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你是否没有听到本王的话?”湛隋上前几步,原本敛于身后的手缓缓抬起,轻轻按住她的双肩,见她身躯明显地一震,他眉头微皱,语气冷淡,双眸闪过一丝怀疑。
岳茗冲双眸抬起,对上湛隋装满疑惑和不悦的眼瞳,旋即嘴角微微扬起弧度,“瑾儿听到了,禀王爷,瑾儿在蕊园的那段日子,用尽了各种方法勾引公孙意,但此人固执得紧,眼里只有他妻子一人,随即瑾儿想到,若是除掉他最心爱的人,那岂不等于拆散他的骨骼,抽掉他的魂魄吗?恰好老天长眼给了瑾儿这个机会,前几日瑾儿还无意中瞧见如今的公孙意简直就是变了一个人。”
“本王也曾派人暗中跟踪,却未曾打探到任何消息,你倒是神通广大,连这都被你发现了?说说吧,他如今是何模样?”湛隋阴云密布的面容渐渐地舒展笑颜,按在她肩上的手指加重力道。
她暗暗咬牙,肩部吃痛,他却没有要松手的意思,这算什么?这老贼疑心不轻,该不会是怀疑她的身份了吧?难道他以为有人易容成连瑾的模样?他这招,应该是在试探她的身骨,从他的下手的力道,她估量他的内力一点也不弱,看来,她的计划真的是举步维艰了。
“王爷,手下留情啊。”趁着他越发使力的当口,她立即跪下,瞧见他的五指成钩的手悬停了一会儿慢慢放下,心里松了口气,拉起长袖故作惊恐不安,无助拭泪。
“王爷,这是为何?瑾儿的身子骨弱,王爷请念在瑾儿对王爷一片忠心的份儿上就放过瑾儿吧。”她低垂着头,绝不去瞧他一眼,一开始以为很容易办到的事情,中途出了这么多意想不到的阻碍,心里的恨啊,就在双手之间了,可是她的这双手,此刻却没多大用途。
湛隋轻哼一声,重新坐回书桌前,“好了,你起来吧,如今的形势,本王不得不防着,若是别有用心的人易容成你的样子来王府使坏,本王岂不是要被骗过去。”
“这么说,王爷不会杀瑾儿了?”
“杀你?你真的认为本王会杀了你?你还有价值,本王不会舍弃任何一个对本王有利用价值的人,你暂且留在王府,随时待命。”
她轻吁口气,名正言顺留下来,这就意味着给了她足够的时间了充分的机会,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她就不信,他没有松懈下来的时候。一个人总得有突破口,他虽然老谋深算,野心极大,城府颇深,但总算是个凡人,只要是有血有肉的凡人他就一定有弱点。
偶尔想想,她将来是要拯救人间,协同其他七人打救世人的,此刻却想方设法要置一个凡人于死地,是不是有点不太厚道啊。
“怎么会,个人情仇与天下己任有什么关系。”她很快就推翻了这种疑问,一码归一码,她做错了事老天爷就要惩罚她,那这个晋淮王做错了事,也应该付出相应的代价才对。
“你刚说什么?”湛隋瞄她一眼,不以为然,这个女人真是令他越难越掌控了,她的思维总是游离在他的绸缪之外,从前,她似乎并不是如此。
岳茗冲愣了愣,忽然意识到自己险些露了马脚,刚才明明是内心独白,怎么就念出口了,真是糊涂死了。
“瑾儿的意思是……瑾儿愿舍弃一切个人情仇,誓死效忠王爷,为王爷排忧解难,瑾儿必定以王爷的大业为己任。”说出这种大逆不道违背良心的马屁之言该不会被天打雷劈的吧?管它的呢,老天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才懒得去打理呢。
雷鸣声自远处的天幕传来,轰隆隆万马奔腾一般杀到书房之外,一道极亮的闪电击打下来,打穿了窗户,耀眼的光线砸到她脚边,她尖叫着抱头逃到屏风后面。
混蛋啊!她只不过是在心里骂了一句而已,不用这么锱铢必较的吧?
黄天在上后土为证,我岳茗冲发誓今后绝对不再胡言乱语有损天道英明,也绝不会对天圣大帝出言不逊,抱怨半句,更加不会在心里咒骂,还望天圣大帝宽宏大量,饶恕小女子的无礼不敬。
她浑身抖个不停,这闪电似是长了眼,就只劈她一个人,她已经躲到屏风后面去了,而且还十分虔诚地向天发誓了,为什么还是追着她不放啊。
“你在这做什么?”
湛隋的声音混着雷声刺进她耳里,该死的,这老贼是聋了吗?为什么这般响亮的雷声他却听不到?如今刺眼的闪电,他也看不到吗?
