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儿。”我顿了顿，最终决定坦白，“这是你本来的命盘，因为为师的插足，让这一切都发生了改变。如果这一切无法扭转回来，我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这些话，并没有半点谎言，我也不晓得他是不相信，还是真的自私任性。

“我只想跟心爱之人一起。”他是那么坚决。我被气得不知如何是好，气急败坏：“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娶她？”

“除非你也嫁给我。”他似乎等着就是这话。

我：“好！不过短短七十载，你要玩，我奉陪就是！”——我气在头上，完全没有看到他被那句“短短七十载”刺伤的表情。而那时候我心里想的却是待一切回到正轨，我再离去便是，他一个阳间男子，若不是我自愿留下，他还能困得住我？到底，是我太狂妄了……

要救出斐苒，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难。南国皇子的死因证据另外捏造。斐苒受了这遭，毁了名声遭人唾弃。司徒渊主动求娶斐苒公主，斐苒是百曻国的君主最心爱妃子的女儿，得宠得很，虽坏了名声，却也是心头肉。司徒渊此举倒是遂了君主的心愿。

质子回朝，带着百曻国的公主和亲，两国关系更加亲密。有商楚的联盟，南国不敢轻易出动。又因为我捏造的证据而无话可说，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司徒渊回商楚，那便意味着和太子司徒睿开始暗中争权。在他当质子的这些年，我借着太子的力量，削弱了各皇子的势力。留下太子一方，对付起来绰绰有余。

司徒渊当质子回来，受封，赐“方烨”字，便被尊称七王爷。

其实，除了还未满十四岁的皇子，其他皇子都已封王。只是被赐字却不多。南罄着实是个聪明的女子，这些年她替司徒渊的母亲报了仇，如今便想着辅助他登上皇位。

若说起来，司徒渊的生母是南罄的贴身丫鬟，南罄生来便是石女，无法生育。司徒渊的生母玉婉为了报恩而替南罄嫁给司徒祁盛。玉婉性子柔和，封妃不过半年便怀上龙种，很得太后喜欢。再后来，宫里斗争激烈，玉婉被发现是假冒的南罄，待司徒祁盛发现时，已被皇后赐死。太后念在她是司徒渊的生母，便让人厚葬了。

也因为这样，司徒祁盛和婧微太后很心疼司徒渊，南罄为了大局，负荆请罪再嫁过来。那时候，她曾跟我说：“其实，若是早知如此，我又何必害了玉婉的性命？”

见她目光清幽，我温婉地告诉她：“良妃也不需要如此过意不去。一切不过因果循环，如今你照顾她的儿子不也是还了这债吗？”

“我天生是石女，却不想比别人更有福气。做了这么些对不起她的事，她却留下这么优秀的儿子。”——倘若当年玉婉没被南罄救下，又怎么可能还有命活在这世上？倘若不是玉婉心善，又怎么能怀上司徒渊？倘若不是南罄为人大德，待司徒渊如亲生，又怎么能这般亲密？我不禁感叹，一切机缘其实却是自己制造的，今日种下因，明日得到果。就如……我同方烨那样。

九月秋风萧瑟，烨王府中灯火通亮，上上下下准备着斐苒公主入嫁之事。书房里，在听到司徒渊要娶我当侧妃之后，气得拍案：“渊儿！你怎这般不懂事？天师是德高望重，又岂是我们能亵渎的？”

司徒渊不着急，道：“莘莘已经答应了。”

良妃身子不免颤了颤，惊讶：“天师答应了？还是说，天师逼你？”

“是孩儿喜欢莘莘。”

“可是……”良妃还是不大相信，抚了抚额头，才道：“这怎么可以？且不说你们是师徒关系，那天师不老容颜，也不知是仙是妖……”

“母妃！”司徒渊听不得别人说一句我不好的话，“若非莘莘，我们又怎有今日？”

良妃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喝了口茶冷静一会，道：“如今你的势力足以跟太子抗衡，若是娶了天师，那不是功亏一篑吗？不要是是母妃了，你父皇也不会同意的。”

朝中大臣受了她的威胁，恨不得能抓住她的把柄好参上一本。再者，她十年容颜不老，着实让世人恐慌，生怕她是害人的妖怪。

这一些，司徒渊早已想好，他微微一笑：“不过是个身份，日后换一个便成了。”——司徒渊的确是打这样的算盘，冥莘也不反对。说是待他登上皇位，再换个身份，可司徒渊又要求她，在他登基之前，她要住在烨王府。

