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再次驾车上路。四野里粉妆玉雕，公路上覆盖着厚厚一层白雪。

当地市政部门正在组织扫雪，顺和山庄员工负责他们庄院的周边。我和秦腔趁机跟员工聊天，了解情况。山庄确实很大，里面有一家农产品加工厂，一家养植场，两家农家乐。农家乐分别叫作花苑生态乐园和贵都达人休闲会所。因为天气恶劣，农家乐已经歇业。

“香荷田新，和顺都贵。”我和秦腔相视一眼。

秦腔说：“跟许钧联系一下吧。我们冒然行动，可能连方非藏在哪里都找不到，反而打草惊蛇。”

我倔强地虎着脸。“这种天气，公路可能封闭，他们过来不方便。何况，我们没有十足的证据，局里不会浪费人力物力，只会请当地警方协查。不就藏在贵都农家乐吗？不如先跟扫雪车潜进去实地侦察。这样吧，到时候你呆在车里，别熄火，我进去看清就出来。”

“但是，英子……”

“我佩着枪呢，别担心。里面不是歇业了吗？没人敢找麻烦的。”

我们的汽车跟着扫雪车躲过保安，一路往里面开，绕过两架小山包，是一个大停车坪，坪前有一道牌楼，上书“贵都达人休闲会所”八个字。因为歇业，坪里只停着两台车，一台白色长安，一台灰色奇瑞，通往大堂的门虚掩着，似乎没有灯光。

我把车直接停在大门的台阶下面，掏出枪来，检查弹夹。秦腔一直觑着我，当我退出弹夹时，突然压住我持枪的手，说：“我去侦查，你开车。”

最后我只好向秦腔让步，把两个装满的弹夹递给他。秦腔掏出自己的配枪，跳下汽车，微笑地说：“十分钟，我就可以把整栋楼搜个遍，数着吧。”

“别说大话，秦腔！小心点。”

我收起枪，紧张地看着秦腔踩雪前进。也许秦腔是对的，这里寂静无人，搜查用不了多少时间。我看到秦腔的包裹留在座位上，将它背在身上。这是秦腔从笔记本上拆下来的硬盘和内存条，追杀我的人找的就是它。

这时，房子里突然亮起了灯光。我猛地坐直身子，屏住呼吸。一分钟后，我听到关门的声音，接着脚步声从大堂里传过来。

秦腔就搜索完了吗？

“英子，快走！”我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着秦腔冲进大堂的递菜口。“向许钧求援。”

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我看到秦腔被几只大手按在地上，他在风雪中大喊了几声，然后就什么都听不到了。坪里的汽车突然发动起来，嘶吼着，向我包抄过来。我迅猛地挂档加油，却发现白色长安已先一步横在前面。车里的司机一定事先埋伏在里面。

眼看着长安汽车就要撞过来，我只得猛地调转车头，踩下加速器。就在车加速的当儿，不知哪里来的子弹射中了汽车的尾部，击碎了挡风玻璃。

与此同时，奇瑞汽车斜刺里向我撞来。还击、救援都已经来不及。我顾不得汽车状况，伏低身子，努力控制着方向盘顺着来路后撤。

风雪呼啸着从破损的窗户灌进汽车，里面瞬即变得冰窟一般。不过，这倒帮了我大忙。剧烈的寒颤让我清醒过来，我决定先克制住自己的感情，静下来认真思考。警察条例告诉我，要有条理地对待事实，观察细节，再拿出对策。事实上，我既没有条理，也缺乏观察，后视镜里什么危险都没有。对手根本没有追过来，因为他们抓住了秦腔，筹码在他们手里。

天啦！我必须向许钧求援。

我拿起手机，预备点击数字键，一声尖锐的铃声打断了我的思路。盯着屏幕，上面显示出一个陌生号码。是它吗？我要用什么跟它谈判呢？右手不由自主地划过去，又缩回来，最后还是划开了接听键。

“喂？”

“你很喜欢玩游戏吗？”一个声音戏谑地说。

“你想怎样？”

“好，你愿意谈就是好事。你的同事在我手里，我们想要芯片和密码，还有方非的电脑主件，你必须给我送过来。”

最后，我们商定在青树坪见面。那人让我沿着戎新公路开一刻钟到三塘铺，下路口经过青树坪和野鸡坪之间的杨梅基地，再前进两公里，便有一条三叉路街口，街上有家商场。

“我要和同事说话。”但要求被拒绝了。我接着说：“那我不会去的，你们也许把我同事打死了。”

话筒里传来一阵可怕的沉默，我的心怦怦跳着。不一会，话筒里传来秦腔的声音。

“英子，不要管我。”

“秦腔，你怎么样？”

“快回戎城去，让许钧来处理。”

“秦腔……”我冲着手机喊道，但另一个声音出现在话筒里，他只给我半个小时赶到约定地点。

“我怎么知道我把东西交给你们，你们就会放了秦腔呢？”

“你用不着知道。”那个声音武断地说。

警察职业的敏锐让我强硬起来。“那你们是想即得到笔记本里的东西，又把我俩顺利地埋在青树坪野外？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吗？”

虽然那人捂着话筒，但我能听出他正在跟别的人商量办法。

接着，有人吼道：“你要讨价还价，就准备着给同事收尸吧。”

“好，你们不听我提条件，那我只得回戎城去，让其他同事来处理。我相信你们更喜欢同我那些更有经验的同事打交道。”

“等一下。”

我沉默着，没有说话。当我再次开口时，听上去更有信心。“听着，半个小时后我在青树坪镇中心商场转角处等你们，我坐在自己的车中——尾部玻璃被打破的。你们过来后，把车灯闪两下，然后放秦腔出来，我看到他走进商场，就把车门打开，把你们要的东西放在人行道上，然后把车开走。记住，我手里有枪，有足够的子弹。”

“我们怎么才能知道那是芯片和方非笔记本里的东西？”

“只要你们放了秦腔，就能拿到想要的东西。我希望你们接受我的要求。”现在，是我不容他们反驳的时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