“打雷了,我,我好怕。”她直言,连声音都虚得快颤起来,蓦地又是一道响雷砸下来,她吓得一下子跪了下来,双手紧紧捂着耳朵,太阳穴被震得突突地跳着,里面似乎藏着两只虫子,马上就要冲破她的皮肉爬出来了。
湛隋回头瞧了瞧窗外,方才不过是平白地打了一声响雷而已,此刻除了脚边这女人,四下里倒是安静得紧,他朝叶大瞧去,后者还并未领会他的意思,他摇摇头,指了指窝在角落里的她,淡声道:“叶掌门,看看她哪里出了毛病。”
叶大领命,举步走到岳茗冲身侧,脚边这团颤动的东西,真是令人同情。他向来不怎么喜欢将太过弱小的人放在眼里,尤其是这种看起来毫无威胁且脑子还有问题的女人。
“你哪里不舒服?”叶大语调平直,俯下身去正要伸手探向她,她猛地抬头,倒抽口气,惊恐地朝后缩了缩。
未几,总算勉强镇定下来,她咬咬牙,结结巴巴道:“没事了,我…….我曾被人打伤了脑袋,一遇到打雷就害怕得紧,没事了,多谢叶掌门。”
原来这持续不间断快要让她发狂的雷鸣闪电只有她一人才能听得到,混…….不行,纵使心里有百般的愤怒怨气,也不能再咒骂了。
“你的头,没事吧?”
岳茗冲狼狈地爬起,胡乱地抹了几把冷汗,“没事没事,没想到王爷还关心着瑾儿。”
“谁关心你,本王关心的不过是你还能否为本王卖命罢了……今晚……”
话音未落,她立即脱口道:“瑾儿近来……”
“你还懂不懂规矩,本王正在讲话的时候,岂容你插嘴打断?你下去吧,除非本王传唤你,不要让本王瞧见你晃来晃去,无事生非。”
她大为吃惊,难以置信,有这么好的事?该不会又是来试探她的吧?
“王爷的意思是……”
“本王说的还不够清楚吗?有夜阑陪着本王,将来你就只管待在紫檀苑,不得入前殿半步。”
夜阑?难道就是花痴小丫鬟说的那位夜夫人了?真是谢天谢地了,回头一定得去拜访一下那位“恩人”才行。
湛隋抬头瞥见她非但不低落委屈反而面露喜色,也懒得搭理她,揣测她的心思,“你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糟糕,大喜过望,差点忘记自己此刻应该表现的满面哀愁才是,“王爷做着一切都是有目的的,虽然瑾儿心里很难过,但只要是王爷的命令,瑾儿一定会遵守,绝对不会有半句怨言的。”语毕,抬手撩起衣袖轻掩面颊,语气略带哭腔。
目的?湛隋冷笑两声,这女人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他不过是单纯的讨厌她罢了,有佳人夜阑相伴,还要这个危险的女人做什么?温香暖玉是他的,危险的火球将来就推给跟他作对的人好了。
心惊胆战从书房退出来,她感到内衫湿濡,额上冷汗直流,深入龙潭虎穴也不是第一次了,这次却比以往都怂了,明明仇人就在眼前,她眼看着却无法下手,却还被对方搞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造化弄人,这也不能完全怪她。
还有那该死的……不,仁慈的、胸襟广阔的的天圣大帝,她一定每天在心里默念一百遍,将心底无尽的崇拜之情大喊出声让浩渺苍穹都能听得到。
违心之言,她说的还少吗?不就是说些甜言蜜语罢了,只要将来能免遭雷击,说几句好听但恶心的话又不能让她少块肉。
诶,又走到哪里来了?对于一个路痴来说,府邸太大真不是件好事,就像现在,她连自己身在何处都不知晓,这附近也没个人可以问问路的。混账晋淮王把王府的宅子都修建得一模一样,每座院落里的布置也极为相似,栽种着一样的花草,连花草的形状都修剪得规规矩矩得。
“青梅馆,这又是哪里啊?”她仰面盯着蝴蝶拱门上方的横匾看了半晌,刚才是不是从这里经过了?还是一开始桃春带她走过这里?
“公子?”
声音是从背后传来的,很熟悉,是谁呢?她还未回头,那人就已经走到她身边。
“公子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说要去书房见王爷的吗?这么快就出来了?”桃春端着托盘,盘子里蹲着一只炖盅,“诶,公子,你好像很热的样子,公子你该不会是生病了吧?”说着,就把炖盅连带托盘放到一旁的石桌上,伸手过来要探向岳茗冲额头。
“不用不用,姑娘有心了。”岳茗冲微笑着避让开来,转头瞧见炖盅,喉咙越发觉得干涩,不自觉地舔了舔唇,此时若是能有一杯热茶就好了,若是有一杯参汤那就更妙了。
“公子,你,这汤你不能喝!”桃春叫道,正欲上前抢下,却已经被岳茗冲快了一步。
“真香,多谢姑娘。”满足地擦了擦嘴,把空的炖盅还给桃春,只见对方一脸不解加怨念,她挠了挠头,温声道:“桃春姑娘,这汤还有吗?”
“公子,这是当归雪蛤参汤,是给女人喝的,公子你……若是让夜夫人知道,奴婢会挨骂的。”桃春满脸怨念,最近总是遇到怪事,如今还遇上个喜欢喝女人补汤的俏公子。虽然之前这位公子姿容可谓风华绝代,迷得她神魂颠倒的,可是方才那不听劝阻不顾形象的牛饮还真让她对眼前这人的形象大打折扣。
岳茗冲舔了舔嘴唇,细细回味着那股香浓醇厚,瞟了桃春一眼,只怪对方太大惊小怪了,汤是给女人喝的?那有什么关系,她本来就是女人......等等,夜夫人,这丫头倒是提醒她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