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三国鼎立时期,这种信仰很快便被权力镇压下来,那时候的兵强马壮也没有阻挡下历史的洪流,直到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一种真正的君王思想才从各路豪强中树立起来。
见程流不知道在想什么,田丰忽然想到了什么,忽然开口问道:“这难民万人有余,为何偏偏请我上了马车?”
程流有些尴尬的干咳一声,心虚的回道:“观你面相与众不同,惊为天人,与难民有天壤之别,所谓身先虽死,可魂犹活于天地,田兄正是有浩然正气立于双肩,绝非……”
田丰直接摆了摆手,打断道:“莫说笑了,田某一身狼狈衣不蔽体,和那些难民即将死无葬身之地没有任何区别,哪来的魂?早在路上被汗水磨没了。”
徐庶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田兄话中言语令人醍醐灌顶,徐某不才,想要请教一二。”
程流微微瞄了一眼徐庶,见他满脸红光,想必是见到如此有才之人心心相惜了……
也难怪,先前拉着徐庶回建业,这一路奔波都是和粗人武夫在一块,心中的大道理和抱负全当对牛弹琴了,现在好不容易见到一个能说得上几句话的人,当然是不吐不快了。
“你请说。”
或许是见到徐庶眼中的光芒,田丰的语气也跟着软和了几分。
程流也不插嘴,只是静静的看着,当一名老老实实的吃瓜群众。
“土地兼并之后,百姓们越发贫困,穷难之人可排十里长街,原先资源上佳的洛阳城都成如此,各地州郡更不必多提,如此影响之下,为何朝堂之上不理政绩,反而依旧与西羌持续作战呢?”
田丰回道:“内耗之根本,无非就是宦官手握实权之后,文武百官能在朝堂之上言之一二的不过都是外戚,忠良之臣即使有这份心,可面对如此权威笼罩,说与不说和选择生死有着相同道理。”
“明眼人都知道对外战事并未取得效果,加上土地兼并和买官之后,好官更是少之又少,庙堂之上的那位会不懂得这个道理吗?可没有人能改变,国力甚微之下,做什么都无力回天。”
说到这里之后,田丰重重的叹了口气。
“可惜我汉室天下,穷苦百姓想要揭竿而起,要依靠那太平道传出来的信仰,却不是因为自己本身被压榨和欺凌之下做出的抉择,并不遵从本心的起义,真是为民而起的吗?”
程流闭上眼睛,脑海中似乎有无数的荒地无人开垦,百信们目视着这些连锄头都挥不下去的土壤掩面哭泣,唯一剩余的地主家的肥沃土壤也被兼并,他们除了剩下一条苟延残喘的性命,两袖清风。
战,何为战,朝堂之上的那位不懂,位居下野的官民也不懂。
只知道饿怕了,穷疯了,得把镰刀锄头换成长矛大刀了!
徐庶沉默了半晌之后,终于开口说道:“那依照田兄之见,这天下大势,往后又会如何?”
“往后会战乱频频,朝堂能派出的军队被西羌磨的一干二净,剩下的还有什么呢?不过都是一些弱军装腔作势镇压一番,这汉室的天下到头了。”
能说出这番话,且说的有理有据,程流对田丰的看法又加深了不少。
史书上对于田丰的记载褒贬不一,但是后人称赞的却是不少,大概可以统称为天才少年。
他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将天下大势研究的如此透彻,说明平时不止是高居庙堂之上,而是时常接触百姓,知道民生不易才会有如此复杂的感触。
马车缓缓行驶到转弯处,田丰忽然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一大批的难民都走在身后,有不少的人已经倒在了路上。
“真不知这天下明主何时出现……”
田丰感慨了一声,重新坐回在了马车上。
程流命人停下马车,转而又拿来一些干粮递给了田丰。
田丰并没有直接接过,而是笑道:“这是何意?”
“田兄自谦与难民无异,可本官先前所说确实发自肺腑,这天下明主尚未出现,若是出现了,也是在这马车上。”
这一番话尤其大胆,田丰愣了半晌之后才反问道:“汉室式微,可这还没到变天的日子,你这么说,就不怕这汉室最终的江山又起死回生吗?”
程流直接将干粮放在一边,一本正经的说道:“就算是起死回生,也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田兄刚才那番话掷地有声,若是贤才,便无需自谦,我以建业据守,兵临洛阳,横扫天下,岂不快哉?”
田丰直接站起了身,冷笑道:“就算汉室衰亡,也是尔等可以乱之?”
程流点了点头,笑道:“吾等不可,为何祸乱朝纲的宦官和外戚官员可以?吾等不可,那兼并土地以权谋私的地方官员和官僚地主就可以了?吾等不可,这天下大乱为何引起?是朝政,还是百姓自作自受?”
这一番连环问话,直接让田丰有些呆愣住了。
他嗫嚅着嘴角,话到嘴边欲言又止。
“是,你深明大义,可你难道不明白,这一切因果都是因何而起吗?别忘了,你褪去官服,正是因为如此!”
田丰震惊的抬头。
“你为何如此清楚!?”
程流此时已经不再是嬉皮笑脸的表情,连带着音量都提高了几分。
“我是丹阳郡守,如今坐镇建业,距离那洛阳只有不到百余里,我如何不知晓宫中之事?你田丰高风亮节,可在这事上,你被腐朽的落后思想蒙蔽双眼了!”
田丰坐倒在地,先前还带着光芒的双眼顿时黯淡了下去。
“田丰,你回头看看歪歪扭扭踉踉跄跄朝你走来的难民流民,你选择愚忠,还是将这天下痛苦的百姓解救于水火之中?”
程流双手负立,浑身上下散发的浩然正气连徐庶都觉得有些刺眼。
田丰终于回过神来,迷茫的抬起头,看向程流。
“建业有兵权吗?”
程流终于如释重负的笑了,一把将他拉了起来。
“五万兵马够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