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男子?奇王深深的看了一眼商黎,接着问道:“既然伤了,为何不治?”他也是马上得过天下的人,对于箭伤多少还是了解一些。这女子身上的伤口,摆明了只是止血而已,根本没有真正治疗过。而她失踪这么多天,竟然没有治疗伤口,这内里的原因让他忍不住猜测。
“不治伤也是被逼无奈。”商黎答道。
无奈?奇王看了看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子,抬起眼在大殿上扫了一圈,将众人的表情统统看在眼里后,才又问道:“你这话中似乎另有含义。在本王面前,不用拐弯抹角,实话实说即可。”
商黎点点头:“是,父王。”只见她慢慢举起一只手,指向大殿上的某一人,然后朗声说道:“这只弩箭,乃是奇后所赐。是她,派了一名身着黑衣的男子来刺杀奴婢。如果不是奴婢运气好,恐怕此刻早已曝尸荒野了。而奴婢之所以不敢治伤,为的只是有朝一日可以亲自指正奇后。”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奇后。可她,却安安稳稳的坐在后位上,很是淡定,眼皮都不抬一下的继续喝她的茶,就像没有听见一般。
“王后?”奇王转过头来,低声唤了一句,那尾音微微上扬,似有询问之意。
奇王召唤,奇后不得不回应,她将手中的茶碗递给身边的内侍后,纤手轻轻拎起素帕的一角,按按沾湿的嘴唇,抬起眼皮问道:“陛下叫臣妾,有事?”
战曜有些看不下去了,忍不住的翻个白眼,嘟囔了一句:“明明都听到三嫂说什么了,还在这装糊涂,又不是七老八十,难不成还耳聋眼瞎不成?”
岂料,这几句一出,立马招来奇后的责问:“战曜,本后虽是你的后母,与你不亲,但你至少要学会尊重,省的被臣民笑话你堂堂四王子,没有教养,不孝母后。”说完,她阴森森的瞪了战曜一眼。
战曜一听,刚想回斥两句,一抬头却看见奇王定定的看着自己,嗓子眼儿里的话便又咽了回来,再也没有勇气争辩什么。
“王后,本王问你,你对商黎所说之事,可有说法?”奇王见战曜不再说话,便接着问道,他语气轻柔,就好像问的不是奇后为何要派人刺杀商黎,而是今天天气如何一般。
奇后悠悠一笑,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包括奇王在内的所有人都盯着自己,她没有回避,只是淡淡的说道:“陛下,臣妾为什么要有说法?只是因为这个女人,”奇后伸手指向商黎,“这个女人随口这么一说,臣妾就要给个说法?如果再有其他人在陛下的面前这么污蔑臣妾,都来要个说法,那臣妾岂不是忙死了。”
“陛下,奴婢早已料到今日的情形,因此奴婢才不肯取出这弩箭,怕的就是有人矢口否认。”对奇后的反应,商黎早已心知肚明。
“哦?”奇王一听,好奇的问道:“按照你的说法,你将这弩箭当成是证据?”
“是,而且是关键的证据。”商黎回答道。
“为何?”
商黎看了看战麟,见对方轻轻的点头后,她答道:“回陛下。奴婢来奇国时日不多,但是却也经历了很多。奴婢曾注意到,奇国的兵器上都留有标记,大到刀枪剑戟,小到各色箭弩,都留有各府的标记。奴婢曾经问过三殿下,殿下说这既是装饰,更是身份与权力的象征。为此,只要看见兵器上的标记,便可以知道拿着这兵器的人究竟是谁,出自哪一府。”大约是说的过多,体力有些不支,商黎只觉得头晕目眩,她静静的喘了两口粗气,等 待着那阵晕眩过去,然后接着说道:“陛下,王后既然说奴婢污蔑,那就请您宣医师,当面取出这弩箭吧。奴婢猜想这弩箭上定有可以说明一切的标记。”
奇王眯起眼,仔细打量商黎,他听后竟觉得这女子说的十分有道理,而且有条不素,不卑不亢,也就多问了两句:“你可知道,这弩箭在身体里留了这么长时间,取出来会是什么后果?”
