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的,天都没有完全亮,就有两个风尘仆仆的人从富宁城的南边出现。
他们分别是高玉良和张泊。他们奉中执委的命令,前来督促富宁分部的工作。他们称自己是“钦差大臣”。
来到了已经被穿越者征用了的朴家大院美美睡了一觉,然后简单洗漱了一番,就前往都辖司会见林深河了。
“这些管理治安之类的事情不是府使的权限内的吗,你一个武官,想插手治安,人家府使当然不会接受啦。”当林深河吐槽完了昨晚府使拒绝一事后,张泊皱眉头说。
林深河没有说话,但高玉良却摇起了头:“是我没有说清楚,这不怪你。但你要知道,我们来富宁是带着政治任务的。我们的任务就是从府使手中夺权,至少包括司法权,最好是完全夺权完全掌控富宁。现在的尝试插手治安权,只是第一步。”
“啥,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现在合作不是还很好吗,何至于要上演一场宫斗大剧,夺取原本属于府使的司法权?”
“你还是太年轻太单纯。”高玉良推了退黑框眼镜:“我们作为现代社会的人,能够适应封建时代的严苛律法吗?能够接受譬如对今上不敬就要大刑伺候的封建律令吗?我们可能看起来稀松平常的事情很有可能就是被他们明令禁止的。这种情况下,我们不能拿到司法权,我们怎么能保护得了自己的权益呢?然后即使你真的超级适应封建法律,愿意接受法律制裁,但你会愿意把自己的身价性命托付到一个你不熟识的不知好坏的古人手中吗?所以,至少司法权我们要夺取。”
“所以我们现在的工作是,最低要求就是去逼迫他们朝鲜给予我们治外法权?”张泊冷冷地说。
“不能这么说。”被殖民主义残害多年的中华民族的集体记忆让高玉良下意思地否定,但他旋即又说:“不过这么讲,也算贴切。”
“难道你不会觉得有一个不是穿越者的人,掌控着我们的领地的权力,是一件很不爽的事情吗?尤其是在这个文官制衡武官的制度下,我这个都辖还要接受府使的领导,调动几个士兵去建设什么穿越者的工程,都要低三下四地向他申请。”林深河也感叹了一下。
“对啊,如果当初没有和李瑞德合作,我们完全掌控了富宁的话,就不会有这样的处处受制的情况了。不过木已成舟,现在是要想怎么夺权的事情了。”
“夺权什么啊,我们现在就一个非法组织,一个连名号都不能漏出来的组织,凭什么跟那些正经经过科举考试的官员,或者深受陵阳君信任的李润德争权啊!你们真是喜欢过桥拆板,又不想想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依我看,我们还是好好打好与李润德的关系,把他绑到我们的战车上面吧。”张泊不满地说。
“你这个想法还是挺不错的。但是我们应该怎么把它变为现实呢?”
“叶明和李府使的女儿关系似乎不错,这次叶明又是为她而受伤的。或许我们可以通过联姻的方式加强和李府使的联系。”
“我觉得不行,封建社会的婚姻可不是自由恋爱可以左右的,他们要看的肯定是门当户对。即使叶明跟他女儿关系再好,也不会让李润德同意把他家千金嫁给一个毫无势力背景的人,呃,即使是我们穿越者都为他撑腰,也未必够李润德看。”
“难道我们又要发动一次起义吗?不过这次就不会有另一个‘仁祖反正’给我们利用了。我们只会被当成反贼。”
“其实朝鲜军队的实力远远低于我们的想象。这可以从王铁锤募兵经历和我们的攻城经历中得到证明。如果给我们足够的发展空间,我们完全可以割据朝鲜一方,甚至取而代之都有可能。”
“可是我们哪里有这么多发展空间啊。我们要尽可能夺取富宁的权力才能获得更多的发展空间,但我们想通过起义方式来夺权的话,我们又需要足够多的发展空间——这不就变成了死循环了吗?所以起义这途径不行。”
“那么我们就不要整体想着夺权吧。”张泊说:“行政权和司法权是府使的领域,我们进入很难;但军事权不也是都辖的领域吗,府使想进来也是很难的。我们就建立类似八旗的那样生产,行政和军事相统一的制度,让我们穿越者在富宁建立一个‘国中之国’。这样至少治外法权有了——军人犯事当然要以军法处置了。现在府使不也是期望你能够进行军事改革吗?”
