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墨轩可怜……但我有那么一瞬间，却觉得斐苒很悲怜。

我又梦见，斐苒命人将我拉下床，而栽在我的心机那件事上。

原本，我被立妃十日，一次都没去请安过。本该是我失了规矩。偏偏我装怀孕，斐苒只能被关进佛堂的偏厅。

这么一来，太皇太后和太后给我赏赐了许多安胎补品。斐苒自是恨得咬牙。

待他们都离去，司徒渊见我依旧躺在床上，走过来，很是无奈道：“都走了。”

他的意思是让我别装了，然而，我那时本就损了修灵，又花了那么多精力演戏，着实累得不想起来。

我听到他有些许焦虑的脚步声，渐渐离我远了些，继而是水声，又渐渐靠近我的脚步声。

脸上被湿布擦着，他是以为我用胭脂把自己的脸色抹得那么没血色。可是，他擦不去，就连我双唇的苍白也擦不去。

他有些慌了，抓住我那略微冰冷的手，又拍拍我的脸蛋：“莘莘？莘莘……”

听到他紧张的叫唤，我心里竟觉得甜丝丝。贪恋这种感觉，我甚至是憋气，让自己的心脏停止跳动。

他没感觉到我的鼻息，慌得大喊来人，又喊着叫太医。

我的嘴角不禁轻轻勾起，被他发现了。我索性不装了，睁开眼笑得花枝乱颤。

他怒得抓住在床上打滚的我，双眼通红得就像马上要掉泪一样。他抓住我的手臂，虽是松了口气，却很生气：“冥莘！你晓不晓得，我以为……”

婢女太监伏在地上，德公公小心翼翼地问了句：“皇上，是否要宣太医？”

司徒渊没说话，我半躺着，笑道：“不需要。”

德公公看了一眼脸上阴沉的司徒渊，而我整个人揽住他的肩膀，把头靠在他的肩上：“渊儿，渊儿，为师跟你闹着玩呢~”

德公公很醒目地带着婢女太监们退出去，又把房间门掩上。

他稍稍平缓了怒意，温柔道：“莘莘，你以后便是我的灵妃，灵溪是我给你的字。”

“嗯。”名字不过是个代称，我并不介怀。

他将我从他的肩膀上揪下来，虽然很想对我发脾气，但最终被我肆无忌惮的笑容打败，叹了口气：“哎……我该拿你怎么办？”

他坐在床沿，而我很不忌讳地将脑袋枕在他的大腿上，玩弄他的手。他的手背很细腻，可手掌却带着粗茧，我轻轻抚摸着他的手背，又很是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司徒渊方才还一张臭脸，突然露出春风和煦的笑容。我也冲他笑了笑，可蓦然，却想起那所谓的宿命。

司命君曾说，如果这局势不再九重天的安排之下，那商楚会被一道天火烧得干干净净。那我的渊儿也再无来生。

我闭上眼睛，不想被他看到眼里的担忧。他要与斐苒生个孩子，那孩子将来要执政。

抱着他的手，眉目紧锁地睡过去。

我太累了，这一睡，竟是第二日才醒来。睁开眼的时候，他侧躺在我身边，手还停在我的脸蛋上。他突然带着些玩味的眼神看着我：“你肚子里没孩子，欺君犯上，可是要被诛九族的。”

我好笑地看着他，撅嘴道：“我已经是你的人，诛九族，不就是连你也杀了？”

他一本正经，刮了刮我的鼻子：“娘子说的对。”

继而，他又蹙眉：“可是，母后和皇奶奶可不这么想。她们若是发现你骗了她们，一定会把你拉去杀头的。”

我伸手环抱着他的腰，蹭了蹭他的胸膛：“你舍不得杀我。”

司徒渊对我的动作很满意，顺手抚着我的后背。带着几分诱惑：“我以为，若是赶紧让你怀上，倒也不算欺瞒。”

我贴着他的胸膛，目光有几分黯淡：“你是该有个儿子，若不然江上给谁？”

他猛地将我压在身下，目光荡漾着柔情和喜悦：“这么说，你也同意了？”

“嗯。”我的心在不甘，却佯装很大方：“你要和斐苒生个孩子，以后再把江山传给她的孩子。”

他脸一黑，紧紧抓住我的肩膀，稍稍温和了脸上，严肃道：“莘莘！别试探我！我对你忠心不二。这辈子，也只想跟你生儿育女。”

我并不是在试探他。也不是别人所说的大方。又或者说，与其说是大方，倒不如说我更害怕他会死去。如果跟别的女人生个孩子，就可以让他的余生都归我所有，那么……我的确可以忍受这种不甘心。

我想了想，笑得那么天真无害：“渊儿，你想同我生孩子吗？”

他等待着我的下文，我将他那垂下来的墨发把玩在手上，就连威胁的话都说得那么邪气：“如果你不跟她生个孩子，我是不会让你碰我的。”

