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御门法师看见这一幕,躲进庙堂,大门半掩。
苏绫站起身,托着大斗,七斤烈酒一饮而尽。
眼迷离,手打颤。
一手拉过默默吞下哭声的千绪。
“走!”
千绪不肯,她摇着头,嘴里呜咽着。
“不…不…你会死的呀。”
雪又开始下了,伴着花。
“在下这一口酒,可是破了殡仪丧葬之戒。”
苏绫浑身透着酒气与汗水,在冬天晨曦中,一束束碎云落下的太阳,光洒在庭院中,添了几分浪漫。
苏绫的话让猫婆婆一愣,小七她…抱了决死之心。
在这瞬间,在千绪犹豫的瞬间,苏绫提着猫婆婆的后领狠狠扔向山门!
不料猫婆婆那堪比蜘蛛感应的条件反射,要狠狠抱紧苏绫的手,却让苏绫一脚蹬在肚皮上,飞得更远了。眼看落在山门下,三哥也死死咬着猫婆婆的衣衫,不让她动弹。
“舞台已经搭好了!”
苏绫吊着眼,反倒像是一对死鱼眼,眼里没有仁慈,没有残忍,无喜无悲,无欲无求。
“在下的演歌技艺差得一塌糊涂…”
苏绫开了个不好笑的玩笑。
一刀斋站了起来,嘴角微微上扬,双手合十,像是个虔诚的僧侣,他同苏绫一样,双眼微眯,那架势,无形之中,苏绫好似产生了幻觉…
那样子…
像是一头狼。
一幕剑戟老电影。
落花,飞雪。
对视的两人。
苏绫咧开嘴,笑得很开心,四颗虎牙亮晶晶。
“来跳舞吧!”
脚跟轻磕鞘膛,柄落至侧腰,弓步一亮出来,一刀斋的心提起半分,眼中好战之意愈发旺盛。
3:30 S
嘶嘶~嘶嘶~
拔刀的声音,夏蝉在微微鸣叫。
噌~
漆黑的刀身,柔弱双手却看不出半分颤抖,她的手极稳!
刀持中线,一刀流的站姿…
一刀斋愈发开心,他甚至像是一头兽那般发出了嚎叫。
“好!~~~~~哈哈哈哈哈!”
“半灵!”
那一瞬!一刀斋的右手动了!
苏绫动了!
乒!~
去他娘的刃不相沾!
黑刀相交!
一刀斋的身子带起一阵风雪,死死压制苏绫的上半身。
腰腹受挫,小腿发胀!
瞬间苏绫只觉双手被千万只蜜蜂蜇咬,刀柄震得几欲脱手!
“可怕的怪力。”
苏绫咬着牙,刀背向抵,赤脚刮擦着石板路,将一刀斋的势引向大地。
“欲要四两拨千斤?你也要有千斤力!”
接不下!
那一刻,错愕的猫眼生生看着一刀斋引着虎彻的刃,倾轧进肩膀!
苏绫只觉得这一回合的胜负,来的太快!
快到她几乎烧光了脑细胞也不知如何得胜。
噗~
血从创口炸出来,将丧服染成一色红。
“太糟了!”
“完了?”
苏绫双脚一滑,往死地而去,侧着身子强行滚落在地。
乓!
童子切砍落石板路,坎进石头里,带着苏绫一块肩头肉。
“这就是忠明教出来的徒弟?”
一刀斋的眼睛暴凸,很是失望,抵刀下段,挪着步子。
那样子,随时都要给苏绫最后一击。
“呼…”
苏绫知道,他在等自己发力,若是爬起的瞬间双手成了支点,她便再无反击的机会。
一刀斋会对一个靶子手下留情吗?
一刀斋会砍偏吗?
不可能!
但苏绫不能等死!
唰!~
空挥一刀,一刀斋莫名做出的这个举动,叫苏绫看不明白!
而马上,她就明白了!
童子切上有血…
那血直直朝着苏绫双眼飞来,他要逼苏绫动,苏绫一动,便是必杀之剑的到来。
那一瞬苏绫双手后翻,甚至弃了剑,本该至她于死地的一击瞬间降临。
血溅在苏绫的后心,她逃开了!
砰~砰~砰!
三步踏下,快到看不清!
震起石缝里的水花,带起红袍剑客的一记纵步斩杀!
乒!
空了?
不对劲!
那一刻一刀斋的剑路掩了他自己的双眼,一瞬间,听到了风声。
一条黄黑相间的尾巴卷着虎彻一扫而过。
苏绫弃刀躲避的同时用尾巴卷了刀柄,夺过一刀斋的攻击同时做出了反击。
能奏效吗?
苏绫很紧张…
酒气上脑,她的心脏快跳上喉咙口。
可…对手是剑圣!
那一刻拧身甩尾的苏绫瞧不见一刀斋做了什么,她本能感受到了危险,那是一种随时都要毙命于刀下的野兽直觉。
侧脸微微看见…
一刀斋不退反进,改右手单持童子切,后颈缠上苏绫的长尾,虎彻打着倒悬要将他斩首的瞬间!
