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除魔卫道
岳如山也不理会几人惊诧的目光,看向黑袍魔尊,道:“阁下对武林掌故熟知于胸,令人好生钦佩,可为何要多行不义呢?”
黑袍魔尊叹了口气,道:“想我云机子纵横三百多年,为的不过是修炼到至尊玄术,而将人的能力发挥到极致,这也是造福武林之举,为何就有这么多人阻挠呢?!”
岳如山闻言登时想到此人残杀那么多武林好手,也许跟冷面幽灵是一样的,只是为了修炼玄功的需要,但转念一想,又道:“修炼绝学并无错,但你为何要笼络那么多黑道中人,而围攻各大派,从而造成生灵涂炭,造福武林之举又谈何说起?”
黑袍魔尊嘿嘿一笑,傲然道:“说到笼络人才,你们当中的有谁没有那样做过,各大派难道不是一样?你们谁当武林至尊都没有错,为何我云机子想要称霸武林就大逆不道?!”这几句话慷慨激昂,岳如山竟一时无法辩驳。
这时,谢璧接口道:“武林中本就没有霸主,各大派也是平等相处,人人都是平等的,没有谁臣服谁的说法,你要称霸江湖而乱造杀孽,自是遭到群起而攻之。”
黑袍魔尊瞥了他一眼,冷冷一笑,道:“好一个人人平等相处,谢剑神,你为何不睁开眼看一看这个世界,果真如你所说吗?即便你们身边的这位黄庄主,不也是麾下高手如云吗?黄泉山庄的实力已是不凡,终有一日必会称雄当世,到那时你们又怎么说?谁又知道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不是表面上仁义道德却一肚子的男盗女娼,须知黑道中人也是从你们明道中而来,难道不是吗?”
谢璧张了好几次嘴,却终未说出一个字。黄夔冷眼看着场中形势,黑袍魔尊只几句话,便让岳如山和谢璧哑口无言,若是再让他多说几句,看这局势都不用再打了,说不定还会跟黑袍魔尊握手言和称兄道弟,如此一来,此番行动便是一场徒劳。他眼珠一个劲儿的乱转,脑中更是飞速旋转,突然说道:“黑袍魔尊,任你如何巧言令色,也难以改变你的恶迹,更改变不了你作恶多端的行径。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世间哪里还有黑道恶人之说?阁下又为何被江湖同道视为洪水猛兽而得了魔尊的诨号?”
黑袍魔尊还未开言,黄芸又道:“黑袍魔鬼,你说你不会乱杀好人,那日在那仙眷谷中,若不是我璧哥在场,我……我早已遭了你的毒手了,还敢说什么做武林霸主,真是一派胡言,好不知羞!”说着以手刮脸,全是小女生情态,十分可爱,而她偏偏将魔尊唤作魔鬼,自不是口误,而是心意本就如此。
谢璧闻言想起仙眷谷中的情形,那日自己内功未完全复原,而黑袍魔尊从天儿降,若不是对方的自身功力突然反噬受了伤而逃走,自己也恐怕遭了对方的毒手,世上也就不会再有剑神这个人物了。当时并不觉怎样,今夜骤然思及,但觉凶险无比且阵阵后怕。“铮”地一声,谢璧已拔剑在手,道:“魔尊,纵然你有千般理由,也改变不了你恶贯满盈的行迹,若你不是作恶多端,何以普天之下都要除掉你而后快?!”
黑袍魔尊一声冷笑,道:“所谓众口铄金,本尊也没有办法。哈,普天之下?可本尊为何只见到了你们几个?”说着,他冷眼一一扫过,背负起双手,抬眼望着天上的冷月,朗声道:“罢了,你们今夜前来不正是要联手除掉本尊吗?跟你们谈大道正义,无异对牛弹琴浪费口舌。来吧,多说无益,你们一拥而上,为普天下的芸芸众生除掉本尊这天大的魔头吧,哼!”
不知为何,从这魔头口中说出“跟你们谈大道正义,无异于对牛弹琴浪费口舌”这句话来,几人都觉甚是滑稽。此时,黑袍魔尊虽是仰面看着夜幕上的圆月,但几人还是没能看到他的面目,他的面目还是隐藏在那帽檐的阴影里。他这番话刚说完,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紧接着嘿地一声,一大口鲜血吐在地上。
黄夔眼中陡然闪过一串看不见的刃光,冰冷凶狠,说道:“再不动手,更待何时?除魔便是卫道,动手吧!”说着,拔出腰畔的软剑,抢先攻了上去。
他这一动手,谢璧更是握紧了剑柄,迈出一步,却倏然回身,柔声道:“芸儿,你已有身孕,切记不可动手,退在一旁看我们替天行道!”
