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点点头说:“他太聪明了,一教就会,千家诗就快读完,到时我怕是教不了他。”
“到时再给他请个老师就是。”
“你那点奉银,我父母又一直有病……”
“别说了。”魏征打断王氏的话:“不管怎么样,到时都要花钱给阿满请个老师。你去吧,我……”
望着王氏理解地离去,魏征的心平静下来,伸手又拿起了笔,可就在这时候,只见王氏慌慌张张地又进来说:“外面有齐国公来请你去。”魏征听了,忙放下手中的笔,往外要走。
李世民当了皇太子,任命长孙无忌为太子左庶子;李世民当了皇帝,又升长孙无忌为吏部尚书,晋封齐国公。魏征正要往外走,长孙列忌已跟在王氏身后进来。见了魏征,仔细地打量着他一张倦怠的脸,又看看他书桌上垒起的一摞翻开的书,再浏览了一下他书桌上正在写着的一叠稿子,然后将目光留在一碗米饭,一碟青菜上,许久,许久,这才抬起头来,望着破败的屋顶,伤感地摇了摇头。稍微停了停,长孙无忌对魏征说:
“请大人与本官同去见皇上。”
魏征此时虽说尚不知吏部尚书长孙无忌的来意,但却已分明地感觉到自己肯定是出了什么事,皇上这才可能派长孙无忌来查问自己。除此以外,魏征同时也感到,长孙无忌对自己充满善意。尽管如此,魏征的心中,还是有许多的疑问,却又不便于开口,就只好默默地跟在长孙无忌的后面。他俩从承天门入太极宫,走过“前朝”,来到了“内廷”。
在两仪殿前,长孙无忌站住,回头对魏征说:“魏征大人,请在此候着,容我禀报皇上,再来唤你。”完了也不等魏征回话,自己便进去了。
150、
李世民早在殿内等着长孙无忌地回话,见他进来,只把目光盯在他身上,催他快说。长孙无忌第一次看见李世民为一位臣子的事情这么着急,不由在心中暗自夸李世民好眼力。他微微一笑,说:“皇上,如果魏征都徇私受贿,恐怕臣也成为嫌疑人了。”
在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以后,李世民身边已经有了不少忠诚可信之人,但是在李世民心里的深处,却没有一个人比得上长孙无忌更为可靠。这不仅因为长孙无忌是长孙皇后的亲哥哥,是他的妻兄;更主要的还是长孙无忌与他相处的最久,他们之间的友谊,以及长孙无忌的胆识、才能和对他的忠诚,都经历了诸多的考验。正因为如此,长孙无忌的话一出来,李世民就大大地松了口气。
原来,就在刚才,有大臣状告魏征徇私受贿。凭着直觉,李世民根本不信,但还是得让吏部尚书亲自去前去询问。
“臣没有问魏大人,也没有给他说有大臣状告他的事。”长孙无忌继续说。
“你没有问他?”李世民脸色严肃起来。
“请皇上恕罪。”长孙无忌双膝跪下。
“快起来,朕没有责怪你,只是要你讲明原因。”
“魏大人的家,就是四间平房,屋里除去平常百姓家都有的用具,再没有一样值钱的东西。他把最好的一间用作书房,可是屋顶已是破败不堪的。他吃的,就是一碗米饭和一碟青菜,还有书桌上摞起的书,正在写的稿子……”长孙无忌说到这儿,不由得摇了摇头,放低声音说:“等等这一些,都是我突然撞去,亲眼见到的。魏大人原在东宫,也是很受器重的,这么些年了,如他贪财,能是如此情景?因此,臣也就不问了。”
“不问了,好!也不用问了。”李世民听了,动了真情,他似乎是说给长孙无忌听,又象是说给自己听。稍稍一停又说:“他是在为朕的国策操劳,朕现在真想见见他。”
“想见他?”长孙无忌问。
“是的,只是今天不忍再劳烦你了。”
“不用劳烦,他就在门外。”
“你把他带来了?”
长孙无忌点点头。
“快,令他进来见朕。”
魏征进来,李世民首先看到的是一张消瘦了许多的脸。“爱卿是不是身体不适?”李世民问。
“谢皇上关爱,魏征身体很好。”魏征打起精神回答。
“坐,这儿没有外人,爱卿不必拘礼。”待魏征坐下,李世民又说:“爱卿可知道,朕为何让吏部尚书去见你?”
“魏征愚钝,魏征不知,只是猜想魏征恐怕是哪里做错什么?”
“那你就好好想一想,究竟做错了什么。”
“臣沿途已经细想了一遍,没有做错什么。”
“哦!那么朕就告诉你,有人状告你徇私受贿!可有此事?”
“臣从未有过徇私受贿之事,君子固穷……”
“好啦!”李世民打断魏征的话,说:“不管你怎么说,可还是有人状告你徇私受贿。朕只好令吏部尚书亲自去查,可这个吏部尚书……”李世民说到这儿停下来,手指指一旁的长孙无忌,“他到你那里一看,连问也没问,就回来告诉朕说,他敢替你担保,你没有徇私受贿,朕也就相信你了。”
“谢皇上隆恩,谢尚书大人信任。”魏征拜过李世民,又拜长孙无忌。
“只是,你知道为什么有人要告你吗?”李世民问。
“臣不知。”
“那么朕告诉你,是因为你的傲气,有人看不惯。”
“多谢皇上指点。可是臣以为,人之不同,各如其面,人的个性,大相径庭,皇上用人,只择良臣用之,个性理当不论。”魏征回答说。
“众臣都劝朕用忠臣,独尔劝朕择良臣用之,忠臣和良臣,有何区别?”