他抓住我的手腕：“别闹了。”

我也拉下脸，将他推开，起身穿衣服，扭头对认真道：“我是认真的。”

这么多年，我的固执他再熟悉不过了。司徒渊怒得直接穿衣服走人。

那段日子，我做了好几日的逍遥灵妃。司命君也曾来见过我几次。再次与我提到，可以找上元神君问药。

然则，我却一点心思都没，躺在树枝上，用手遮住那透过枝叶的夕阳，嘴角微微勾起……

那时候的我突然不畏惧死亡，虽然因为怨灵石，我的生命被消耗的很快，但比起司徒渊的六十年还长许多，我更畏惧的是，他死了，我该怎么办？

倘若我们都不在了，留下孩子孤苦伶仃，倒不如两人逍遥余生好些。

这便是我那时的想法。

司徒渊登基以来，不曾宠幸过皇后，后宫更是寥寥。虽在我房里过了几夜，而我也被传出有身孕。因为要他和斐苒生个孩子，他与我怄气，尽管如此，他却也坚守自己的诺言，不曾踏入斐苒房间半步。

宫内宫外，都在传我是个妖女，化作冥天师的模样，骗了司徒渊。司徒渊独宠于我，激怒了大臣，奏章一批又一批，就是要将我处死。

太皇太后大怒，南罄太后虽也闹心，却知我是什么人，只能劝司徒渊选秀。

司徒渊曾来与我商讨，他的主意，是让我赶紧生个孩子，最好是生一堆。可我总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以及又逼他和斐苒生孩子强硬态度，这激怒了他。

一气之下，他大举选秀。起初，我并不放心上，想着后宫再多美人，他也只是会将他们晾在一边，就像斐苒那样。纵使跟了他两年多，他也不曾碰过她。

直至，我听闻，他夜夜翻牌子，流连于后宫的美人宫中，雨露均沾。每月初一十五亦遵了祖上的规矩，留在皇后宫中。

我曾不相信，但当我夜里守在皇后宫外，听到她整夜欢爱的*。我的心竟然疼得无法忍受，瞬间沧桑。

四个月内，宫中的美人有一半怀上龙种，斐苒自然没落下。

司徒渊倒是学会了气我，足足五个月不曾找我。但怪就怪在，不曾有人对我落井下石，就连斐苒也不曾找过我。

一开始，我心中多少有些悲凉，但渐渐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好难受的。

年三十晚，普天同庆。后宫中美人道在景染宫赴宴，唯独我没去，司徒渊才发现，我其实早已离开十天有余。就连我放在桌上的那封书信都染了一层灰。

我后来才晓得，司徒渊下令不让别人进入我宫中，而我虽吃好穿好，也未被禁足，但其实在外人看来，却也凄凄惨惨，过着和冷宫没什么两样的生活。

我离开，却不是因为受不了寂寞，而是我离开那晚，不知怎地，控制不住身上的怨气，开了杀界。待我清醒，才发现我宫中所有的人都被我杀了。

月光下，横尸遍野。我颤着双手觉得自己的很可怕。倒不是因为杀了人而觉得可怕，是那种被怨气操纵的恐惧，令我不敢留在宫中。

我托鬼差让哥哥给这些惨死的人都投胎到富贵人家家里，也好不让我那么愧疚。

我漫无目的，也不知该去哪儿，便想起司命君同我说的，蓬莱山处有个被贬的上元神君。于是，我游山玩水，花了一个月来到蓬莱山。

这一个多月里，我出了皇宫，竟觉得自由自在，丝毫没被司徒渊影响到心情。我虽被狠狠的伤过心，但却突然想得通透。感情的事勉强不来。既然司徒渊终于放下我，过着原来属于他的生活，那我就好好珍惜接下来的日子，如从前一样，无忧无虑。

蓬莱山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更有仙泽萦绕。但对于我这样喜欢阴气的阴仙来说，除了好看的景色，并没有令我想多留的地方。

第一次见上元神君的时候，我着实被吓了一跳。

当初，我进了蓬莱仙境，却觉得这里太过清冷。但是，这种清冷却很得我心意。我不急着找上元神君，找了一个大魁树，躺在枝干上，欣赏那慢慢飘过的白云。

白云为我投下一片阴影，那温度很适合小憩。我枕着后脑勺，眯了一刻钟。突然见，感觉一股怪异的气息，那种气息有些像阴气，湿湿冷冷，有种和檀香很像的味道，可是我很明白，那不是檀香。

我的头顶似乎有什么遮住了我的光线，危险的气息扑来。我猛地睁眼，竟见一个怪物盯着我看！

那怪物的整体和人一样，只是没有头发，周身的皮肤都如枯木，棕褐色、发皱、硬邦邦。五官平整，双眼圆溜溜打探我。

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声音很像兽类，让人起鸡皮疙瘩。他呢喃：“怨灵之体……”

这个一眼便将我看穿的怪物，就是上元神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