“这也是一个夺权的方法,我们可以通过扩大征兵的方式来转移富宁府使管理的人口到我们的统治下。我们之前用防范山贼的名义去控制的一些村庄,府使也是没有管的。没错,我们就用军事方式控制更多的人口,从而达到暗中夺权的目的。”
“我觉得古代东亚地区的政府对农村地区的要求可能就是征粮征兵无碍就行。所以我们的军队注意一点,就完全可能不会引起府使的注意,而完全控制了富宁的基层。这样我们的发展空间就大了很多了。”
“可是我们依旧是要接受李润德的领导,与他分享权力啊。如果依旧是朴府使当政那该多好,据富宁城内市民说,朴府使都不管事的。这样我们就轻松多了。有了这个一心想为绫阳君分忧的府使真是让我们忧心啊。”
“看来还是要打好跟李润德的关系啊。只不过现在我跟他也不过是点头之交。”林深河感叹。
三人的讨论还没有完,就有人匆忙闯了进来:“报告,我们的士兵抓住了一个一个自称朴逆妾室的人,她说她有重要情报需要报告!”
三人齐刷刷地转过头,不约而同地用眼神相互确认:
这是或许是一个契机!
林深河是在府衙中看见这个自称朴逆的妾室的金小姐。李府使跟林深河说,这个金小姐一定要看见两人才愿意说话。
林深河端详着站在面前的金小姐,她衣着靓丽,面容精致,发髻编得很复杂,举手投足间透露出一种大户人家的气息,只不过现在多了几分风尘仆仆和疲劳之色。被看她大大方方的进来先给他磕了一个头,起身站在他面前,虽然目光微微下垂,但是并无本时空小女子见到陌生男人脑袋低的几乎成九十度的忸怩感。
林深河心中诧异,不禁心生些许好感,问:“我与府使皆已到达,你有什么话,现在说吧。”
“我希望林都辖归还我家财产,停止欺凌我家人士。作为交换,我将提供之前意图刺杀府使千金的杀手的信息,和现在朴逆的行踪!”
林深河想起来了,的确自己有些下属以清查朴逆情况为名,进驻了朴家小妾的娘家:金家。按照金小姐的说法,现在他的手下还干了强占民产,欺凌平民的事情!这让林深河感到十分反感:这些封建军队的劣根性,迟早会毁了穿越者的大事。自己的军改计划,要尽快执行——或许还不行,穿越者还是要依靠自己带出来的军队,这些原先的封建军队就当做绿营兵好了。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朴逆可是你的是夫君。按理我可是你的仇人,谁知道你是不是想误导我们,从而为朴逆的脱逃助力?”林深河反问,虽然现在他们在金小姐说的两个方面上,毫无进展,也无从下手。哪怕金小姐给的是错误方向,至少也是给了一个方向出来。
“我和朴逆素无感情,他不过是贪图我的姿色和我家产业,然后用他手中权力强行弄出此段婚姻,我及我家都是敢怒不敢言的。他在富宁多年,所收的小妾和强占的产业数不胜数,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未等林深河继续说话,李府使就已经很焦急地问了:“那么你快说,是谁做出了这种图谋不轨的事情,是不是朴逆。”
“大人果然聪慧过人。刺杀千金的是由朴逆策划的,由4个朴家打手执行的。他们原计划是,趁千金外出之时,先调开千金的保镖,然后在通往李家的路上将千金击杀,以报朴逆的心头之恨。不过据逃回来的打手将,计划好像并没有如愿进行,他们等了好久,却依旧没有看到理应在失去保镖保护后心慌而匆忙赶回李家的贵千金,最后其中一个打手发现了千金,却已经晚了,并且还被杀死。”
这好像是叶明的功劳。林深河翻了一下白眼,他在叶明受伤后,了解到了一些情况。想不到叶明死皮赖脸拖李家小姐去逛街最终还救了李小姐一命。
李府使似乎也想到了这一层,有些感激地看向林深河:“希望林兄为我向叶小弟传达一下感谢之情。”
林深河拱了拱,说自己会传达的。
“我还有一份大礼要送给两位。”金小姐面露些许得意之色,“我本来被朴逆裹挟外逃,但朴逆向来不得人心,包括他家仆人也对他心怀不满,所以我暗中劝说他仆人,让他们不要跟朴逆亡命天涯,不如跟我回到城中,还能享有一个稳定生活。6位仆人答应了,其中3名就是之前执行刺杀计划的朴家打手!”
林深河和李府使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个金小姐居然如此心思细腻,又如此果断勇敢。
继续问金小姐:“那么现在朴逆的行踪呢?”
“他向富宁以西走去,原先的意图应该是走山路到茂山避难及借兵,但如今大人已为合法府使,攻占富宁也被定性为义举,他必定也不会再前去茂山。我猜测,他应该是去会宁附近,寻找他的老师,一个学识渊博但比较穷苦的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