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使徒
她还记得刚刚破门时的情景,不说那是炼狱,也相差无几。血水是沿着距离大门最近的卫生间里蜿蜒流出的,开始黎莞以为江涛是杀了人的,可等她看清时,发现那是比杀人更恶心的现场。
只目测一下,黎莞判断现场尸体数至少在五具以上。都是狗的,大的有大丹犬,最小的是只吉娃娃。这些狗大部分都已经死亡,刚刚黎莞他们在门外听到的那声就是江涛怀里那只京巴犬,和其他几只不一样,这只犬的皮还在,只是脑已经被人为削去了,被削去的狗脑红白地撒在地上。被一群警察围观的江涛丝毫没有惧意,正嘿嘿乐着。
黎莞当即朝他举起了枪:“警方现在怀疑你同一宗恶性杀人案有关,现在请你跟我们回警局协助调查。”
电话这头的龚克“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往下说。黎莞把电话机换只手拿,“江涛说他之所以会有虐杀狗的行为是出于对周丽娜的恨,我们查过了,江涛是靠着周家的势力起家的,他和周丽娜其实感情并不好,可岳父一直不同意他们离婚,所以他在外面找了情人。”
龚克不懂黎莞说的这些和他们在调查的案子关联在哪里,似乎懂得龚克的疑惑,黎莞继续往下说:“按照江涛的说法,周丽娜是性冷淡者,她最常和江涛说的一句话就是‘性是罪恶’。”
龚克的电话是开在免提的,一旁的戴明峰听得清楚,他被周丽娜这句话闹得哭笑不得,说:“怎么心理疾病说得和信仰似的。”
戴明峰没想到自己这句无心的话竟然意外得到了黎莞的赞同,她说:“周丽娜的确信奉基督,龚老师,没记错,我记得粟东市的那名死者粟云,她死的时候,脖子上是戴着一尊基督像的吧?”
结合几名死者死前被摆放的那种姿势,龚克觉得黎莞这个发现对案件说不定真的是一个关键点,也许从这点出发就能找得出凶手挑选被害者时的习惯了,而一个凶手作案的习惯往往和他的个人经历相关,这些对案件侦破将有很大的助益。
龚克请戴明峰配合去调查下其余几名女死者,戴明峰忍不住泼了一瓢冷水,“龚老师,你别忘了,这四个人里还有个坐台小姐呢,她会性冷淡,会有信仰?”
“咱们查查看。”龚克这么说。
下午一点,粟东市公安局某房间内,龚克陆续收到来自各方的消息,还真像他们猜测的那样,这四名女死者虽然没有明确都是信仰基督教的,不过其中两个是基督教的信徒,另外两个算得上半个信徒吧,因为据亲友称,包括李玲和那个坐台小姐,她们偶尔有祷告的习惯。
这么看来,凶手针对的应该是信徒,可满足这个条件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是这四个人呢?龚克陷入沉思。
电话铃声毫无预兆地再次响起,是
和龚克同时在办公室的另一名警员接的,才说了两句,警员的脸色就变了,他结结巴巴地对龚克说:“龚老师,广场那边来的消息,疼疼和夏图……出事了。”
粟东市比较大的医院有两家,一家是粟东市第一人民医院,再一家就是面前这家粟东市中心医院。不是周末日子,医院的急诊大厅却乌泱泱挤满了人,如果你当时在现场,都不用特意提鼻子去问,血腥味儿是相当明显的。聚集在那里的大多是刚刚参加广场游行的,来之前,龚克被告知是有高架玩偶突然倾塌造成人群混乱,发生踩踏。
至于夏图和疼疼伤得如何,龚克暂时不知道,他只知道疼疼和夏图当时的位置离事发中心地很近。
他在大厅的临时床位找了个遍,没看到疼疼他们,于是往病房那边找去。病房连着急诊大厅的后门,按照路标提示,龚克总算在病房二楼第三间房里看到了龚筱藤。
疼疼当时闭着眼,圆嘟嘟的脸横七竖八带了不少的伤,她一条腿更是直接被打上了石膏,所幸人是醒着的,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正给她听肺。夏图和王烨都在旁边,夏图看上去只受了轻伤,王烨则是啥事都没有。
疼疼听见门声,一扭头看到龚克,咧着嘴正准备叫,下一秒就被医生制止了。医生朝她比个手势:嘘。
夏图也看到了龚克,她跟着他出门。
“龚老师,对不起,我没照顾好疼疼。”夏图先承认错误。
龚克摆摆手,“说说当时什么情况吧。”
“情况挺突然的,疼疼要吃棉花糖,王烨就去给她买,我带着她看游行,谁知道路边一个装饰作用的金属玩偶突然倒了,这之后连带着又带倒了不少东西。当时我旁边有个孕妇,我怕她有危险,差点忘了照顾疼疼,幸好有位先生用身体为疼疼挡下了坠落物,不然疼疼的伤肯定不只这些。”夏图低头说。
龚克连思索的时间都没消耗,直接问夏图:“那位孕妇是不是一直和你们说话的?”
