。”奇王说到这,见身边的奇后微微动了动,眉宇之间有些焦躁,他便接着说道:“若真是如此,本王只能说,这人心机之深,令人恐怖。”
紧接着,奇王又向元龙殇问道:“元龙殇,为何要堵了这人的嘴?”
“回陛下,堵了他的嘴,是怕这人早已备好自裁的手段,总不能抬具尸体上殿吧。”这个老狐狸,明明对这些手段熟的很,偏偏还要来这套无知样,元龙殇心中翻了个白眼,暗自腹诽道。
“陛下,臣下可以让这人无法自裁。”早已为商黎上好药的姜问海此时走了过来。
“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