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冰重又踏上返乡的路程。
随着乘坐的航班拔离地面,冷冰本已纠苦的心就更甚显得不安,这一次“劫后重生”冷冰是有些大惑不解的,任谁都很难想到,林清新本人竟会如此厚待一个已经对自己施手的贼,这完全不符合常理?不单是冷冰想不明白,就连林清新的近从管家祝四平都是不了解其中的缘由的。
冷冰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两个铁面壮汉和祝四平“请送”出了林氏宫邸。
临下楼时,他还见到了一个人,那个在出租车上冷冰曾偶缘初面相识的女孩——林瑰琦。两个人在林家的院子里擦肩,目诧相对,都有些意外。但又都各怀心事的选择了沉默,没有说话。停脚收步,重又回眸,却是那一片心潮潋滟的起心动念。
他记得那个女孩当时的眼神,也知道自己的样子当时也一定显得十分狼狈,但都已经不重要了,海城的一切终将过去,如果不被提起,所有即如未曾发生一样,静若无息……
他靠仰在机舱的座椅上,回想最多的仍是祝四平最后与自己说过的话:“财爷要我转告你,你需要的东西在你师傅胡春林的手里,财爷说‘希望你自求多福,遇事审慎,三思而行……登高而呼闻者众,摆渡之舟行者远,善借物者事成天下。’这是财爷要我对你的忠告。”
对于海城之行,冷冰突然觉得自己好似别人鼓掌之中的玩蚁,弱小的生命和卑微的智慧原来只是让人精疲力竭的原地踏步,又好似一场闹剧,被人嬉笑于眼中,如此赤裸,却又硬撑着斯文(清高)。
他真的累了,累的竟不知不觉的有了睡意,静静地、渐渐地、沉沉地……
就这样,慢慢的,冷冰爬上了一条昏暗的街道,他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那声音太熟悉了,冷冰怎么会听不出那是妈妈的声音呢。是的,一定是她在前面的某个地方召唤着自己呢。于是,冷冰就迫不及待的狂奔了起来,跑向那熟悉的声音和微笑,可是,不知怎么了,无论他如何努力,再奋力的奔跑,都成了徒劳的浪费体力,母亲与他始终有一段长长远远的距离,切近而遥远,情深却无缘。
冷冰又如何不想与自己的母亲亲近呢?
后来,冷冰真的累了,跑不动了。母亲的样貌也开始模糊起来……但冷冰却分明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在与他同行:高高的,瘦瘦的、带着如父亲般慈爱的微笑。虽然,冷冰不曾有过父亲,但那个男人的形象又是那样的符合冷冰千百次的臆想,想呼唤,冷冰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响!
他着急,他开始害怕。冷冰不敢想象失去亲人的感觉。所以,他开始挣扎着大声的哭喊,全力的想找股力量起来,跑过去,可是,妈妈和那个男人的脚步就这样在冷冰的视线里变小,渐行渐远,转眼又再不见他们的影踪……
冷冰猛的睁开眼睛,有一丝潮润的泪迹滚过眼窝,这个怪梦又一次将他惊醒,似曾真实的发生了一样恍惚。
5月25日,江城机场。
雨后微凉,天空浮蔓着一层浓重的乌云,阳光从黑漆漆的密缝中透过,似是微不足道的渺小希望,招逗着人不由自主的开始去向往和幻想。
这个场景,冷冰顿然就想到了他在监狱度过的那段生活,每日必须的晨起出工,一边喊着号子,一边迈着慵懒的散步,他常要仰着头不自觉的望向天空,似是只有这样他才能更加切近那种久违的自由一样,而他又总是发现这里的天空永远不同于法外的世界,总是乌漆墨黑的遮天蔽日,那一片一片沉积的乌云就像一块一块的巨石,重重的压在了冷冰的心头,把他所有的希望和幻想挤败的破碎不堪。