“是啊,这一路我们基本都在一起的,她说她和疼疼很投缘呢……”
“夏图,立刻要局里增派人手,找一个和那个孕妇长相一样,却没有怀孕的女人,她很可能和这个案子有关,她是冲疼疼来的,没猜错,她根本不是什么孕妇。”试问哪个孕妇会去参加那种游行,而且从夏图的叙述看起来,还是个单独行动的孕妇。
虽然找到的希望不大,不过总不能放弃希望,特别是很快,戴明峰方面传来了消息,出事的金属物体事先是被人做过手脚的。电话里,戴明峰说他们正在调阅当时的监控录像,应该找得到线索。
等结果时,龚克想起了还有一个救了疼疼的人,问了护士后,他知道对方受的伤要重很多,人就住在离疼疼那间房几米远的另一间。
去
了龚克才发现,竟然是个熟人。
还记得去年他在临水办的第一个案子,那起切割掉男性生殖器的分尸案件,后来抓到的真凶是个男扮女装的关丽,今天救疼疼的刚好是关丽曾经的“男朋友”——周恒。
周恒躺在床上,伤在左肩和左臂,就算受了伤,他还在帮临床的一个老伯递杯子。龚克咳嗽一声,他抬头看龚克,先愣了几秒钟,接着像想起了什么,脸上慢慢露出笑容:“你……是龚警官?”
龚克走过去:“我是来谢谢你救我女儿的。”
“你女儿?”周恒疑惑。龚克解释说:“就是你刚刚救的那个小女孩。”
“是她啊,很可爱的小姑娘,举手之劳而已,你不必介意。”
“你不是在临水,怎么来这儿了,这个时间学校该是没放假的吧。”龚克随口说着。
周恒的头微微低了下,接着又抬起来,“辞职了,出来走走,散散心。”
“太太没一起吗?”
“龚警官,我这是又算涉案了吗?”周恒笑了,可他马上就不笑了,“她没来,我们离婚了。”
这事儿还是让龚克有点意外,“上次见时,你太太,我是说前妻,好像是怀孕了的,你们感情看上去不错。”
“是不错,可世界上的事儿,谁说得清呢。”周恒又笑笑,龚克现在才发现,他是个爱笑的人,上次见时,他并没给龚克这样的印象。
有医生推门进来,是来找周恒的。
“周先生,你要求的检查医院给你安排在明天了。”
周恒说好,然后他转头看向龚克,“龚警官,这就是我说的说不准的事儿,我这里出了点毛病。”
他指指自己的头。
周恒是脑癌,这倒是让龚克有些意外。周恒和龚克说了很多,他说生病让他看开了许多事,人该乐观,该宽容,该学会放下。更让龚克意外的是,周恒也信基督教,他脖子上也戴着主的肖像。
龚克是无神论者,但周恒的话却让他想起了什么,这个张针对几个信仰基督教的女人下手,会不会在他的生活里,曾经存在这样一个女人,干了某件伤害到张的事呢?
也是在他提出这个疑问的同时,一组来自同事的反馈信息让他精神一振。他之前曾经提出过凶手可能的范围,现在确切消息已经回来了,和龚克父亲有过过节,且刑满释放又符合作案时间的人都逐一被排除了,现在仅剩下的就是发生在歙县的村支书儿媳妇的案子了。
如果凶手不是王文轩,那他的家人里,很有可能就是由于这种原因针对了父未。
看起来,这次的歙县之行是必然之行了。
可是疼疼怎么办?在游行时的意外已经基本证实是针对疼疼的,假孕妇不知所终,他怎么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