司徒渊心意已决，南罄改变不了，南罄虽想劝说冥莘，可却有些畏惧。不多几日，竟闷出个心病。司徒渊见她如此，只能开导她：“干娘，当初您让娘亲替你而嫁，是为了什么？”

南罄自是又心爱的男子，还会不愿远嫁过来。只可惜后来那男子抵不住命运的艰苦，死了。她的心便也死了。又听闻玉婉被赐死，才会想来报仇。

司徒渊道：“我这一生，不求别的，就只想和莘莘度过余生。”

南罄又岂能不理解，便也不再想这事。

——他的话总说的那么不经意，无法改变的心意。我一个有血有肉的生灵，又岂不感动？可是，这份感动对我来说太可怕了。如若是鬼卿哥哥让我如此悸动，那便是一桩良缘，可偏偏让我夜里辗转反侧的却是他。

斐苒大婚那日，我也没喝酒。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楠童给我备了洗澡水。隐隐还能听到大婚的热闹腾腾。

我在房里泡澡，楠童见我目光呆滞，也不敢打扰，时不时地进来换上热水。我也不晓得自己泡了多久，皮肤都有些发皱了，却一点也不想起来。

热闹的声音总算渐渐消散，门“吱呀”一声，紧接着，有人环过我的脖子。浴桶里的我当初惊了一跳，司徒渊带着酒气蹭我的耳朵：“想什么？这么入神？”——说实话，那时候我真的什么也没想，但就是脑袋空空，什么也不想做。

我缓过神，将他的手移开，又招了招手让衣服飘过来，盖在自己身上：“没想什么。以后进我房间记得敲门。”

这话说得甚冷，他一怔，很快就掩去淡淡的忧伤，在我房里冲茶。

我在屏风里穿好衣物，走出来之后对他道：“你可晓得，如果你今夜里不留在斐苒的房间，明日京城的人会怎么说？”

他抬头等着我的下文，我毫不隐瞒：“他们会说，斐苒到底是被玷污了的破鞋。”见他眸子动了动，我又道：“你可晓得他们怎么说你。说难听些，烨王爷娶斐苒公主不过是为了讨好百曻的君王，说好听些就是烨王爷为了归朝拿斐苒当过河桥罢了。”

杯子在他手上实实被捏碎了。他起身，想要抱住我，我却后退一步以示我不想被他碰到。

他凝望了我许久，道：“你就不问问我是不是当真不晓得这些，若是晓得，我为何却不在她房间？”

我转身往房门走去，然后停在那儿，头没回，微微侧着：“我并不感兴趣。”白色的裙角扫过门槛，我就这么离开了。——当初我是不愿他再惹出什么事端，便冷漠对待。我想，我这样的性子，久而久之他总会觉得不甘，最后疲惫到放弃。

我走后，他顿在哪儿，目光依旧停在门口：“女子不都愿丈夫一心一意吗？我只是怕你会伤心。”——我那时还未嫁给他，但他却早已当我是妻子。其实，我哪里可能不伤心？但当初这样，若说撕心肺裂却不不至于。可能是一开始便没想过与他有未来，放得开罢了。

那一夜，他是去了斐苒的院子。我在房顶上看了一夜的星星，那星辰的轨迹慢慢移动，虽还没变成最初的轨迹，却已是很大的功绩了。我望着这回转的命盘，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那时候，我竟在想，司徒渊真是残忍，明晓得这本是命，却非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和斐苒坐拥天下，最后后宫佳丽三千。这种不成熟的恨，让我开始讨厌他，彼时我不晓得这种讨厌其实源于得不到的嫉妒。

朝中势力渐渐定局，如今大多是司徒渊自己接手。司徒祁盛身子越来越差，我也只能帮他作法祈福。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事可以做的了。

九月二十九日那日，是我住在烨王府里第一次和斐苒起了冲突。那日，薛珺来找我，进烨王府的时候刚好碰到斐苒，斐苒受了气恰好没地方出，说将薛珺衣衫褴褛，不能污了王府。薛珺习得茅山道术，虽没嚷着进去，却一转头翻墙而入并当着大家的面子拍了一下斐苒的肩膀：“呵~虽说没你这王妃穿的娇媚，可这身上却全是宝贝。一个不小心，就可以拿了你的命的宝贝！”

斐苒被吓得失色尖叫，不一会儿，斐苒脸上长了密密麻麻的红点，然后蔓延全身。

侍卫将薛珺围了起来，后者丝毫不畏惧，倒是露出一丝玩味：“这么多人欺负我一个小姑娘家，害不害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