黄芸轻咬着朱唇,用力点点头,心道:“他终于不再叫我黄姑娘,而叫我芸儿了,他连拔剑的动作都这么帅,我真幸福!”
常言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几人甫一动手,四下里便飞迸出阵阵寒气,侵人肌肤,黄芸只得往后退去,一直退到了数丈之外的那座神龛后,忧心忡忡地观望着场中的战事。
就这一忽工夫,黄夔与谢璧已联手跟黑袍魔尊拆了好几个回合。那黑袍魔尊不时地用手抚着胸口,显是身体正承受着某种剧痛煎熬,极不受用,功法自是大打折扣,何况他刚才呕了两次血,已是重伤之躯。面对谢璧与黄夔这两大高手,他虽诨号黑袍魔尊,被无数江湖人视为洪水猛兽,传闻武功玄学俱皆通神,但此刻的他也只不过是招架多而还手少,仅仅数招间,便已落于下风,似乎与他这极响的名头甚是不符。一时间,只见他黑袍飘飘,却哪里还有半点儿魔尊的风范?
岳如山眼望着三人决斗,眼神变幻,此时此刻,他心里已萌生退意,竟不想与黑袍魔尊为敌。并非他惧怕这黑袍魔尊,而是刚才黑袍魔尊所言虽有几许诡辩的成分,但细想之下也并无多少错处,难道杀人多便是恶人?若真是如此,哪个江湖人没有杀过人呢?哪个名门正派的人不与人结怨呢?江湖本就是一条布满恩怨情仇的路,哪里会缺少杀戮征伐?何况,都说这黑袍魔尊恶贯满盈作恶多端,但这究属道听途说 ,他岳如山并未亲见,更何况江湖上以讹传讹之事也是司空见惯。
岳如山抬眼望了望天上的冷月,一时心中两难。他若是不出手,那重伤之下的黑袍魔尊在谢璧与黄夔这两大绝世高手的联手夹攻之下也是难以逃脱,时候一长,终究也是会死。况且,他若不出手,便会给天下人落下口舌,难保有一日不会如这黑袍魔尊冷面幽灵一样被冠以恶人与魔头的头衔,遭天下唾沫群起而攻之,下场可能会比这些黑道中人还要凄惨。
他是当世武圣人的高徒,又是纵横湖海数十载,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识过,他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只是有些事并不以生死而消殆,有时活着比死去更难。这就是江湖,血淋淋的江湖。有道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一刻,岳如山深深地体会到了这句话的深意,他心头涌起了一抹说不出的悲哀。他喟然一声长叹,一摆掌中的避水麒麟镗,也欺身加入了战圈。
他这一经加入,形势登时急剧直下,仅仅数招间,那黑袍魔尊便迭遇险着,险象环生。躲在远处神龛后的黄芸直看得心惊肉跳,花容失色。她虽也出道数年,哥哥便是鼎鼎大名的黄泉山庄的主人,对江湖人物也并不陌生,但她几时见过这种战阵。这种顶尖高手的决斗厮杀,实是数十年难得一见。
突听“叮”地一声,却是激斗中岳如山的避水麒麟镗砸到了黑袍魔尊的掌中利刃上。黑袍魔尊竟是拿捏不住,长剑脱手飞去,立成手无寸铁之人。
岳如山当即撤回兵刃,退在了一旁。却听黄夔叫道:“总镖头,斩草必除根,诛魔须当机立断,万不可给此獠可乘之机啊,否则此獠卷土重来,势必……”话还未完,突听黑袍魔尊哈哈大笑起来,声震里余,屋瓦都簌簌发抖。
黑袍魔尊冷冷地道:“好一个满口仁义道德的阴险小人,你连我这手无寸铁之人也不肯放过吗?”
黄夔一声冷笑,道:“除魔卫道何需讲什么仁义,除暴便是安良,杀了你乃是大快人心之事,这本身就是善举,何需再提道德二字?况且,你是黑道中百年难得一见的高手,手中有无兵刃又有何不同,妄想苟延残喘,今夜便是你的死期,受死吧!”说话间,纵身挺剑扑了过去,剑去如风,威力着实不俗。
黑袍魔尊手臂抬起,却又颓然的放下。这名动天下的一代黑道怪杰此刻居然连举手投足都尚属难能,内伤必是惨重,更已到了强弩之末。剑风过处,吹落了他的大毡帽,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帽檐下竟是一张肥态可掬的娃娃圆脸,肥嘟嘟胖乎乎,活像木版年画中怀抱金鱼的大阿福,又像是无锡名产泥娃娃。谁能想到恶名昭著的黑袍魔尊竟是生着这么一张惹人喜爱的面孔呢,几人不由地俱是一怔。(未完待续)