左手缠尾,右手轻轻以刀背磕着虎彻刃栋,一并化解这来自身后的暗招!又是没给苏绫任何喘息的机会!
瞬间攻防转换,这一手借力,一手释力,让他们的距离拉近于咫尺之遥!
劈来的锋,在苏绫眼中越来越近!
剑术之精妙,让苏绫无路可退。
只见一刀斋那一刻浑身冒出了猩红的风,冷到极致的杀气从体内溢出。
“就是现在!”
一刀斋拽着她的尾巴,弹走了她的剑,她还有什么底牌?
苏绫的手心,握着一把雪。
啪!
双手一拍,一刀斋冰冷杀气扑面而来,雪水化作一面镜子!
咔~
右手掌骨让童子切一路贯穿,而苏绫直挺挺的手臂,大臂,到右躯干都险些被这一击摧成肉糜!
同时,一刀斋的右手跟着炸开了一朵血肉之花!
苏绫很冷静。
她的计划却极度疯狂。
“我的大臂肌肉已经受损,留之无用。”
一刀斋双目圆睁,错愕地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何自己也会同时中刀。
“你这…妖术?”
那一刻一刀斋脱了力,童子切摔在地上,苏绫也跌落在地,她晃晃悠悠爬起来时。却怒吼着红袍人的大名。
“伊藤!!!!”
身形摇晃,不堪重负。
粘稠的血,从指间滴落,落在童子切上,翠绿双眼不知何时已变成猩红。
“你刀下可有无名亡魂?”
苏绫依然在迷惑着对方,可这一声带着些许孱弱灵力的吼叫,却叫这位人类剑豪,不由自主地退开几步。他看不见那一剑如何而来,如何而发。
也不知道伤了自己的,到底是不是妖术。
土御门法师没说话,难道我真的看不见她的剑?
伊藤一刀斋不善左手剑,刚才那一剑,废了他七成的战斗力。
“好兵法!”
“啐!”
苏绫吐出一口血沫,尾巴卷起童子切,左手握上,颤颤发抖。
一刀斋连滚带爬,拖着残肢,握上虎彻。
那一刻,又回到了第一回合。
真剑胜负,便是如此残酷。
几招几式,能瞬间分离肢体,决出胜负。
雪更大了…
一身红袍,让血染得更红。
半截丧服,华丽如花似锦。
一刀斋再动!
带起的风与花瓣冲散了苏绫的发!
太快!太急!
挥刀似雨!猛烈的连击却没了想要一刀毙命的决心!
他要和苏绫打谋略?
猛攻苏绫残肢十四手,苏绫却不避不退!
他要放我的血…
苏绫明白对方的战术,失血眩晕会是决定胜负的那一刻。
一刀斋的绝妙剑,她防不住!
那看看谁能更快杀死对方好了!
眼一红!心中杀意翻腾而起!
瞬间交换身形,一刀斋却越打越惊,背对背交错而过。
稍稍喘了几息恢复体力。一刀斋的右肢却同那小姑娘一样,多了十四个戳击创口…
“她…就不会疼的吗?”
一刀斋可是用药之人,常年食用曼陀罗。
“一刀斋!!!”
一声怒吼,苏绫强行保持着清醒,半条断手叫一刀斋砍飞一截,剩下一截也快断了。
血流如注。
浑身透着剧烈的高温雾气与酒香,发梢膨胀散开,宛若风神附体…
气势上,完全不输于一刀斋。
血染红了半边身子,从大腿一路往下落,滴进石缝。
苏绫还能活着,这托福于一刀斋的下手位置,血条在一刀斋选择进攻残肢时,使得苏绫有了还手的机会,若是一刀斋要以那用不习惯的左手剑攻要害,苏绫就算能招架一会,也不能给一刀斋带上新伤。
一刀斋:“老朽,伊藤一刀斋。”
他倒是在这时,终于叫出了自己的大名。
他尊敬眼前的剑客,认同了苏绫的实力。
仰着头,眼中是天上的鹰,桀骜不驯。
“将你送入黄泉的…咳…咳…”
血呛进肺,一刀斋难以为继。提着一口恶气,猛然暴起发难!
只见苏绫的那一对死鱼眼,狠踏脚下青石板,血水激起飞花!这一式是越身最基本的跺地纵步,左手刀同时砍中对方的身体…
从脖子,到锁骨,直达心门!
倒下的,却是苏绫。
血如泉涌一般喷洒出来,彻底将红袍客的脸浇成恶鬼模样。
“太浅了!?”
童子切…不够锋利?
苏绫不明白,她的双眼一黑,失血的同时还带来了失明。
仰天而倒。
松开了童子切的柄,滚落在这血与花的海中。
一刀斋也脱力跪了下来,左手无力地垂着,锁骨位置还在冉冉冒着血。
为什么?
苏绫不明白。脸上带着疑惑与不解的表情。
为什么?
一刀斋会带着一把钝刀来杀人?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