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这是相亲碰逃犯后又做了一场青梅竹马的春梦,然后跑这儿逃避来了?”斜躺在长廊上的余一言刚说完这句话,坐在他侧前方的林方下意识歪了一下头,一个抱枕准确无误擦着林方的耳尖飞到他身后。
“什么春梦,只是一个吻而已。”盘膝坐在蒲团垫子上的易艺怒目而视。
“林老板,你可忒不仗义了啊!你不救我也就算了,竟然还躲?”余一言扶了扶被抱枕打歪的眼镜,抱怨完林方后,又偏头反问易艺,“对你这个‘母胎solo’来说,一个吻跟正常人的春梦有什么差别吗?”说着,眼睛像雷达一样在易艺身上扫了一圈,凉凉道,“啧啧啧啧,我真同情你,长这么大,除了你爸之外,连别的异性手都没摸过。”
客栈老板林方对易艺和余一言这样的打闹已经习以为常了,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似的将垫子朝外侧挪了挪,坐在茶台旁心无旁骛的继续泡茶。
“谁说我没摸过?以前钟岚意也拉过我。”易艺下意识怼了回去,然后就看到余一言笑的一脸不怀好意,“哦,又是钟岚意啊!”
“余一言,我看你是真想死了。”
怒火中烧的易艺作势要打他,腿上打着石膏的余一言忙不迭举手投降:“大不了,我给你摸一下手。这样下次别人再说你除了你爸和钟岚意之外没摸过别的异性,你就搬出我的名字吓死他们。”
余一言是一名新闻摄影师,居无定所,带着相机满世界跑。一路上遇到风景就拍风景,遇到新闻就拍新闻,然后将拍到的照片视频卖给新闻网站以支撑他一路上的经费。因他拍到的照片刁钻新颖又抢到很多一手独家新闻,所以在他们那个圈子里很有名。
这次易艺来渡客栈散心,能碰到他完全是因为这位为了摄影可以置自身安危于不顾的主在拍摄时不小心摔伤了腿,才暂时留在客栈里养伤。
易艺直接被余一言气笑了,同时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小九九。
“余一言,你觉得我长得像某宝的沾沾卡吗?”
余一言实诚点点头,又迅速摇摇头:“你比它沾到好运的机会更大。”说完,趁易艺没反应过来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强行和易艺握了个手,然后还得了便宜还卖乖说道,“我这人不喜欢占人便宜的,所以我准许你以后可以跟别人说你和我握过手。”
眼看两人又要掐起来,林方适时插嘴:“尝尝今年的新茶。”
易艺是大三在古镇旅游时认识林方的,两人虽然相差七岁,但却志趣相投。当时易艺因先前替易聘选了几个投资项目赚了钱,易聘将前期收益全给了她让她自由支配。所以易艺表面上是在旅游,实际上是在考察自己能做的项目。
遇到林方后,两人相谈甚欢,得知林方当时处于待业状态,易艺便力邀他一起合伙开客栈,她出钱,客栈由林方打理。两人一拍即合后,便有了现在的渡客栈。
余一言夸过林方的茶后,像一条没有骨头的鱼懒散缩在椅子里,慢吞吞开口:“反正也没事,要不你给我们说说钟岚意呗,这个久别重逢让你做春……”
易艺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来,扶着两边度数是两个极端眼镜的余一言迅速换了措词:“这个久别重逢,就敢在梦里强吻你这个‘女金刚’的男人一定不简单。”
易艺年芳二十五,刚大学毕业两年,在同龄人还在职场中苦苦挣扎,或是结了婚一地鸡毛时,她已经实现财务自由,目前正经营着一家投资管理公司,替父亲易聘投资理。因为她赚钱赚到手抽筋的好运,已经被很多人划到‘女金刚’的行列了。
而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个‘女金刚’非常恨嫁,但奈何总是遇人不淑。
“我是女金刚?”