“使自己身获美名,使君主成为明君,子孙相继,福禄无疆,是为良臣;使自己身受杀戮,使君主沦为暴君,家国并丧,空有其名,是为忠臣。以此而言,二者相去甚远。”
李世民听了魏征的回答,一面点着头,一面脱口问道:“臣有忠良、奸佞;君有明君、昏君。爱卿说说,何为明君,何为昏君?”
魏征听后,也冲口答道:“兼听则明,偏信则昏。一个君王,能够广泛地听取各方意见,就是一位明君;反之,君王如果只相信某个讨好他的人的说法,那就是昏君。昔日尧帝经常咨询下民的意见,所以有苗的恶行他才能了解;而舜帝则善于听取四面八方的声音,故共、鲧、欢兜这些奸臣,都不能蒙蔽他的视听。反之,秦二世只相信赵高,最终导致亡国;梁武帝任用朱异一人,才引发侯景之乱;隋炀帝偏听虞世基之言,天下大乱而不自知。这些正反面的例子都说明:君王只要兼听广纳,就能充分了解各方面的情况,不受蒙蔽,成为明君。”
李世民听了,频频点头。心想:“若不是魏征这样有傲气、有个性的臣子,朕又怎么能听到这样披肝沥胆的话呢?”第二天,李世民升任魏征为尚书左丞。
魏征喜逢知己之主,从此更加不以一己之生死、得失为然,竭诚辅佐李世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15
李世民醒来,发觉自己枕在杨妃的玉臂上,不由得一笑:“难怪,朕睡得这么舒服。”说着坐了起来。却不见杨妃有什么动静,回头一看,杨妃正用另一只手将这被枕的手抬起来。
“成这个样子,怎么……唉。”李世民回身抬起她有些僵直的手臂:“御……”刚喊出这一个字,就被杨妃伸手拦住他的嘴。
“不用叫御医,一会儿就没事了。”杨妃笑着说:“妾不能替你更衣,请陛下自己动动手。”
“朕就再睡会儿,等爱妃的手能活动了,再起身不迟。”
“陛下,你现在必须起来。”
“不,朕要办的大事都已安排妥当,也该让自己多睡会儿了。”
“不行!刚才皇后那边来报,皇后正在生产。”
“爱妃怎么不早告诉朕。”李世民说着一骨碌起身。杨妃的手臂此时也能动了,在一旁帮着他穿衣戴帽。
“还没有生,陛下又睡得正熟,臣妾就……”杨妃替李世民整理胸前的纽扣,歉意地望着他说。
“不碍事,朕不怪你。”李世民说着在杨妃的脸上亲了一下。
李世民走进正宫,差点与被匆匆奔来的婵媛撞了一下。婵媛是长孙氏的贴身丫鬟,忽见一男子挡在道上,已经跑过去几步,又回头来看,见是李世民,忙扑通一声跪下说:
“禀皇上,皇后生了!”
“生了?”李世民看一眼婵媛:“起来吧!”说完几步走进内室。从婵媛手上接过一个胖乎乎的婴儿,李世民久久地注视着这个新生的、稚幼的生命,只听得长孙氏微弱的声音,说:“皇上,给他一个名字。”
“名字?”李世民点点头,他想起眼下大唐王朝最需要的大治,不由脱口而出:“治,就叫李治。”
此时的李世民,已经有了八个儿子,李治是第九子。就长孙皇后而言,已经为他生了太子李承乾和魏王李泰,这李治是第三个,比他的太子大哥李承乾,正好与李世民比李建成一样,刚好小十岁。谁也没想到,历史竟是这么的相似,这比太子李承乾小十岁的李治,二十二岁后,会取太子而代之,成为大唐帝国的第三个国君!
李世民给李治取了名字,安慰安慰了长孙氏,来到书房,再次翻开《武德律》。
早在李渊晋阳起兵时,就颁布了“宽大之令”,曾约法为十二条,其中之一就是要善待百姓,主要是为了争取更多的民众拥护。李渊攻入长安当了皇帝之后,为了争取民心,立即废除了炀帝烦法酷刑的《大业律令》。李渊命令裴寂等人,遵循“务在宽简,取便于时”的原则,经过多年的反复修改,于武德五年,正式修成《武德律》。而今,转眼过去三年,新皇李世民,对这部《武德律》已有许多想法。如何修改,一直以来朝庭有两种看法:一是主张应以威刑肃天下,一是主张应以宽仁治天下。何去何从,李世民认为自己该先研读一下《武德律》,然后再作决定。故而,这本书摆上书案上已有两月,只要能挤出时间,他就来读几页。
李世民正看着《武德律》,有房玄龄与杜如晦求见,为的是太子礼葬之事。他们商计再三后,来建议李世民追封故太子李建成为息王,谥号曰“隐”;追封故齐王李元吉为海陵王,谥号为“刺”。俩人对太子之恨太深,故择此谥号,李世民听了,心中自然明白,微笑地看着他们俩个,问道:“尔等认为此谥号甚好?”
“甚好!”房玄龄坦然地迎着李世民的目光回答。
“‘隐’与‘刺’,可有出处?”李世民问
“《谥法》有云:‘隐拂不成曰隐。不思忘爱曰刺;暴戾无亲曰刺。’”房玄龄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