垂头注目,尽头和归处,.asxs.仍是原点。
那时,冷冰对于这种漫长不知何昔的光景,已经都麻木到连挣扎的勇气都懈怠了,只能听任于命运的款泽或施舍,没有侥幸的取巧和其它可能。
现在,同样的感觉再一次盘踞在冷冰的心头,熟悉却已然不只是负担,而是压迫:面对情与理、罪与孽的强烈纠缠和压迫。
“真的要向师傅伸这个手吗?”一想到母亲的安危,冷冰又觉得不管怎样都要硬这个头皮厚脸相求了,神秘人给的期限时间还有两天,事不宜迟,既然真正的古器在师傅手中,就总要与师傅见上一面的。
冷冰心露愁容的下了飞机,还在为该如何与师傅张这个口发愁,将出机场,一行人却突然出现,拦住了冷冰的去路,他根本就没来的及作出反应,一双冰冷的手铐却已经扣在了冷冰的手腕上:“我们是江城市公安局罪案刑侦三中队的,有些事需要向你调查核实,冷冰希望你能配合,最好不要做无谓的反抗。”一个四十几岁的男人板着脸,不由分说的吩咐道:“带走。”
冷冰被戴上头套带离了机场,由几个人押送着上了一辆警车。而后,冷冰就感觉到了车子发动的声响和行驶中方向的反作用力,他的确是没有做任何的挣扎和反抗,甚至表现的异常平静。没有人知道在冷冰的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也许,他是早有这样的预料吧!所以,才一句话都没有说平静的来面对现实。
会是因为什么事呢?
冷冰感觉到他们对自己的态度似乎是掌握了确实证据,要不然他们也不会随意在公众场合抓人的,难道是关于海城的事吗?冷冰不敢多想。总之,海城那边已经净手抽身,相信也不会有什么重要的线索给他们留下,林清新既然已经将自己放了,就更不会有报案的可能了,思来想去,似乎所有的可能都没有一个合情的理由,那这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江城市公安局的一间审讯室,冷冰如玩具一般被人按伏着扣在了一把特制的椅子上,头套被摘下的瞬间,骤然的光亮使他下意识的眯了一下眼睛。继而,冷冰就看到了他对面坐着两个身穿警服且“年轻有为”的“一杠一”。
其中一个警官很程序的开腔问话:“冷冰,知道我们今天抓你来是为什么事吗?”
冷冰注意到对方问话的措辞用的是“抓”而不是“请”,故强硬的表态:“我不清楚你们对一个守法公民采取这样的强制措施是否合乎法纪,但可以肯定我一定是被冤枉的。”他见那两个“一杠一”定是新手刚上路,所以,拿他们也就根本未放在心上。
“冷冰,你的意思是我们抓错人了。”那两个警官仍然横眉厉色。
“除此,我还真想不到自己可能有涉及的犯罪,能让你们今天误打误撞的带到这里,还要受此礼待……”冷冰言下之意暗暗指责他们滥用刑具的行为,接着强辩的提示:“你们要为今天的冒失向我做出合理的解释和道歉,要不然我会向你们的上级机关控告这里发生的一切事实。”冷冰说这话时的语态显得异常气氛,他心里清楚的很,他们是不可能拿到自己具体的犯罪证据的,只要嘴上扛住了,他们也不能够拿自己怎么样。何况,现在云里雾里的根本不见庐山,对方使诈自己又哪能轻易的着了道儿?这点反侦察的应变力冷冰还是有的。