“口误口误。”眼看易艺要炸毛,非常有求生欲的余一言迅速把话题拽了回来,“不要在乎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来,我们继续说说钟岚意。”
“等价交换,你先帮我算算,我姻缘里那个正常人什么时候出现。”非常迷信玄学的易艺突然趁机要挟余一言。
虽然他们两人相识多年,但居无定所相聚随缘的余一言,在易艺这里一直是谜一样的存在。他遍历山河,知识广博,一直以‘行走的百度’自居,很多他说过的话最终都灵验了。在感情上屡屡受挫的易艺最近被挫的有点厉害,这才趁机要挟余一言帮自己算算。
“你看我长得像月老吗?”余一言一脸自己职业受到侮辱的表情。
易艺挑眉回怼:“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想听故事,先算姻缘,不然免谈。”
余一言是个职业病很重的人,只要是新闻九卦,他统统都感兴趣。现在见易艺趁机要挟他,狠狠剜了易艺一眼,愤愤道:“奸商。”
易艺言笑晏晏回了他一句:无奸不商。
之后,余一言神神秘秘鼓捣了好一阵子,才一脸高深莫测说道:“你会在机缘巧合处碰到那个正常人。”
“什么时……”
“天机不可泄露,缘分到了他就来了。”余一言一脸不耐烦截了易艺的话,将桌上的瓜子碟抱在怀中缩到椅子里,大爷似的用眼神示意易艺可以开讲了。
易艺眉心跳了跳,林方修长的手探过来替她斟了盅茶,温和笑笑:“我也好奇你跟钟岚意是怎么认识的。”
说到两人相识,还得从他们出生说起。
二十五年前,七夕节那晚,钟岚意和易艺在同一家医院,相差三分钟出生。
本来这种相差几分钟出生的情况在医院已经见怪不怪了,但同住一个病房的易母周芳燕和钟母张文姝闲聊时,无意发现把钟岚意超过的预产期天数加给没到预产期的易艺,两人刚好是同一天出生。再加上照顾产妇的钟父和易父两人聊的很是投机,钟父更是觉得,两个孩子相差三分钟出生在有中国情人节之称的七夕,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当即便要拉着易父定娃娃亲。
易聘父夫妻二人也是开明爽朗之人,因为也觉得缘分奇妙便答应了易父的提议,但同时也说了,以后看孩子之间有没有眼缘,有,娃娃亲就作数,没有的话,就当是句玩笑话。
但好面子又重承诺的钟父却觉得,既然已经定了娃娃亲,那钟岚意从小就有义务要照顾保护好自己未来的媳妇。因而不顾钟母反对,舍近求远让钟岚意和易艺上了同一所幼儿园。
不知道是赢在了上天的喜好上,还是赢在了出生时间上,钟岚意似乎从出生起就占尽了优势。
钟家家境优渥,钟父从事建材生意,钟母温婉端庄,在自行车都没普及的年代里,钟家人已经坐汽车出行了,而与含金汤匙出生的钟岚意相比,易艺简直像是出生在贫民窟里。易家家境平凡,易母是纺织厂的下岗工人,易父是政府某清水部门的一个小职员,家里过的不紧吧,但是也不富裕。
而除了家境之外,早出生的钟岚意似乎取其精华的把易艺的好运也吸纳走了,只留给易艺双份的‘衰’,“同人不同命”这几个字在易艺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从幼儿园起,第一名和‘别人家的孩子’这两个标签,就像是被钟岚意永久承包了一样,而轮到易艺这里,坐车车爆胎、常常被不明飞行物砸、掉下水道……诸如此类的倒霉事不胜枚举,导致易艺曾一度觉得自己是扫把星附体了。
小时候,总觉得哭能解决所有问题。见钟岚意那边春风得意,而自己这边凄凄惨惨,两相对比下,易艺使用了孩子的特权——一哭二闹吵着要和钟岚意换运气。惹的两家人哭笑不得的同时,还要忍受来自钟岚意对她智商的侮辱:“你是白痴吗?不知道运气不是人力所能左右的吗?”
在易艺哭的地动山摇之前,钟父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运气不是人力所能左右,但亲爹能左右拥有好运的儿子。
之后在钟父的铁腕手段下,格外得上天眷顾的钟岚意,不得不开始‘扶持’易艺,两人也因此展开‘厮杀大战’。
易艺从小性子活泼,喜欢各种闹腾,而钟岚意性格沉稳,因为是被迫‘扶持’她,所以钟岚意将自己的不情愿表现的非常明显——直接简单粗暴阻断了易艺所有的社交活动。
易艺也不是个任人揉捏搓扁的软柿子,钟岚意不让她跟别人玩,她就卯足了劲儿捉弄他。两个人就像两只被强行拴住一起的蛐蛐,仿佛‘相杀’成了他们唯一的乐趣。
这种状况一直维持到上小学,发现两人智商存在较大差距后,学渣易艺为了避免因考试成绩太烂回家吃竹笋烤肉,以及出于和钟岚意在一起后自己好像没那么衰了,掉下水道、被球砸、丢东西等诸如此类事件频率大大减少的考虑,向钟岚意提出议和,并接受一系列‘丧权辱国’的条件,成了钟岚意身后的‘一条小尾巴’。
然后,仗着钟父这道护身符,她更是心安理得享受着娃娃亲对象的福利,让钟岚意将自己从幼儿园一路‘扶持’到高中,直到各自有了各自的朋友圈。
客栈外突然响起的尖叫声打断了易艺的回忆,三人刚站起来,一个神色惶恐的姑娘跌跌撞撞跑进来,声色尖锐喊着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