商黎抬起眼,眸子里闪过一丝坚定:“奴婢知道。”
“好。”奇王衣袖一挥,招来身边的内侍:“叫姜问海来,本王要他来取出这弩箭。”说完,他又对战麟说道:“好了,扶她起来吧。”
战麟连忙快步上前,小心翼翼的避开那支弩箭,扶着商黎起身。
很快,内侍便将医师姜问海带上了大殿。早在进入大殿之前,他便已经明了自己今日所来的任务,准备好了—切用具。
姜问海走上大殿后,先是向奇王奇后问安,在得到允许后快步走到商黎身边,向战麟一拱手:“殿下,可否先让臣下为夫人把脉。”
战麟点点头,先将商黎的衣袖挽好,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手腕,递到姜问海的面前:“请。”
只见姜问海三指并拢,轻柔的放在那截腕上,然后阖上双眼,慢慢的感受指尖下那微微的脉动。良久,他慢慢睁开双眼,眉头紧皱:“殿下,请容臣下先去禀告陛下。”说完,他俯身恭恭敏敬的快步走到奇王面前,行一恭礼:“回陛下,臣下已经为夫人把过脉。”
“既然把过脉了,相信你已知该如何做了。”奇王道。
姜问海回道:“回陛下,拔箭不难,难的是......”他微微抬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可有为难之处?”
“回陛下。按照往常来说,拔箭时可给些麻沸散之类的药剂,主要是为了防止伤者因为太过痛楚而乱动,影响拔箭或者愈后。只是,夫人这种情况……”姜问海摇摇头,似有难言之隐。
战麟一听,立刻着急的问道:“可是黎儿的身体有什么问题?”
姜问海捋了捋他那已经花白的胡子,沉声说道:“殿下,夫人的身体太过虚弱,恐怕难以承受麻沸散。臣下只怕,如用了麻沸散,弩箭拔出之时,便是夫人沉睡不醒之日啊。”说完,他又一次摇摇头,深叹了一口气。
此话是何意?
战麟有些茫然,愣愣的站在原地,对于姜问海又说了什么,他的耳边已是嗡嗡作响,全然听不清楚。他唯一可以感觉到的就是靠在自己怀里那瘦削虚弱的身躯。
“那如果不用麻沸散呢?”
是谁,是谁在说话?战麟垂下僵硬的脖颈,茫然的视线对上怀中的人儿,看见那灰白的唇瓣在一张一合。他眨眨眼,终于清楚的听见,刚刚那句话是出自这个已经虚弱的一阵风都能刮倒的小女人嘴里。
“你、你要做什么?”战麟喃喃的问,心中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商黎咧开唇瓣,安慰的笑道:“我能做什么,不过是请姜医师将箭拔出来而已。”既然不能使用麻沸散,索性就不用。不过是拔箭而已,咬咬牙就能挺过去了吧。
想到这,商黎对姜问海说道:“姜医师,还请您为我拔出弩箭。”
姜问海闻言,瞪大了眼珠,惊诧道:“夫人,您是说不用药的情况下,直接拔出来?”是不是他听错了,还是她没有听懂自己的意思?
“嗯。”商黎点点头,冲着姜问海纯真一笑:“姜医师,我知道没有麻沸散会很痛,可是你也没有别的办法不是吗?既然如此,那就痛快点儿,直接拔出不是胜算更大一些吗?”如果要是在现代医院里,只要开个刀,把弩箭一拔,然后缝几针,再打点药,说不定就可以回家了。可是,在这儿,恐怕不会有这个技术吧,而且也没听说有什么孙思邈、华佗之类的人物。
“这……”姜问海有些犹豫。平素里他都是为些粗糙男人做这些事,自然也不必担心这些。可今日不同,这位夫人他虽然从未见过,但是三殿下那副揽于怀中,精心守护的模样,不用旁人说,猜也能猜出来,这女子便是那传说中的“胜利女神”-商黎夫人。
今日,若是弩箭拔出,夫人安然无恙也就罢了,若是出现一点岔子,别说奇王怪罪,恐怕就是三殿下,也能吃了他这个老东西。想到这,他更是眉头紧蹙,半天不敢下手。
商黎见状,轻轻推开战麟扶着自己的双手,颤颤的走到还在愣神的姜问海的面前,福了一礼:“姜医师,您不用担心,只要将弩箭完整拔岀即可。至于其他,您不用放在心上。”
姜问海闻得此言,稍有一愣,眼前这女子虽身材纤瘦,可是说起话来却语气坚定,而且眼中平静淡然,唯有那隐约闪过的镇定,让他颇为惊讶。正当他思虑之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奇王,突然开了口:“姜问海,动手吧。”
这…奇王都已开口,恐怕他今日是不得不为之了。想到这,姜问海只能咬咬牙,硬着头皮上了。
按照姜问海的吩咐,内侍们很快就准备好了热水、干净的步巾,并且扶着商黎坐在了一张准备好的太师椅上。
战麟手拿着卷好的布巾,递到了商黎的嘴边:“咬着吧,会很疼的。”语气中半是心疼,半是怨气。
商黎垂下眼,看了看那叠的平整的布巾,笑着说:“好。”话一说完,她便张口布巾咬在嘴里,然后直直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战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