“公安机关秉承着国家的法纪和职责,对所有涉嫌犯罪的国家公民依法按章进行调查和审讯,从来不会无故冤枉一个好人,但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碍于社会和谐与安定的坏人。冷冰,你是一个有过前科的人,相信对这样的环境和审查程序并不陌生,这一点不用我们来解释,你自己心里也是清楚得很的,我们给你机会自己交代,这是你是否愿意争取一个好态度的问题,同时,这也可能是你将来在面对法官庭审时有可能争取到的为自己放宽量刑的最佳依证。当然,仅限于现在我们只是在做一个程序式的调查核实,你有没有罪?是否够判刑的标准?那都是检察机关和法院说了算的。总之,希望你控制好自己的情绪,配合我们的工作。”这名年轻警官义正言辞,不温不火的重申了他的态度,同时,也很有分寸施展了心理战给冷冰制造着心理上的压力,迫其瓦解掉冷冰粘带侥幸的心理防线。
对方的言辞让冷冰一触,但他不打无准备之仗,逐缓语相接:“好吧……如果你觉得这个非必要的程序就是你们的工作,我若再不配合恐怕又难逃刑讯逼供之苦,但在回答你们的问题之前,我还有一个要求……”
这是一个妥协的信号,负责审问的这个警官内心轻蔑的一笑:“如果不超出原则和规定的范围,我们可以尽量满足你提的要求,请说吧。”
冷冰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手机上尚存的那些“特殊的软件程序”,他必然想办法及时销毁掉,要不然被查出来自己就是真的百口难辨了,虽在之前冷冰早就做了可能的防患,但他明白警方在技术上的手段也绝不是吃干饭的。所以,临时生计:“我要与家人通个电话,手机在我兜里……”
那个负责审问的警官从冷冰的口袋里取出手机,随后,又坐回了他原来的位置,冷冰留心的看到那个警官触按了手机上的几个键子,紧接着手机屏上出现了一次急快的跳闪,又重新开了机。这下冷冰才放下心来。
原来,冷冰的手机上有一个特殊的程序自毁装置,当键入的次序发生错误,自毁程序就会启动并工作,这只有雪森一个人知道,那个“一杠一”又怎么会晓得这一点。可以说他们刚才的举动无意间竟是帮着冷冰来消灭证据。
那个警官说:“让你现在与外界通话根据规定是不可以的,但我可以把你的要求反映给上级领导,看他们是什么意见?”
冷冰无语。
那个警官随后也出了审讯室……
不多时,一个陌生的男人走进了审讯室,板寸头四方脸,看上去能有四十几岁,身穿休闲的便服,气度凌人带着股匪气,后面紧跟着的就是刚才那个负责审讯冷冰的“一杠一”。
审讯室里的那个陪同做审讯记录的“一杠一”见这个男人进来,马上起身显出一副尊容,而后,在这个“四方脸”的示意下,两个“一杠一”都出了审讯室。
现在,整个审讯室里只有“四方脸”和冷冰两个人。
“四方脸”把一个U盘插入手提电脑,操作几下,然后将电脑屏幕对准冷冰的视线……
一张一张的照片和所摄录的视频画面在屏幕上自动跳转着。
冷冰心头一惊,这不是自己在海城为窃得古器的全过程行动吗?
那个“四方脸”镇定自若的欣赏着冷冰错愕的表情,似是满意的一笑,扣上了电脑,然后说:“怎么样?是不是想说点什么?”
“那要看你想知道些什么?”冷冰谨慎的这样说头脑里却在组织着语言来迎对对方可能接下来的问话。
“四方脸”目光直视着冷冰:“冷冰,事到临头你再这样绷着就没意思了,我现在就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仅凭着这些照片和视频中摄录下来的片段,就足以定性你的行为犯有盗窃罪,再加上证人证言充分属实,入室盗窃事实成立。你还有前科,这不用我说你自己都算的明白将要面对多少年的刑期,十个指头都不够吧?大好的青春在监狱里度过,你不觉的可惜吗?”
