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音这段日子虽然昏昏沉沉,但意识却很清晰。
她甚至知道是伽御辛在照顾着自己。
玄吟一开始还会出现,后来便完全将自己托付给了这个女人。
本以为魔女会趁机刁难,却没料到伽御辛竟然一点也不曾折磨虐待她。
只是偶尔会在她床榻前待很久,一直死死盯着她。
喃喃诉说着什么。
或许连伽御辛都不知道,怀音拥有自己的意识,在她面前说话便毫无顾忌。
“你为什么要活下来,倘若不是有你,有你母亲,我应该和玄吟永远在一起。”
“你和你的母亲都不该活在这世上,所以,去死吧!”
“我当然不会主动杀了你,我会让你的父亲,亲手将你送往灭亡之路。”
伽御辛或哭或笑,在无人的时候,如此窃窃私语。
从不在外人面前显露这样罪恶和阴暗的一面。
怀音努力地掐着自己的掌心,却甚至感受不到疼痛。
她陷入了一片迷蒙的灰暗中。
仿佛又跌入无法逃脱的一场梦魇。
而就在怀音陷入昏睡的时候,被囚在无边炎狱、鬼火缠身的君故,却若有所觉地睁开了眼。
即使被鬼火灼烧着修为,他的眸子却依旧明亮。
只是当中闪烁着有些诡异的光芒,竟似与火焰的颜色一模一样。
原本缠绕在君故身上燃烧的烈焰,大有逐渐熄灭的架势。
或许是感受到了怀音的痛苦,君故的眉头微不可查地轻轻皱了起来。
玄吟已经很久未来到他面前奚落嘲讽了。
依着那傻瓜的性格,这几乎是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又或者说他被什么绊住了手脚。
到底是什么事情,对玄吟来说这么重要,比践踏自己更加重要?
对此君故不得而知,却意外地感受到一丝慌张。
总觉得似乎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必须要赶紧离开这个地方了,被囚禁的实在太久了,也不知道阿音怎么样了。
以他对玄吟的了解。
那个男人向来霸道又独断专行,一定会将阿音抓在手心里。
君故一向很了解玄吟。
将玄吟囚在冰湖底下的那么多年,他也看着那蠢龙度过这么多年。
历经那么长的时间,即使是陌生人,也会熟悉起来。
怀音是师姐留下的唯一血脉,也是她和那蠢龙的骨肉。
在君故看来,玄吟无论出于什么理由,应该都不会伤害到阿音。
只是猜测归猜测,心中的担忧却不曾散去。
这样诡异的直觉到底让君故皱起了眉。
其实也不怪他没能想到,玄吟会受到了伽御辛的蛊惑。
荒唐地选择献祭阿音来复活师姐。
修真界即便亲情淡漠,却也没有主动去伤害子女亲人的。
兽类之间尚有温情的存在,何况身为万物之灵的人?
若是君故能猜到玄吟所做的一切,定会忍不住懊恼和恍然大悟,那家伙到底是只蠢龙罢了。
畜生而已,又怎么可能有人性!
伽御辛终于完成修筑祭台的时候,怀音依旧陷入在长久的昏迷之中。
玄吟始终没有出现,一直躲在房间里。
唯有一个个空空如也的酒坛送出。
这段时间玄吟一直尝试着醉死过去,就像之前一样,他还想再见星澜一面。
可是佳人的魂魄却始终不曾入梦。
伽御辛当然也没了假扮星澜的必要,如今玄吟既已经答应除掉怀音,她又何必无故多生事端。
若是让龙尊察觉到什么,说不定便弄巧成拙了。
当伽御辛终于踏足神尊的院落时,那醉醺醺的男人这才爬起身,跟随她一起去看搭好的祭台。
与此同时,怀音自然也被带到了祭台上。
魔女已经不想再等了。
她等待的时间太长,长到她几乎有些不耐烦,无法忍受这样的折磨。
只有看到怀音立刻去死,停止呼吸,消散魂魄。
伽御辛觉得自己才能重新获得安宁。
玄吟自然也看到了被摆放在祭台之上的怀音。
他的女儿。
可他只是动了动唇,最终什么都未曾说出口,呆呆坐在高座上。
宛如木偶一般。
看着怀音被人捆好,像个粽子一样被死死绑在祭台上。
伽御辛握着椅背,她的手在微微颤抖,她等待这一刻简直太久了。
玄吟迟迟没有下令,众人当然不敢妄动。
那祭台上的可是龙尊的亲生女儿,怎么可能真的将人置诸死地?
何况即使真的将人杀死,最终龙尊翻起脸来,找的不还是众人的麻烦嘛!
这样自讨没趣的事情,还真没几个人敢干。
看着玄吟久久不语,伽御辛慢慢伸出手,便握住了男人的手背,给与了一个鼓励的眼神。
“龙尊,做你想做的事情,奴会永远支持你。”
玄吟听见魔女的话,这才慢慢转过了头。
他的瞳仁依旧漆黑,却仿佛失去了所有颜色,无神又茫然。
又过了良久,玄吟才慢慢开口吩咐,“开始吧。”
有施法的修者开始吟唱些什么。
这些人当然都是伽御辛找来的,听从魔女的吩咐。
他们才不管祭台上躺着的那人是谁,是玄吟的女儿又如何?
总归他们做完事,便能得到许诺的报酬。
何况他们根本不知道,面前的人,如今便是六界八荒的主宰,一只凶恶的上古巨龙。
伽御辛坐在玄吟的身边,她的面色肃然,根本看不出喜怒。
只是隐隐颤抖的手,透露出了她激动的内心。
祭台上的怀音突然睁开了眼睛,低低地叫了一声,长期缺水的缘故,让她的嗓子几乎喑哑。
旁边念咒的修真者也在这时,站到了祭台上怀音的头那一侧。
缓缓掏出了一把尖利的匕首。
玄吟看到这幕猛地握紧了拳头,死死盯着祭台。
伽御辛生怕他又开口阻止,于是轻轻叫了一声,“龙尊,莫误了大事!”
因为这句话,玄吟紧绷的身子,终于艰难地松弛了下来。
只是双眼依旧死死瞪着那修者。
约莫七寸的匕首,寒光毕现,晃得人有些眼花。
怀音看着近在咫尺的锋刃,心中竟然生不出什么害怕的情绪,只是有些难以置信和茫然。
自己竟这么轻易便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