“四方脸”这段投石问路的伎俩虽有点危言耸听之嫌,但却合情合理,他本以为会攻溃冷冰的心理防线,使其束手就范,却没料到冷冰这小子仍固执的没有丝毫的怯让和退步,眼神里还是那样的坚定。
冷冰说:“如果你们武断的分析意外的成为事实,我真不知道该怀疑法律还是该感慨命运的玩笑了。”
四方脸继续深入:“冷冰,到现在你要是还抱着任何侥幸的心理那绝不是一个理智的想法,如果没有完全掌握你,我们会冒着被质问和指责的社会舆论来冒然抓你吗?怎么说你也算是我们江城市的名人,此事如果被爆料出去,相信不只在社会民众间会引起轰动,新闻界更是会为急争着上版头条踩破我们局里的门槛。同时,在江城市的艺术界也会沉寂掉一个很有发展前途的后起之秀……但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根本没厚此薄彼的‘人情政策’,不过呢,幸而我们这次的调查工作做得足够充分细致,发现你并非是主观的犯罪,而是另有原因,被人胁迫,遭人利用……”他说到这里故意放缓语速,做了停顿,来观察冷冰的反应,接着又说:“我知道你的母亲现在在他们手里,而你又必须用王命传龙节作为与对方交涉的条件,我说的没错吧!”
警方是在什么时候介入的此事?又掌握的这么多?速度之快让冷冰很是震惊,但他仍是沉默着没有答话。
“四方脸”说:“冷冰你给我听好了……现在与警方合作是你唯一的出路,你必须全力配合我们的工作,这样不只能救你自己,也能为生养你的母亲多争取一些活下来的希望,我们警方已经调查到绑架你母亲的是极度危险的犯罪分子,是国家通缉的要犯。而且,这帮犯罪分子还牵涉到走私一批C4塑胶炸药,警方的工作也是在配合国家军方的调查,但关于你的案子是由我们警方全权负责的,现在警方有意将你转为地下线人,由你作为引线牵出犯罪分子……这可是一个机会啊……你自己好好考虑吧!”说完,四方脸看着冷冰等着他的回答。
冷冰将信将疑:“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你的立功表现和配合警方工作的热情将在警方最后的结案材料上得到保护,而且,我们警方能够给你一个自由之身,到时你还是一个受人追仰的艺术家,没有人会知道你真的做过什么?除非你仍然不相信我们,我们也不再需要任何对你的保证和保护,你也将正视法律对你的一切犯罪指控!”四方脸言辞利弊的诱导着冷冰的思维方向,继续说:“冷冰,你有时间保持沉默,但你母亲的生命可是会在一点一点流过的时间里增加更多的危险性。你的决定,将成为你母亲转危为安的生机,你已经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
“你们为什么非要找上我?既然案件都已经查实明确,怎么不直接去抓人?”冷冰摊开心中的疑问,他觉得这样的“好事儿”总不会来得如此轻易,让人不是很踏实。
“出于工作职能的保密措施,我只能告诉你这是案情的需要,其它的就不能说了。”
“那我又该怎么来配合你们?”
四方脸说:“找到王命传龙节与犯罪分子交涉,警方会在暗中为你提供保护和保证对人质最大限度救援。”
“如果不用王命传龙节作为交换的条件,有没有其它能与犯罪分子交涉的方法?”冷冰想探一下警方到底了解多少实情。
“绝对不可能,因为王命传龙节里有他们想要的东西,这件东西对他们很重要。”
“什么东西?”冷冰豁然惊悸。
四方脸看了冷冰一眼,有一刻稍适的语迟,想了想说:“……一个卷条,上面记录着一组密码。有了密码,犯罪分子就可以在海外的一间指定银行拿到一笔巨额赃款。得到强大的物质后盾犯罪分子将更是如虎添翼,我们警方绝不能让这帮极度危险的犯罪分子继续逍遥法外毒害社会,务必把他们擒获。而且,必须在第一时间首先拿到卷条和密码,这也是我们警方选择你作为内线的最主要原因……为了社会的安定也为了你自己,冷冰,我们警方希望你能用一个公民的正义感做你该做的事!”
“……好,我答应你们。”
至此,冷冰才解除掉对“四方脸”的戒备,既然警方查实到的案情和自己了解到的情况相互吻合,冷冰也就没什么可多虑的了,只得接受“四方脸”的指示安排,受命于能让他脱胎换骨的“艰巨事业”而“重新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